「咱家小看了陛下。」

「或許任誰坐上那位置,都會變成這樣……」

周易坐在太師椅上,眼帘低垂,如猛虎臥荒丘,散發出一縷縷危險、猙獰的氣息。

先前從未懷疑過天順帝,畢竟他與三陽教有殺父殺子之仇。

如今想來,權力生物哪還在乎恩仇。

需要你時是汗馬功勞,不需要了就是功高蓋主,現在陛下需要三陽教牽制東廠,那就可以放下血海深仇。

小平子大著膽子問:「乾爹,咱們如何對待伍公公?」

「如何對待?」

周易似笑非笑的說道:「當然是抬著、捧著,伍公公是皇親國戚,那可是咱家的主子。」

「乾爹何等威嚴,豈能讓人騎在頭上!」

小平子出主意道:「不若將龍袍藏在伍公公屋中,咱家親自動手搜查,為乾爹除了禍患。」

「咱家做事還用你來教?」

周易對著皇宮方向拱手,神色肅然崇敬:「時刻擺好自己的位置,切記忠於陛下!」

「莫說派伍公公來監察司行走,就是陛下讓咱家拜伍公公做乾爹,也不會有絲毫猶豫!」

小平子疑惑道:「難道就任由伍公公在東廠作威作福?」

周易慢吞吞的說道:「咱家聽說過伍公公,不是囂張性子。」

這時。

一縷夕陽從殿門口斜射進來,映在周易頭頂,白髮蒼蒼帶著些許衰老灰敗,似乎命不久矣。

小平子眼睛眯了眯,恍然明悟。

督公已經老了!

年歲方才二十七,然而過度修行曇花寶典,又沒能突破先天增長壽數,已然時日不多。

周易喃喃自語道:「咱家弘武年入宮當差,十七年間歷經三朝,起起落落經歷的多了,現在只想著安度晚年!」

「乾爹福壽延綿,咱家定為您養老送終。」

小平子連忙磕頭表忠心,這些快死的老傢伙無所顧忌,做事喜怒無常,更要小心侍候。

周易微微頷首,習慣性畫大餅。

「小平子,咱家看好你喲!」

小平子感激涕零,賭咒發誓將乾爹當成親爹,心中已經開始琢磨伍公公有什麼喜好。

……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宮裡更是沒有新鮮事兒。

不過三五日時間。

周易與小平子的對話就傳遍了京城,許多宮裡老人感嘆,威名赫赫的督公竟然老了。

三朝元老的謝幕,頗有幾分人世變幻的恍惚感。

更多的人開始蠢蠢欲動,尤其是監察六部的行走,私下裡真箇兒將自己當成皇親國戚。

恰好圓公公武道有所感悟,閉關潛修,無暇掌管宮內事務。

一時間。

皇宮內外再無人約束內侍,或許是先前鎮壓的太久,稍一鬆懈,立刻就開始群魔亂舞。

威風抖起來,銀子撈起來。

宮裡的內侍向京官兒要錢,地方的監察內侍勒索地方官,官員不堪勒索,然後就與內侍聯手搜刮商賈、百姓。

周易聽著乾兒彙報,不急不緩的品茶。

「圓公公真是咱家知己啊!」

……

次月中旬。

宮中傳出消息,淑貴妃有孕。

天順帝打破了無嗣謠言,龍顏大悅,下旨冊封伍公公為恩澤侯,又一次開國朝先例。

封侯次日。

伍公公正式履職東廠,先天擔任行走之職,卻不敢來東廠走一步。

世人皆知,東廠的龍袍都磨磨開線了!

晌午時分。

正堂門外整齊站著兩列內侍,年老的年少的,至少都是五品以上的緋紅官袍。

眾人眼觀鼻,鼻觀心,臉上不敢有任何神情,仿佛兩排人形木雕。

噠噠噠……

一陣腳步聲傳來,四個年輕內侍在前面引路,隨後見到穿蟒袍、系玉帶的少年侯爺。

劍眉星目,面如溫玉,錯非是個無根之人,定能成為國朝楷模。

眾內侍齊刷刷跪下:「拜見侯爺!」

「無需多禮。」

伍公公面帶微笑,快走幾步上前攙扶。

站在末尾的督捕司主事孫公公,眼見著伍公公的手伸過來,面色嚇得蒼白,既不敢躲也不敢熱情。

臉上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暗罵昨晚不該逼供犯人,今天來晚了沒尋到中間位置。

當下伍公公就是個燙手山芋,靠近了現在死,疏遠了往後死。

孫公公正要說話,一道蒼老聲音從堂中傳出。

「咱家拜見侯爺。」

周易一路向前走,身形越來越低,眼見著就要跪倒在伍公公身前。

「咱家是小輩,理應拜見督公。」

伍公公做出一模一樣的姿勢,向著周易滑跪過去。

半途二人相遇,各自彎著身子似跪未跪,四條手臂互相攙扶,落在外人眼中,仿佛多年未見的親兄弟重逢。

周易笑著說道:「侯爺請。」

伍公公頷首道:「督公先請。」

二人說著話一道向正堂走去,步伐一致,身形不分前後,先邁門檻的都是右腳。

木雕般跪著的眾內侍,只覺得頭頂烏雲散開,霎時間天朗氣清。

起身跟在周易身後,向伍公公陪著笑臉。

正堂下方原本一張太師椅,寓意唯我獨尊,不知何時又添了張椅子,中間擺著張小桌,已經泡好了御茶。

伍公公坐下前,抬頭看牆上掛著的畫像,雙目微眯。

「督公威武,懸於堂中,可震懾宵小之輩。將來無論誰掌東廠,都應在正堂掛督公畫像,以示尊崇。」

周易眼中閃過精光,上下打量伍公公。

先前少言低聲的內向少年,僅僅兩年未見,竟然有膽子在東廠指指點點,性子前後竟然變化這般大。

或許沾染了權力,就是這樣了罷。

周易露出滿意笑容:「難怪伍公公得陛下恩寵,話說的太入耳,咱家聽了打心眼裡高興。」

伍公公聞言,稍稍鬆了口氣,努力按下心中恐懼。

此番大著膽子來東廠,便是試探周督公是否如傳聞那般,已經有了放權、養老的心思。

若能趁機拿下東廠大權,對於將來推兒子登基,有巨大作用。

「督公謬讚,咱家還需向您多多請教。」

說話間分別落座。

周易使了個眼色,堂中站立的密冊司主事出列,躬身彙報道。

「稟督公、侯爺,咱家不久前收到密探消息,由禮部盧尚書牽頭,二十二位官員聯名參奏侯爺,要求陛下收回封爵。」

周易輕輕品了口茶,勸慰道。

「盧臨堅那老匹夫,就像是茅坑的臭石頭,今兒參這個,明兒參那個,侯爺莫要太過在意。」

堂中內侍紛紛看向伍公公,看他如何說話。

這是投名狀,還是問路石?

伍公公眼中閃過冷芒,知曉這是東廠的試探,若是有絲毫軟弱退縮,將來想掌權就難了。

偏偏掌控東廠,關乎子嗣繼承大統。

「咱家這侯爵是陛下親封,誰敢有異議,那就是忤逆、僭越。」

伍公公騰的站起身來,殺氣騰騰的說道。

「督公,聽聞東廠有件功勳卓著的龍袍,咱家借用借用!」

人到中年,每況愈下。

身子骨說壞吧,年年體檢沒啥大毛病。

說好吧,凡是有什麼流行病,一準兒躲不開。

這幾天發燒頭疼,吃了很多藥也不見好,萬分抱歉!

仔細想了想,最後還是按照先前打算,寫完長生寫斬妖,然後再開新書吧。

做人要有始有終,不能真的當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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