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誠在大多數人眼中,就是混跡俗世的仙人。

逍遙自在,無拘無束。

世人只見神仙好,實際上困頓苦楚,與凡人沒有多說區別。

仙路爭渡,不到彼岸,都是苦命人。

哪天到了彼岸,誰又知道不是新的爭渡。

周易寬慰道:「張哥莫要太過沮喪,不是還有兩處機緣嗎?」

「那老瞎子吹噓自己的術數神通,號稱天機殿第二,縱是真仙當面也能算出因果。」

張誠憤憤道:「當初我就是腦子一熱,信了他忽悠,才被坑了。。當真有這種能耐,他自己連個陽神都不是!」

「也許有吧。」

周易微微頷首,心中對天機殿又多了一分信心。

老瞎子術數神通堪稱絕頂,能為真仙卜算,竟然自認第二。

第一自然是天機殿主。

待到掩日大成,周易就去尋天機殿所在,再算一次吉日良辰。

「提升卜算成功率,加大投入籌碼,定能一舉功成!」

周易不信什麼天命所歸,更注重成事在人,所謂命中注定,背後不知有多少謀算。

飲酒作樂,時光飛逝。

臨近子時。

周易從春風樓離開,騰雲飛回清風小築。

一陣誦經聲,從院中傳出。

此時夜深人寂,講經聲非但不惹人惱,反而能助人睡眠。如若天生靈性,亦或者恰逢頓悟,能從誦經聲中明悟道門修行之法。

清風小築周圍的住戶,打的便是這個主意,可惜周易從未講過經。

「……一身周行四肢者,血也。合乎陰陽,適乎高下,調理通暢,譬如水焉。」

「這段經文可以引申為血脈蛻變,如水行地,遇窒礙則轉,順乎自然,最後都能水流入海,返本歸源。」

悟雲盤坐蒲團,正在講經。

這篇《凈明水仙注》是真仙所著,來自體內真靈廣微子的記憶。

自從知曉體內有真仙潛伏,悟雲不斷對自己施展回夢術法,經常有記憶碎片浮現。

本意是通過廣微子記憶,探查青丘狐仙木目的。另外悟雲也沒有徹底放棄治療,反正有周易兜底,就嘗試搜尋廣微子真靈破綻,或許能取而代之。

貓九和洛黎乖巧的蹲著,還準備了紙筆,隨時將經文記下。

其中許多經文,明明能聽懂含義,悟雲也解釋的很清楚,然而境界不到,難以應用到修行當中。

此時將經文和釋義記下,待到遇上修行瓶頸,再拿出來誦讀或許有奇效。

悟雲見周易回來,就要起身施禮。

周易擺擺手說道:「將經講完。」

說完坐在一旁,聽悟雲講經。

周易從不自恃法力高強,認為自己道法高明,便看不起境界低的修士。

先賢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師,同道講經,多多益善。

每個人對經文都有不同見解,互相參照,觸類旁通。

半個時辰後。

悟雲將《凈明水仙注》全篇講完,這篇道經以水法開篇,之後引申諸多門類,涉及五行、煉體、陰陽等等,以至於百川匯海,凝聚氣運之道。

周易只聽了後半篇,忍不住點頭讚嘆。

廣微子雖是個老舔狗,但是真仙境界絲毫不作假。

記憶碎片中隨意一篇經文,放在任意道觀,就能成就一方水法宗門。

悟雲躬身施禮道:「小道見仙長弟子,良材美玉,自作主張講了經文,還請仙長見諒。」

「我不會當老師,教導弟子就放任自流,聽一聽道門正統經文是好事。」

周易雙目看向悟雲頭頂,金色慶雲中十二元辰圓滿,連成一體,無缺無漏。

凡俗修為到了陽神便進無可進,道門修士通過三花五氣與天地元氣互相融合,亦稱天人交感,修成頭頂慶雲。

日後以慶雲引下仙劫,既是天地考驗,亦是藉助仙劫之力,陽神與慶雲合二為一,一舉成為真仙元神。

周易問道:「元辰慶雲圓滿,已經能嘗試引動仙劫,那老狐狸可有什麼後手?」

「仙長所料不差,今日煉化最後一縷真靈,便生出了感應。」

悟雲面色不禁悲苦,若不是周易點明真仙潛伏陽神當中,這突如其來的感應,或許就當成了上天的指示,然後興高采烈的去取機緣。

「機緣感應在洛水龍宮,有通向地底的洞窟,生有一截玄黃仙藤……」

玄黃仙藤,傳說中的純陽靈物,生於地底靈脈核心,凡人服之可為土靈之體。

悟雲煉化玄黃仙藤,配合慶雲大機率可引動仙劫。

「這老狐狸,連老龍的寶物都惦記。」

周易思索片刻,說道:「過幾日我去龍宮,向那老龍要來仙藤,然後嘗試引動仙劫。」

青丘狐仙算計的滴水不漏,它其實可以直接給予悟雲仙靈寶物,以青丘底蘊絕不是難事。然而這麼做,必然引得悟雲懷疑,以施展各種術法探查自身。

回夢、神遊一類探查神魂的法術,就能發現潛伏體內的廣微子。

青丘狐仙能一掌拍死悟雲,卻難以強迫悟雲成仙,比如仙劫降臨束手不抵抗,連帶廣微子真靈也會灰飛煙滅。

反之將機緣指向洛水龍宮,有真龍敖烈守護,需要費勁心力去獲取,悟雲就不會懷疑其中有陷阱。

當然,洛水那頭老龍,先前一定得罪過青丘狐仙,順手借悟雲報復回來。

悟雲細思極恐,面色更加悲苦,感覺自己這個威名赫赫的頂尖陽神,在仙魔面前就是個隨意擺弄的棋子。

難怪十幾萬年間,不見有新人登臨仙位。

「今日調理好心緒,即使青丘狐仙手段通天,仙劫也需要自己渡過。」

周易話音一轉:「當然,貧道會予你護身至寶,理應無礙。」

「全憑仙長安排。」

悟雲打定主意,躺好了看真仙與狐仙鬥法。

真仙勝了,安然轉世,保住一世清名。

狐仙勝了,世上再無悟雲,莫說數百年降妖除魔的功德,或許還會犯下滔天罪孽。

……

刑房大獄。

甲一號牢房中。

李牧一改小吏黑衣,身上穿了件青鱗寶甲。

青鱗寶甲來歷非凡,是一品武夫墓穴的貼身陪葬品,李牧不忍心寶物埋沒塵土,便借來穿一穿。

寶甲唯一效用就是防禦,能接下煉神魔尊攻擊。

當年李牧能在黑煞魔尊追殺中,堅持到朝廷援軍,全靠青鱗寶甲庇佑。

李牧取出脖子裡戴的玉牌,神色恭敬祈禱:「太祖保佑!」

隨後熟門熟路的進入地道,時隔幾日,篤定景泰帝沒有發現異常,再次來到了煉妖窟地底。

李牧沒有發覺,一縷髮絲附在衣擺上,與黑色絲線混在一起。

髮絲沒有如之前一般飄落,而是跟著李牧,進入了大陣中央。

片刻之後。

李牧再次看到茫茫白骨,如同湖水一般涌動波濤,不斷撞擊陣法,發出陣陣轟鳴聲。

斬妖司數百年斬殺的妖魔鬼怪,全部匯聚於此,數以百萬計。

距離骨海,只差破解十幾重陣法。

李牧神色肅穆,不斷默誦清心咒,開始破解陣法。

前面數百重破都成功破解,剩下的十幾重沒有發生意外,三個時辰之後,李牧成功打開了一條通向煉妖窟內部的通道。

「呼——」

李牧深吸一口氣,一手拿玉牌,一手持金剛神篆,抬腳踏入其中。

累累白骨,重重疊疊,組成一座白骨湖,李牧就在湖面之上。

剛一進去,宛如實質的凶煞氣息沖刷過來,試圖從任何地方鑽入李牧體內。

金剛神篆化作佛光護盾,庇佑李牧周身,梵音陣陣,將煞氣擋在外面。

李牧運轉真氣騰空,不敢觸碰白骨湖面,唯恐鑽出個恐怖魔頭,將他拉進去化作其中一員。

景泰帝隨時會來,不敢耽擱時間,一路上核心飛去。

片刻之後。

遙遙見到一株巨大蓮花,聳立在白骨湖中央。八片翠綠蓮葉浮在湖面,當中一隻蓮花直立數丈高,頂端漆黑花骨朵半開半合。

李牧騰空飛到花骨朵上空,向裡面看去,共有八顆蓮子成熟,第九顆蓮子尚是半青半黑色。

「竟然只差一顆,最多不過十年!」

李牧面上有驚喜,有駭然,等多的是猶豫和貪婪。

轟隆隆!

一聲巨響從湖水中傳出,隨後一具翠綠棺材從浮出水面。

這棺材紋路,與蓮花葉片一模一樣,應當是以蓮葉煉製而成。

棺材似乎感應到李牧存在,騰空而起,轟向李牧頭頂。

無聲無息間,周遭天地完全禁錮。

李牧不能施展任何遁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棺材砸過來。

「拜見老祖!」

李牧高舉玉牌,造型古樸,上面銘刻一個李字。

棺材停在空中,其中傳來一道尖銳聲音,如同金鐵剮蹭,刺耳難聽至極。

「你是誰?」

「太祖直系血脈,第一百六十二代孫!」

李牧說著,直接割破手指,一滴鮮血落在棺材上。

「後人……」

聲音斷斷續續:「離開這裡……皇族……不得入內!」

「太祖,後人請您做主啊!」

李牧忽然面色悲慟,噗通一聲跪下,對著棺材連連磕頭。

「怎麼……了……」

說話聲時而低沉,時而高亢。

「太祖,您有所不知,如今皇族早已不是您的直系血脈!」

「中宗廣明原本只是一旁支,與皇族血脈已經關係不大,然而仗著實力,強行懾服宗人府,逼先皇退位。之後更是將太祖血脈,驅逐出族譜,貶為旁支……」

李牧抹把眼淚,更咽著說道:「孫兒少年時候吃不飽穿不暖,只能上街討飯,就是因為當今陛下,打壓您的直系血脈。」

棺材中的聲音沉默片刻,最後吐出兩個字。

「出去……」

李牧所說太祖直系血脈,距離太祖已經一百多代,比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還要遠。

棺中人如果是大乾太祖李鴻,當今執政的是直系旁系,對他來說沒有什麼區別,只要大乾安穩即可。

李牧早已料到如此,訴說血脈親情,是為了保住性命,以及能繼續交流。

「太祖,您有所不知,當今陛下為了求取長生,不理朝政,每日在萬壽宮中修道……」

「如今大乾到處有叛亂,妖魔肆虐害人……」

李牧說道:「如此下去,大乾必然國柱崩塌,您創下的基業盡數成空。」

棺材中一片沉默,沒有再繼續驅趕李牧,靜等他說完。

「孫兒是您的直系血脈,只求您能賜下仙蓮,只要破開仙凡之別,一定庇佑大乾重回國力巔峰……」

李牧見棺材中仍然無動靜,一咬牙運轉真氣,眉心緩緩飛出一隻玉蟬。

「太祖,孫兒知曉您受困於棺中,不得自由。自祖上就傳下大願,無論花費多少代價,必須為太祖重獲逍遙……」

「這玉蟬是真仙本命至寶,煉化之後可以施展脫殼神通,寄身於玉蟬當中,相當於重活一世。」

李牧說完,一切手段都已經用上,若是仍然不能獲得太祖信任,那就只能……換個時間來偷了!

片刻之後。

棺中傳來刺耳聲音:「當真可以脫殼重生?」

「孫兒不敢欺騙老祖,煉製此寶的真仙,便是孫兒的上一世!」

李牧將自己的大秘密之一說了出來:「孫兒是真仙轉世,不過前世真靈受輪迴研磨,人格潰散,只成了一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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