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奇正志得意滿。

南方行瘟使者,正兒八經的瘟部正神,主生靈時症,涉生死天罰之之職。

原本御蟲散瘟之法受封神榜加持,威力翻了十倍不止,又生出諸多玄妙變化。

聽聞仙長來南疆尋仇,恨不得當即衝鋒陷陣。

周易緩緩說道:「貧道的仇人有些多,儘是些什麼邪佛菩薩,妖仙鬼仙……」

楊奇神色逐漸凝固,非是他懼怕退縮,而是今天連續三次現場打臉,絕對是出門沒看黃曆。

「此次來南疆,是尋那蠻族巫神,了結因果!」

周易算不上君子,也不是小人。

仇能當場報就當場,不能當場就從早到晚,暫時報不了,也能隱忍十年。。

青丘狐族傳承近百萬年,祖地堪稱龍潭虎穴,須積攢法力道行,

巫神是底蘊淺的光杆司令,南蠻一統的歷史,還不如大乾久遠,劃入從早到晚一類。

「巫神這廝,不當人子!」

楊奇聞言頓時咬牙切齒,巫神答應出手救命,結果生死當頭反悔。

轉念一想,若是巫神降臨出手,與仙長大打出手,自己大機率魂飛魄散登不上封神榜。

周易問道:「道友對巫神有多少了解?」

「若是其他真仙,了解不多。不過巫神屢屢招攬小道,萬蟲谷又緊鄰蠻族,偷聽了不少消息。」

楊奇說道:「那巫神是南蠻族唯一神祇,四百年前到了晉升鬼神的關口,遇上了廣明帝中興。大乾軍卒擊潰南蠻,破壞了大量巫神廟,斷絕了他的神道之路。」

「誰曾想這廝運氣潑天,身軀毀滅之際,意外得了陰界鬼仙傳承,轉修為鬼仙。因為廣明帝之事,對大乾恨之入骨,自那之後蠻族屢屢入侵南疆。」

周易思索片刻,問道:「神道修香火願力,一經沾染如附骨之疽,修成鬼仙能拔除?」

「生靈願力,成仙也難拔除!」

楊奇說道:「小道猜測,巫神修成鬼仙后,重整蠻族,大肆赦封祭祀修建神廟,就是想彌補神軀損傷。」

「原來如此。」

周易思索片刻,揮手收回封神榜,說道:「道友且去查清楚,蠻族所有巫神廟所在。」

「仙長放心,小道定能辦妥此事。」

楊奇躬身施禮,身形一晃,化作紫綠煙霧消失不見。

……

九龍山。

蟲群盡滅,整座山谷在真火煅燒下,煉成了琉璃狀。

諸多煉神高人仍不敢放鬆,神識一遍遍掃過,以免有絲毫遺漏。

「那妖人已經魂飛魄散,按照既定計劃,殿下已經領兵南下。」

玄機收到周易指示,上前說道:「諸位還是快快折返軍中,免得耽誤了戰機。」

眾人聞言,心中有意搜索蠆鬼遺物,數百年老妖不知積攢多少寶貝。見到秦瓊、三悟等四位一品,已經化作遁光飛走,頗為可惜的施法抓了大片琉璃,連忙追上。

有沒有好處先撈一把。

況且這琉璃以奇蟲、妖獸屍骨煉化,賞賜給徒子徒孫就是不錯的靈材。

半個時辰後。

諸人回到中軍大營,此時已經開拔南下百里。

法寶樓船滿載軍卒,陣法靈光催動下,越過偽順邊界,直入安州。

其他十餘路兵卒,負責摧城拔寨,負責攻陷安州之外的城池。占據城池之後,軍中上三品高手,便向中軍大營匯聚,合力奔襲安州。

臨近傍晚。

墨家鑄造的戰爭樓船上,李樂遙遙望著定襄城,安州第二大城。

「攻破定襄城,轉戰安北城,安州三大重鎮占據其二,互為犄角,偽順不日可破!」

李樂說道:「勞煩諸位出手,迅速拿下定襄,不給安北城喘息之機,儘量減少兵卒傷亡。」

「遵命!」

秦瓊等人領命,紛紛化作遁光飛向定襄城。

安州曾經連年與蠻族大戰,定襄城防備森嚴堪比軍鎮,然而來襲的儘是上三品高人。

定襄城防禦陣法,只承受了四位一品聯手一擊,就轟然化作碎片。

駐守此地的有兩名武道三品,以及一名二品惡僧。

這惡僧滿臉橫肉,頭戴戒箍,披頭散髮,脖頸上掛著串白骨念珠。見到有修士襲城,揮手拋出念珠,化作一個個磨盤大骷髏頭,哀嚎著噴吐魔煙殺來。

惡僧自己袈裟一卷,化作黑煙遁入地底逃了。

天上法光強烈,其中不少與惡僧相當,還有四個氣息恐怖,腦子有問題才纏鬥。

大順冊封惡僧為護國法師,可以宣傳白骨佛法,才答應出山坐鎮一方。

惡僧跑的太快,兩名駐守大將反應稍稍有些慢,武道又不精遁法,轉眼間一個被范無咎定身禁錮,另一個中了謝無赦的鎮壓刑律。

破城,擒將,不過片刻時間。

中軍樓船姍姍來遲,落下數萬兵卒將叛軍關押,接管定襄城事務。

隨即調轉樓船,向安北城進發。

……

順京。

曾經安州首府,龍騎軍總部駐地。

街上百姓行色匆匆,買了生活所需立刻回家,遠遠避開巡邏兵卒。

龍騎軍是大順鎮國精銳,待遇極好,看不上百姓那幾文錢。這些巡邏的兵卒不同,是大順建立後,徵兵抓壯丁湊的城防營。

城防營上不得戰場,只負責城內秩序穩定,抓捕大乾姦細,

如此辛苦的巡邏,路上百姓,理應要一些城防稅,街上館子,理應送一頓慰勞酒菜。

大順官吏不是廢物,然而面對大乾兵勢壓迫,纖芥之疾不需首要治理。

短短三年時間,曾經繁華的安州首府,街上靜悄悄的恍如荒城。

順天宮。

徐氏皇族居所,以曾經城主府改造。

內里布置並不奢靡,徐奉先不是貪圖享樂的性子,對族人也多有訓誡。

宮中沒有內侍、宮女,侍候起居的還是將軍府的丫鬟僕役,朝中大臣請徐奉先選秀納妃的奏摺,全都被打回了。

大順朝的骨架是龍騎軍,沒有佛道、百家等勢力牽絆,任何事務徐奉先可以一言而決。

太順殿。

徐奉先正在處理奏摺。

徐燁急匆匆走進來,躬身施禮,稟報道:「父皇,楊真人身死,定襄城、安北城破了!」

「坐。」

徐奉先將奏摺放下,感嘆一聲:「只南疆事務,就如此繁重,難怪當年景泰處理十六州軍政,繁忙時候晝夜不歇。」

「父皇!」

徐燁沉聲道:「定襄、安北一破,順京再無屏障了。」

「急什麼,不是早料到有這一天,楊真人實力非凡,又能扛住多少算計?」

徐奉先說道:「倒是出乎朕的預料,領兵的竟然是燕王。」

監國太子與燕王的那點事兒,在大乾上層並不是秘密,當今故意將燕王豎起來,未必沒有防範太子的意思。

「父皇,燕王來勢洶洶,顯然是要畢功於一役。」

徐燁說道:「理應迅速調集龍騎軍,固守順京,再遣兩支兵馬襲擊定襄、安北,牽制燕王大軍……」

徐奉先聽完徐燁所說,先是點頭,隨後又搖頭。

「當年在洛京,我為了避嫌,不能教導你兵法。幸好燁兒聰穎,自行誦讀兵書,行軍布陣不弱一些名將。」

「可惜,成也兵書,敗也兵書。」

徐奉先說道:「燕王拿下定襄、安北,就是等你派兵支援,以降低攻破順京的代價。他的目的很明確,集中所有力量,覆滅徐家。即使最後陷入包圍大順城池包圍,徐家都沒了,誰敢動燕王?」

徐燁恍然,問道:「父皇以為該如何?」

「等!」

徐奉先說道:「正面硬撼,大順無力抵擋。唯一破局之法,在景泰!」

徐燁詫異道:「景泰?」

徐奉先氣勢陡然變化,聲音霸道中帶有冰冷。

「朕一定要探查清楚,景泰命朕造反,究竟為了什麼!」

……

萬壽宮。

景泰帝手中,是內侍司的南疆密奏。

——燕王大軍多路進發,掃蕩三州徐逆,中軍攻破安州重鎮,偽順所占只剩半州之境。

秘奏下方附有詳細經過,從蠆鬼散瘟,周易煉丹,軍帳議事……

一樁樁一件件,事無巨細,連軍帳中每個人的話語神情,都有具體描述。

「燕王,不愧是朕的好皇兒!」

景泰帝冷笑一聲,吩咐道:「將此事告知太子,傳兵部尚書洪成業來見朕。」

「遵命。」

楚公公緩緩退出宮殿傳訊。

片刻之後。

洪成業趕來萬壽宮覲見,跪伏在地,高呼萬歲。

景泰帝問道:「洪愛卿,近日南疆戰事如何?」

「南疆戰事……」

洪成業說話慢吞吞,觀察過陛下神色,再觀察楚公公神色,心中一驚沉了下去。

面無表情,比陰沉、發怒還要危險,一旦說錯了後果難料。

摸不清陛下喜怒,洪成業只得如實說:「……徐逆勾結邪道妖人,數路大軍撤退百里,兵部正準備調梧州兵卒馳援。」

「等到兵部馳援,奉先已經死於亂軍當中!」

景泰帝忽然面生悲憫懷念之色,說道:「遙想當年,朕失陷十八路反王,與奉先一刀一劍拼殺出來。期間有邪佛外道偷襲,奉先數次為朕擋死……」

洪成業又聽著景泰帝懷戀過去,眉頭微皺,忍不住說道:「陛下,徐逆或有戰功,如今已經叛國,更是裂國土建偽朝……」

景泰帝冷哼一聲,磅礴壓力降臨,如山似岳。

縱使洪成業是一品兵家,也不禁額頭沁汗,然而想到前線將士身死,煉武將都隕落數位,硬抗著壓力繼續說。

「自太祖以降,國朝從未有過裂土之患。徐逆雖小,卻開了偽朝先河……」

「朝廷當以雷霆之勢,滅絕徐逆,一應偽朝官吏,誅盡九族……」

「殺一而儆百,方能正清王道!」

「夠了!」

景泰帝怒喝如雷,一揮手將洪成業轟退,狠狠撞在宮殿牆壁上。

洪成業不敢反抗,任由真氣轟擊,噗的一聲噴出鮮血。

「著令……」

景泰帝打開秘奏,掃了一眼說道:「以斬妖供奉周易為首,燕王帳下玄機為輔,入順京招安奉先。朕素仁厚,見不得手足相殘,燕王不可妄動刀兵!」

洪成業聞言,驚駭道:「咳咳!陛下……」

景泰帝一揮衣袖,將洪成業掃出宮殿,殿中頓時寂靜下來。

「大伴,去傳令吧。」

「遵命。」

楚公公躬身領命,正要退下。

景泰帝又吩咐道:「洪愛卿忠心為過,念其年老,賜仙丹。」

「陛下仁慈。」

……

兵部。

楚公公親自來傳訊南疆軍營。

太祖建內侍司,招募天賦優異者修行武道,護衛宮禁,又留下詔令不可沾染六部職權。

洪成業傷勢已經痊癒,將尚書印、虎符交出去。

楚公公傳訊完成後,從袖中取出一隻靈玉寶盒,說道:「陛下憐洪大人辛苦,這顆純陽仙丹,可延綿壽元。」

一品兵家大賢所需,除了晉升傳說中的兵家聖人,就只有延壽一事了。

「謝陛下恩賜。」

洪成業對萬壽宮方向拱手,小心將仙丹收起。

楚公公勸說道:「洪大人,陛下近來脾氣不好,南疆些許小事就莫要逆著他了。」

「楚公公所說,本官當然明白,然而臣子本分,不得不為。自太祖以降,未見有因諫而誅者。」

洪成業面無表情道:「至於陛下如何做,自有考量,就無關本官了。」

楚公公恍然,洪尚書入朝為官一百三十載,歷經四代君臣,什麼事情沒經歷過。

臣子規勸是本分,皇帝聽不聽是他的事,在洪成業眼中,或許諫言比諫言有無效用更重要。

嗡!

兵部虎符震動,一道訊息傳回,來自燕王帥印。

楚公公拱手道:「洪大人,咱家復命去了。」

「楚公公……」

洪成業遲疑說道:「自陛下潛邸,楚公公就是貼身內侍。近幾年來陛下變化,楚公公應當知曉,有些事……或許楚公公勸一勸會有用。」

「咱家知道了。」

楚公公轉身離開,踏出兵部門檻後,一道傳音在洪成業耳邊響起。

「陛下賞賜的仙丹,還是貢起來為好!」

……

南疆。

樓船。

李樂望著數里外的順京,隱隱能聽到戰馬嘶鳴,刀槍碰撞。

旨意再晚來片刻,李樂就下達攻城命令,然而父皇旨意言辭激烈,不得不從。

「回返定襄城!」

限於陛下旨意不得進攻順京,已經占據了定襄、安北,決不能有失。

一聲令下。

二十餘萬鎮北軍,加上已經匯聚三州府兵,近百萬雄兵,緩緩調轉方向。

先鋒改殿後,後軍變前鋒,在順京城外虛晃一槍離去。

路上煙塵浩蕩,將兵卒鎧甲兵刃染成土黃色,旗幟萎靡不展,雄渾軍勢一瀉千里,

鎮北軍第三營。

李洵眉頭緊皺,調轉馬頭。

順京近在咫尺,攜大勝之勢九成能覆滅偽順。

平叛滅國之功,李洵功勳足夠獲封三品武官虛職,誰曾想收到了撤退軍令。

陳英在李洵帳下任校尉,策馬追上來問道:「將軍,怎麼不打順京了?」

李洵搖搖頭,他下意識猜測與監國太子有關。

「回了定襄聚一聚,張哥消息靈通,一定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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