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悶雷滾動,烏雲密布。
轉眼化作傾盆大雨,籠罩方圓百餘里。
雲中傳來一陣歡呼聲,稱讚宗門真人法力高強,勝過某某一籌。
立刻引來反駁聲,真仙當場不好動手,於是施展祈雨術法證明自己厲害。
自從齋醮獎勵定下後,道盟諸宗各施妙法,或者聚雲秘術,或者請雨法壇,甚至還有上古攝水神通,從中尋到降雨範圍最廣的術法。
以至於雲山雷鳴不斷,晴雨變幻莫測。
雲山附近的山神土地發現異樣,層層上報至州府。。
渭州城隍派巡遊將軍來查探,遠遠看了眼掉頭就走。
又上報至朝廷,監國太子猶豫不決。
百官出奇的一致,言稱齋醮是道門傳統文化,理應理解、支持云云。
於是,齋醮降雨就成了道門特權!
傳聞景泰帝知曉此事,直接掀翻了桌案,怒斥奸臣誤國,之後親筆擬旨命令各地斬妖司、神祇抓捕妖魔鬼怪。
二月二。
轉眼即至。
清晨。
薄暮冥冥。
周易與王元化凌空而立,看著十方陣法禁制,已經布置完成。
層層疊疊陣法光華,正好將雲山包裹其中。
這幾天道盟諸宗長老頻頻動作,私下裡帶著靈茶、靈酒拜會周易,詢問打聽仙長陣法偏好。
陣法禁制之道,浩瀚龐雜,又可細分為諸多流派,各派水準差不多時,真仙評判高低難免帶有主觀喜好。
這正合周易所需,開口指點後,各宗使出壓箱底的本事,布置困、禁、鎮等陣法。
十顆純陽仙丹的吸引力太大了!
更何況贏下仙丹,與真仙結下因果,為日後來往打下了基礎。
眾真人位列真仙身後,靜等齋醮開啟,按照以往時辰,應當是午時。
二月二潛龍升天,陽氣生髮,今日午時是一年中少有的正陽時辰,與道門修行相合。
周易手中靈光顯化,紫郢劍化作流光,在十方陣勢中穿梭而過。
嗡!
受劍氣攻擊,各方困陣自行運轉,阻止紫郢劍脫離雲山。
周易滿意道:「不錯不錯,足以阻攔仙佛一瞬。」
王元化點頭說道:「畢竟是各宗全力布置,上引星辰,下連地脈,即使貧道全力出手,倉促之間也不能瞬間破開陣勢!」
眾真人面面相覷,不知兩尊真仙所說何意。
「走吧,去山上看看,這位道主躲著做什麼!」
周易落在地面,邁步走向五色仙雲籠罩之處。
純陽觀雲逸真人面色微變,連忙跟上,說道:「仙長,上方是純陽道主坐化之地,您……」
「本座不能上去?」
周易聲音平淡:「本座雖來自域外,對純陽道主卻頗為敬仰,想要上去瞻仰一番。」
「仙長息怒!晚輩並非有意阻攔,而是道主坐化時留有遺訓。」
雲逸真人解釋道:「唯有壽元將盡的道門傳人,才可登山感悟道主意蘊,若有違反,受天人五衰之苦。」
其他真人紛紛點頭,包括三悟在內,都知曉此事。
「竟然還有這等事?」
周易問道:「難道僅僅一個詛咒,就令你們止步不前,這可是仙緣當面!」
雲逸面露尷尬之色,真仙面前不敢說謊:「其實也有一些不信邪的道友,然而踏入仙光之後,留在外面的魂簡,很快就身死道消了。」
三悟勸說道:「祖師,純陽道主是道門三祖之一,法力神通莫測,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傳聞純陽道主生性善良,是雲洲道門之祖,怎麼會無辜屠戮後輩?」
周易問道:「你們沒有懷疑過,上面根本不是道主,而是某個大魔頭!」
「仙長慎言!」
眾真人躬身施禮,然而各自眼神飄忽不定,意味莫名。
雲霄道宮祖師華陽真仙,來自域外,與純陽道主關係不大,三悟說話就直接多了。
「祖師,如今道門中已經很少有人,願意登上山頂感悟道主傳承了!」
道門修士又不是傻子,不可能因為祖師坐化於此,就一心一意的當成祖地禁地。
諸多先輩臨死前登山,沒有一個下來,紛紛隕落其中,諸宗高人早已有所懷疑。
山上無論是大魔頭,還是道主詛咒,甚至道主根本沒死,大家都敬而遠之。
煉神高人已經能抽取靈脈,靈氣稀薄之地,也能布置成仙山福地,卻紛紛遠離雲山開宗立派,很大原因就源於「道主傳承」。
「本座斬仙滅佛,區區雲山有何懼?今日就要去山上看看,究竟是誰在裝神弄鬼!」
周易緩緩說道:「爾等各自鎮守一方,無論誰想逃離雲山,務必以陣法抵擋片刻。若是抵擋不住,本座自是不懼,你們好生思量後果。」
「這是主持陣法的報酬!」
說著,揮手甩出十瓶純陽仙丹,落在道盟諸宗主手中。
打一棒子給個甜棗!
況且如真仙所說,他不怕魔頭報復,諸宗可扛不住。
眾真人只得收下仙丹,躬身領命:「謹遵仙長法旨!」
「元化道友,一起上去看看。」
周易揮手驅散身前五色仙光,露出十數丈方圓山路。
籠罩山巔的五色仙光,不知是何等陣法或者神通,可以隔絕神識,削減法力,又循環不息,生生不滅,以周易法力也難以全部拔除。
周易邁步向前,身後又傳來一道聲音。
「祖師,且慢一步!」
說話的是雲英真人,面色堅毅,沉聲道:「陣法禁制,由貧道或者師弟主持,並無區別。山上多兇險,貧道願為仙長前驅!」
周易面露異色,提醒道:「山上那位可不簡單,當真鬥法廝殺,難以顧及其他。」
雲英一聽,心思反而更加堅定,祖師如此說話,理應知道山上是誰。
所謂齋醮事宜,就是將山上妖魔困在其中,真仙早就算計好了,那還怕什麼?
雲英大踏步邁入仙光範圍,說道:「祖師,晚輩為您引路!」
其他人眼睛一亮,頓時明悟雲英心思,其中四個陽神真人躍躍欲試,紛紛說道。
「仙長,我等願為前驅,助您降妖除魔!」
這四人壽元不足十分之一,與其數十年苟活,不如趁此機會拼一把。
山上有大魔害人,同樣有純陽道主傳承,仙緣從來險中求,更何況有真仙坐鎮。
更何況純陽仙丹在手,只要不是瞬間魂飛魄散都能救回來,等於有十條性命。
周易點頭道:「那就一起上山吧!」
餘下的陽神真人面色猶豫,既對山上道主傳承心動,又清楚知道機率極低,往後還有一兩百年壽元,不必爭此一時。
「祖師上山除魔,我等必須主持好陣法。」
三悟說道:「那妖魔一死,雲山上再無危險,誰都可以上去。道主傳承有緣者得之,與上山早晚並無關係?」
眾人一聽紛紛點頭,如今道盟顯然以雲霄道宮為尊,三悟所說未必不是真仙意思。
三悟聲音激昂,鼓動諸人齊心協力,又私下裡傳音周易說。
「周居士,你且在九霄疊雲陣後方,若是魔頭兇猛就保命為先,祖師是不會怪罪的!」
「明白……」
周易只得迴音答應。
三悟給他提了醒,煉神高人沒有哪個表里如一,還需再上一重保險。
……
雲山。
五位陽神真人在前面,施法驅逐五色仙光探路。
周易與王元化跟在後面,防備隨時會出現的偷襲。
後方走過的山路,又重新恢復了仙光籠罩,七人只能見到方圓十丈景象。
幸好仙光中沒有幻陣,沿著山路延綿向上,用不了多久就能抵達山頂。
忽然。
前方出現半人高虛影,靜止不動。
雲英面色肅然,一連施展數十道護身法術,又驅使法器驅散仙光,看清了虛影模樣。
赫然是一方墓碑,上面寫著:純陽觀鴻淵之墓。
「鴻淵前輩,六百年前純陽觀主!」
雲英取出三炷香點燃,躬身敬上。
「且慢。」
周易揮手灑出靈光刷在墓碑處,墳墓轟然破碎。
雲英等人面色微變,顧不得向先輩敬香,紛紛施展法術防禦。
墓土翻開,露出一具石棺。
周易揮手將棺蓋掀開,裡面只有衣冠,並無遺骸。
煉神高人肉身,經過法力、陰神淬鍊,死後數百年也不會腐爛,甚至可以煉成上等法器。
周易搖搖頭,揮手道:「繼續上山!」
自鴻淵之墓出現後,一路上開始遇見大大小小的墓碑,自下向上年代越來越久遠。
銘刻墓碑的字體一模一樣,理應是同一人建造。
無需周易破開,雲英等人就挖墳掘墓,空蕩蕩沒有屍骸,全都是衣冠冢。
妖魔吞噬?
奪舍分身?
煉屍之法?
雲英等人心生疑惑,身上防禦法光越來越多,嘴裡含著純陽仙丹,隨時準備化作遁光跑路。
墓碑自下而上越來越密集,接近山頂的時候,幾乎是墓碑林立。
墓主距今年歲已經太過久遠,除了幾個名聲響亮的陽神高人,其他都不知來歷。
其中有的名號,一看就不是道門修士,比如某禪師某神僧。
這要怪當年純陽道主傳承太過誘人,吸引了數洲之地的修士,都想著來試一試,萬一道主傳承不在意道統、種族呢?
臨近山巔,墓碑多的沒地方落腳,只得幾個姓名刻在一個碑上。
雲英等人不斷施法,轟隆轟隆的犁地聲,沒有任何一道屍骸,即使山巔最久遠的墳墓當中。
再向上。
驅散五色仙光,只見一方九色蓮花寶座,面容青瞿,身形枯瘦的道人端坐寶座之上。
道人手掐清凈印,雙目緊閉,毫無生機。
「純陽祖師!」
雲英等人面露激動之色,就要上前跪拜,瞥見地面石碑,又紛紛倒退躲在真仙身後。
純陽道主有傳道之恩,平日裡拜一拜神像,表達一下崇敬之情無所謂,當面遇上了還是小心為上。
「仙長,這位是純陽祖師,傳聞乃道祖弟子!」
「道祖二弟子竟然如此模樣,與本座想的有些不同。」
周易雙目靈光閃爍,看向純陽道主,依然毫無生機,仿佛真的坐化了。
若非妖魔圖鑑直指前方道人,正是方仙道主真身,周易應該會上柱香離開,畢竟是雲洲道門傳承之祖,有傳道大功德。
周易念頭一動,杏黃旗懸在頭頂,朗聲道:「前幾日才鬥法,今天就避而不見,道友也太絕情了!」
王元化性子可就暴躁多了,手中長槍如雷霆,直接轟向道人額頭。
道人雙目緩緩睜開雙眸,在雷霆降臨之前,高宣一聲道號。
「福生無量天尊!」
無窮無盡五色仙光匯聚,籠罩道人周身,在腦後凝成五色光輪。
轟隆隆!
雷霆激盪,橫掃四方。
半截雲山瞬間化作虛無,山石、墓碑灰飛煙滅,只剩下端坐蓮台的道人。
清瘦道人面容迅速變化,轉眼成了方仙道主模樣,冷聲道:「昨日,貧道與白蓮談起道友。他說的果然沒錯,道友做事太絕,日後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周易面露異色:「白蓮不是鬼索在忘川河中?」
「本座乃一道之主,萬劫不滅,永生不死!」
方仙道主面露得意之色,說道:「區區忘川河水,豈能阻止本座論道?」
「那多麻煩啊……」
周易嘆息一聲:「還是送道友去死,與白蓮交流起來更方便!」
話音落下,一連九柄仙劍騰空而起,攜無量量劍氣結成周天星辰劍陣。
紫郢青索立當中,定太陰太陽。
七柄仙劍大小各異,落在東方七宿,接引星辰劍光。
七修劍,斬殺洞雲後,妖魔圖鑑獎勵的一套仙劍。
每一柄都稱得上純陽之寶,單獨比起紫郢、青索威力有些差距,合成一套威力遠超尋常仙器。
其中龍、蛇二劍威力最為強大,正合東方蒼龍屬相,合力加持蒼龍七宿之後,周天星辰劍陣威力增長了不止一籌。
昂!
一聲龍嘯,劍氣凝成百丈蒼龍,張口吞向方仙道主!
王元化顯化十數丈神軀,手中長槍大若庭柱,攜破山之力轟過去。
方仙道主身形一晃,直接化作三道身影,每一尊都有真仙境界,遠非尋常分身寄形之術能比。
「此地乃師兄化道之地,本座既然繼承純陽之道,當顯師兄威名!」
三尊道人同施法訣,原本籠罩天空的五色仙光,化作五顆純陽寶珠。寶珠方一出現,便匯聚無量量純陽神光,仿若奔騰河流沖刷而過,淹沒了蒼龍和王元化。
周易頭頂杏黃旗,立在純陽神光當中,冷聲道。
「道主好狠的心,盡然奪舍師兄,不怕道祖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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