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然無味。

一切都是浮雲。

張誠只覺這正神白得了,不能人前顯聖,莫得意思!

環視場中一遭,竟然儘是得意之人。

周易自不必說,李洵從落魄皇族登三品大員,陳英修行有成將娶嬌妻,崔元執掌崔家乃一方豪強,杜思開宗立派號稱小聖賢……

張誠忽然有種空懷屠龍術,天下卻無龍可屠的悵然。

李洵見宴席忽然有些冷場,出聲撫慰張誠,連忙說道。

「張哥,咱有願望,希望燕王殿下能登基為帝!」

「還是洵哥兒的願望靠譜!」

張誠當即說道:「老張這就應下了,必須支持洵哥兒。」

李洵強調道:「是支持燕王殿下!」

「嗯嗯,洵哥兒說了算!」

張誠連連點頭,心想在奪帝位時候,展露神通,亮瞎爾等雙眼!

到時候見識了神明偉力,還不乖乖的來拍張爺馬屁,嘿嘿嘿……

張誠想到得意之處,不自禁的笑出聲。。

崔元努力忍住笑意,打定主意隨時跟著張誠,必須施展術法神通,將其封神時的情景錄下來。

這段影像,能吃一萬年!

宴會草草結束,頗有些不盡如意。

李洵送走諸人之後,回到前衙,思索片刻喚來心腹侍衛。

「爾等皆是本官左膀右臂,如今京中水渾,可敢搏一場富貴?」

「請將軍吩咐。」

諸侍衛沒有任何猶豫,他們原本只是底層府兵,從青丘戰場脫穎而出的兵卒,隨李洵出生入死,忠心耿耿。

李洵從懷中取出厚厚一疊書信,每個侍衛分了十數封,上面標註不同名字以及稱呼。

有久不問事的老王爺,有仕途不得意的書生,有致仕養老的官吏……

稱呼更是千奇百怪,什麼祖爺爺,舅姥爺,十九叔,親外甥,好哥哥,親兄弟之類,不一而足。

「你們將這些書信,送去他們府上。」

李洵叮囑道:「必須想辦法見到主人,親手交上去,又不能鬧出動靜,引起別人注意。」

「將軍放心,我們自會尋個由頭,將信送過去。」

他們能被選成貼身侍衛,不僅是有武道天賦,同樣腦子靈活。

巡城營本就有巡邏坊市的職權,隨意尋個由頭,比如抓捕潛逃罪犯,有人窩藏妖魔等等,絲毫不會引起注意。

李洵微微頷首,信中寫的並非邀請起事。

這些人看似能量不小,卻沒有實際權力,可不敢賭上全家性命爭從龍之功。

信中只要他們在一旁觀望,待到李洵攻破皇宮,就可以發揮各自優勢。

或發聲支持,或私下串聯,以他們的名望拉攏洛京百姓,開闢兵斗之外的第二戰場。

李洵菩提郡治民,北疆平邪教,討伐世家平分田畝,同域外人族合力破妖城,親眼見過平民百姓的力量。

護國武聖看似不會管爭龍之事,然而民意洶洶時候,怎麼會坐視不管。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

崔府。

曾經大乾第一世家,如今不足全盛時十一。

崔元回到家中時候,已經煉成分身的崔永年,早已傳訊族人。

縱使只剩崔永元一支,崔家嫡系仍然有數百人,景泰帝身死僅僅兩年,其中十幾人已經入朝為官。

餘下的或成一方富商,為崔家提供財力支持。或建立免費書院,廣招學生,為崔家培養支持者。

三千年世家,渡過滅族之痛後,又迅速踏上了上升通道。

「今天喚你們來,是要宣布一件事。」

崔元坐在首位,稍稍顯露正神威勢,下方族人噤若寒蟬:「召回遊歷大儒,支持中山王后人李洵,待他攻破皇城後,協助防守。」

皇城好破,只要敢做出頭鳥。

難的是守住,需要面對城中所有爭龍勢力。

「謹遵家主命。」

崔家眾人齊聲答應,幾年時間,他們早就被崔元手腕,整治的妥妥帖帖。

那些不妥帖的,都派去域外經商了。

「父親,你且去其他幾家一遭,將我的意思帶過去。」

崔元說道:「世家向來一體,崔家既然支持李洵,他們莫要有其他心思了。」

崔永年微微點頭,他本就是一品大儒,又成了真龍分身,輕易就能鎮住其他世家。

世家經歷景泰一朝,大多數已經沒落,然而崔家明面上有一品坐鎮,仍然是領頭人。

「家主,中山王殿下雖擅領兵,與宗室關係經營的也不錯,唯獨在朝廷百官中少有人脈。」

一名崔家宿老說道:「我們崔家歷經三千年,最善為官之道,需不需要提前做些準備,免得事成之後朝中無人可用?」

「中山王?殿下?」

崔元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說道:「登基者並非李洵,而是燕王,不過我們崔家支持的是李洵。」

「明白。」

宿老忍不住喃喃道:「這不脫褲子放屁麼……」

從從龍之功,哪有直接從龍來的痛快,更何況燕王權勢滔天,經營兩州,麾下高人幹吏無數,崔家只能算是錦上添花。

反之李洵空蕩蕩一身,登基後更需要崔家支持。

崔元並非不明白這些,而是認為不必要,以李洵縱橫青丘,屠城滅妖之功,未來必然是一方正神。

區區大乾皇帝,格局太小了!

……

陳府。

陳英回來後,直接來到書房。

與父親說了會兒話,拎著一斤凝神靈茶遁出了城。

通天劍派的駐地在洛京城西,百里外劍形山峰頂,名喚天劍峰。

傳聞此峰是劍聖老祖,悟劍時逸散的劍氣,自然而然的將山峰削成利劍模樣。

陳英遁光落在山門前,值守弟子見到後,連忙躬身施禮。

「見過姑爺!」

劍派中誰人不知陳英的威名,一是武道天賦異稟,年紀輕輕觸及宗師門檻,其二就是與大小姐定了親,竟然自由出入春風樓,連劍主都不苛責。

如此真男人,實乃劍派弟子之楷模。

陳英隨手抹出一兩凝神花,說道:「家中種的特產,拿回去泡水喝。」

「謝姑爺。」

值守弟子笑著接過,果然如同門所說,當值遇上姑爺都有好處拿,低聲彙報道。

「宗主在後山悟劍,大小姐在前殿聽三長老講劍經。」

「知曉了。」

陳英旋即化作遁光,繞著天劍峰轉了一圈,直接落在後山。

後山是通天劍派禁地,葬有歷任宗主長老的屍骸以及佩劍,唯有立下大功勳,才會准許來此悟道選劍。

裴諭站在所有墳墓最前方,與一座平平無奇的孤塋對視。

陳英落在身後,躬身拜道:「小婿拜見泰山,聽聞泰山苦修,特意送來凝神茶解乏。」

裴諭緩緩轉身,上下打量陳英,滿意點頭:「看來經歷青丘殺伐,讓你受益良多,用不了多久就能真氣凝形顯化外景。說吧,此番來可有什麼事?」

陳英真誠道:「小婿就是來探望泰山大人,以表孝心,豈能有什麼索求?」

裴諭直接揮手道:「那就回去吧,休要耽擱本座悟劍。」

「哎呀!泰山莫急,小婿還真有那麼一丟丟小事。」

陳英連忙說道:「小婿的好兄弟李洵,您也聽說過,他過些日子會破開皇城,助燕王爭龍。那時必然為所有人針對,還請泰山出手,威震宵小。」

裴諭乃是積年一品劍修,實力位列大乾前幾。

李洵麾下兵卒強橫,京中無人能敵,然而比起執掌斬妖司的楚王,高端戰力差了許多。

老陳便指點陳英,放著便宜岳父,不用白不用。

「大乾立國以來,對宗門向來是嚴防死守。」

裴諭說道:「參與皇位爭奪成功還好,事後不會有過多賞賜,失敗了必然滿門誅絕。」

「泰山放心,就城中那些傢伙,莫說與燕王相比,就是比洵哥兒都差了許多。」

陳英自信道:「泰山無需明面支持,爭龍之日,登門拜訪楚王品茶論道即可。待萬事皆定,楚王無力回天,還得謝謝您呢!」

裴諭瞥了陳英一眼,這主意定然是老陳所出,回頭看了孤塋片刻,點頭答應。

「本座可以答應,事後希望能向護國武聖請教一二!」

「沒問題!」

陳英對這種空頭支票很擅長,大抵上與下次我結相似。

「你回去後,與陳先生說,本座會說服宗門聯盟支持。」

裴諭看著孤塋喃喃道:「通天劍派身為雲洲宗門之首,已經沉寂千年,再不出些動靜,世人只記得大乾武聖,忘了曾捨身庇佑雲洲的通天劍聖!」

陳英看著孤塋,疑惑道:「這墳中難道葬的是通天劍聖?」

「只是衣冠冢罷了!」

裴諭搖頭說道:「曾有龍族妖神覬覦雲洲,祖師與其在東海捨命搏殺,雙雙隕落,連傳承仙劍都未能留下。」

陳英聞言,躬身對孤塋拜了三拜。

青丘一役讓陳英知曉,域外人族何等悽慘,他能自在瀟洒流連春風樓,是因為有先輩捨生忘死與妖魔搏殺。

「若是將來,咱也有這麼個孤塋,千百年後有人祭拜,不空來世上走一遭!」

……

稷下學宮。

杜思送上拜帖,當即有教諭出來歡迎。

龍川杜守仁的名聲,在讀書人中,已經如雷貫耳。

前些日山長顏元正曾親自批註了《格竹論》,贊其文思如泉天馬行空,又為儒家探出了一條新路。

儒家修行自從開始依賴做官,以求更容易立命,已經陷入巨大桎梏。

大儒們怎麼可能不明白,有所得必有所失的道理,為官立命會沾染國運、民意,已經與運朝、神道相類,等同斷絕了儒家前路。

杜思另闢蹊徑,以格竹引申論心、治心之學,簡稱為心學。

不需為官立命,只修一顆沒有私心物慾的心,追求萬事萬物之天道。

這篇文章自一問世,先震驚龍川書院,後震驚吳州,又震驚大乾,所有讀書人宛如遭受當頭棒喝。

借為官立命之外,儒家又多一條修心之道,或許艱難,卻不用犧牲前路。

前來迎接的程教諭,就對杜思驚為天人。

聽聞杜守仁送來拜帖,當即撇下學生,親自出來迎接。

「杜先生,請!」

程教諭說道:「日夜誦讀先生文章,多有疑惑,曾去龍川書院登門拜訪,遺憾先生外出遊歷。今日將先生盼來了,可不能輕易走,少說為學子們講幾堂課!」

「固所願也。」

杜思說道:「待京都風波平定,就來學宮借住些時日,早就想一觀學宮藏書。」

以如今杜思地位與實力,在儒道同門面前無需自謙,也不能自謙。已經有不少讀書人,踏上修心之道,容不得祖師爺處處低人一頭。

莫說學宮講課,就是做儒學院首也綽綽有餘。

「好好好!」

程教諭聞言大喜,杜思在學宮借住,隨時可以請教學問:「杜先生隨我來,山長此時正在明心堂待客,理應差不多了。」

二人一路談論文章學問,很快來到明心堂外,正好見到有人出來。

王伯安眉頭緊皺,他想扶持弘德帝之子李澤登基,宣稱既嫡且長,有利於大乾傳承,理應為新君。

這話不是對其他爭龍之人說的,而是不斷磨護國武聖的耳根子,王伯安料定武聖一心維持大乾傳承,嫡長子繼承是極好的制度。

王伯安對局勢看的清楚,什麼皇子皇叔王爺藩王都是渣渣,大乾是護國武聖說了算。

武聖點頭,李澤就是無人支持,皇位依然穩如泰山。

結果出乎王伯安預料,護國武聖竟然真的不聞不問,即使已經託人將言論,送入了護龍司。

王伯安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來到自己的母校稷下學宮。

當年王伯安在學宮讀書,中了進士之後,又任職教習,如今更是在稷下學宮藏書閣掛了畫像,以激勵後來學子。

結果顏元正如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言之鑿鑿學宮是教書育人的地方,絕不可能支持誰去當皇帝。

畢竟,無論誰當了皇帝,也需要學宮弟子為官,又何必冒著風險去爭?

王伯安再三勸說不成,只得離去。

此時心中已經開始思索,李澤是註定登基無望,是時候換個牆頭了,以王家在朝廷的勢力,不怕沒人歡迎。

「見過王大人!」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驚醒了正思索的王伯安,抬頭見到似笑非笑的杜思。

「哼!」

王伯安冷哼一聲,面色鐵青,拂袖而去。

杜格竹之名聲震大乾,王伯安豈能不知曉,每每聽到有人探討其文章,總會不由得想起當年太和殿中失禁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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