晩上十一點左右。

今晚的戲已演完,全家人說說笑笑,扶老攜幼,興沖沖的回家。

卻看到陳揚蹲在院子裡的石桌上。

大家被嚇一跳,都取笑陳揚。

只有爺爺知道陳揚有事,進屋後又出來,在石桌子邊坐下。

地上是兩瓶捆在一起的白酒。

「揚,這誰送的?」

「村北陳仁榮的大兒子和三兒子。」

爺爺笑道:「說啥傻話。他們家給誰送禮,也不會給咱家送禮。」

「呵呵……是他們送給福滿哥,福滿哥不喜歡喝白酒,才拿來給我。剛才福滿哥走時,我拿了一壇米酒送給他。」

「這還差不多。」

陳揚趁機問道:「爺爺,咱家與他們家到底有什麼過節啊?」

爺爺拿起兩瓶白酒,嘿嘿一笑,將兩瓶酒擱在石桌上。

陳揚會意,解開繩子,拿起一瓶,手指抓住瓶蓋,用力揭開蓋子。

「爺爺,你少喝幾口。」

爺爺接過,咕都咕都的喝了幾口。

「好酒。」爺爺抹著嘴贊道。

「現在可以說了吧,爺爺?」

爺爺嗯了一聲。

「其實,那根本不是什麼過節。大概在二十年前,我是村支部委員,還是村調解委員,村裡大大小小的糾紛,都歸我負責調解。包括婆媳吵架、兄弟分家等等。」

「爺爺,你那時候也是牛人一個。」

「啥?啥是牛人?」

「比喻,比喻。爺爺,你繼續說。」

「那時候,陳夏芬和陳夏祥的父親陳仁榮,正與親弟弟陳富春鬧分家。前前後後鬧了一年多,還沒有得到解決。後來,兄弟倆都來找我,要我做他們分家的中間人。」

「噢,陳仁榮說你不公平。」

「對。在我的主持下,他們的家是分了,也寫了分家契約。但過了不久,陳仁榮認為自己吃虧了,說我偏袒他弟弟。哎呀,整整罵了我三天。從此以後,咱家與他家就不說話了。」

陳揚道:「我聽說,從那以後,爺爺你氣得發誓,永遠不再當調解委員。」

爺爺輕輕一聲嘆息,「我當調解委員十幾年,就陳仁榮一個人在事後罵我的。」

陳揚忍不住罵道:「狗日的陳仁榮,他要是現在罵你,我非把他的嘴撕爛不可。」

「揚,你要記住。在咱們農村,芝麻大的事,是都能記一輩子的。」

陳揚卻笑了,「老話說得好,不是冤家不聚頭。爺爺,四太公的孫子陳田春也回來了。」

爺爺一聽也笑了。

「怎麼這麼寸啊。」

「聽人家說,是企業效益不好,就給他一筆錢,把他和他全家都打發回來了。噢對了,還有那個蔡岳松,也是全家都回。」

爺爺點點頭,「回來也好。只是水稻田都分完了,他們沒有承包田嘍。」

陳揚又問,「爺爺,咱家跟陳田春到底是啥矛盾?」

爺爺笑道:「其實也沒啥矛盾。陳田春原來是塊讀書的料,但家裡窮,只讀到初中畢業。這小子天天發牢騷,他爸就罵他,他就反罵他爸。」

「他會罵人?我看他文質彬彬的嘛。」

「哼,有文化的人,罵人才狠呢。有一次他又罵他爸,他爺爺也就是四太公,就拿拐杖揍他。他不但不服,還罵四太公是老不死。恰好那時,你爸回家探親,被你爸看到了這事。」

「呵呵,以我爸的脾氣,肯定一頓飽揍。」

「哈哈,你爸沒飽揍他,只是拎著他,在他屁股上狠揍幾下。然後提著他,把他扔進臭水溝里。從那以後,他見了咱們家的人,就都當成了敵人。」

陳揚點點頭,自言自語道:「咱家在村裡,還樹敵不少呢。我要當村長,他們就都是絆腳石。」

爺爺笑眯眯的,「揚,你別這樣念念不忘。當得上就當,當不上也不要強求。當村幹部,虧錢虧時間,還討人罵呢。」

「爺爺,事在人為。張校長說過,有志者事竟成。」

「噢,你竟成,你慢慢的竟成吧。」

爺爺拿著兩瓶白酒進屋去了。

陳揚在石桌上傻坐到下半夜。

誰是敵人,誰是朋友,這幾個人很快就表現了出來。

元旦前的一天,蔡岳松和陳田春兩家都回來了。

只過了一天,上午八、九點鐘的時候。

蔡岳松提著兩瓶白酒,一包點心,一些水果,兩條香煙,來看望陳揚的爺爺奶奶和母親。

不是同姓,但攀親沾故,陳揚得喊蔡岳松叔叔。

陳揚熱情的將蔡岳松迎進堂屋。

復員軍人,初中畢業,又在單位工作好些年,三十多歲的蔡岳松很有禮貌,很有素質。

爺爺奶奶和母親都住在一樓,蔡岳松陪著他們說了不少話。

陳揚迴避,待在堂屋。

陳揚家與蔡岳松家,實際並沒有多少沾親帶故。

陳揚明白,蔡岳松是來攀交情的。

爺爺也是黨員,那幾個老黨員,私下裡都聽爺爺的。

陳揚有錢,還是村首富,也應該是巴結的對象。

陳揚心道,這個蔡岳松會做人。

爺爺陪著蔡岳松回到堂屋,「揚,你陪你岳松叔說說話。」

陳揚做了個手勢,「岳松叔,樓上請。」

來到二樓客廳,蔡岳松先參觀了一番,「揚,我回到家後聽到最多的,就是你已經富起來了。」

陳揚謙道:「小富,小富而已。岳松叔,你請坐。」

蔡岳松坐下。

陳揚泡來一杯熱茶,西湖龍井。

蔡岳松不抽煙,但喝茶,舉杯品嘗幾口,大讚好茶。

「岳松叔,這次回來,就不走了?」

蔡岳松點點頭,「沒辦法,誰讓咱是臨時工呢。不過我想得通,回來也好,為了兩個孩子將來的學業,也得回到這裡。」

「岳松叔,你想得開就好。」

「揚,給我講講你的致富歷程,如果不需要保密的話。」

陳揚笑笑,毫不保留的說了說自己這幾年的情況。

蔡岳松讚嘆,「了不起,了不起啊。」

陳揚問道:「岳松叔,你回家了,可沒有承包田分給你,你打算干點什麼?」

「我有初步打算,我想做棕櫚刷子和棕櫚掃帚,再拿到路橋市場上去賣。」

陳揚沉吟不語。

「怎麼,不能嗎?」蔡岳松問道。

「不能。」陳揚也是乾脆。

「說說。揚,你給我說說為什麼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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