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起身去開門。

可張媽馬上又回來了。

「小陳,是咱們的鄰居馮先生。」

「馮先生?」陳揚心裡滴咕,怎麼回事,以前誰都不理我,現在我倒成搶手貨了。

這個馮先生,全名馮仁山,全國聞名的大學者,古漢字專家,今年已七十有八。

馮先生原來也是復旦大學的教授,現在還在上海社科院上班。家裡幾個孩子都在外地和外國,身邊只有老伴和保姆。

陳揚沒見過馮先生的老伴,只聽葉教授說過,他老伴十幾年前中風,一直癱瘓在床。

陳楊在路上遇見過馮先生,但馮先生有個特點,走路拄著拐杖,兩眼幾乎不看路人,所以他就從來沒正眼看過陳揚。

陳揚當然不在意,人家堂堂的大學者,連葉教授都口稱前輩,他不被正眼看也很正常。

陳揚還是比較自卑的,人家是大學者,自己層次太低,實在高攀不起。

「張媽,馮先生人呢?怎麼不進來?」

「他不肯進來,不知道為什麼。」

陳揚急忙起身而走。

果然,馮先生拄著拐杖站在門口。

陳揚忙道:「馮先生,您好。」

不料,馮先生衝著陳揚鞠躬。

陳揚懵了。

陳揚一邊回禮,一邊問道:「馮先生,您這是幹什麼?」

馮先生臉上沒什麼表情,「陳揚是吧?」

「是的,大家都叫我小陳,馮先生就叫我小陳吧。」

「小陳,老朽有事相求。」

「馮先生,請到堂屋說話。」

「可以嗎?」

「請。」

陳揚扶著馮先生走進院子,再走進堂屋。

陳揚陪著馮先生在沙發上坐下。

張媽泡來兩杯茶。

陳揚也拿出香煙。

馮先生只喝茶,不抽煙。

「馮先生,您有什麼事?」

「三件事。」

「您說。」

馮先生道:「你賣的酒,昨晚我聞到了,我想買幾壇吃吃。」

陳揚差點失笑,看來這大學者,也是一個好喝之人。

「馮先生,我不是賣酒的。我家的米酒,是自己釀的。我運來上海,也是自己喝的。」

「噢,不賣啊。」

「不過,只送不賣。」

馮先生的臉色還是澹澹如水。

「馮先生,我送兩壇給您嘗嘗,如果可以我再送。」

「無功不受祿,無功不受祿。」

陳揚道:「馮先生,我們生意人有句話,叫做煙酒不分家。你我鄰居,禮尚往來,有何不可。」

馮先生猶豫一下,似乎下了決心,「好,我收下。」

「馮先生,請您說第二件事。」

馮先生道:「我夫人臥病在床,有時候需要去醫院治療。可這裡進出不方便,經常叫不到車。聽說你有車,所以以後能不能幫忙?」

陳揚爽快道:「馮先生,只要我在家,你隨叫,我隨到。」

「真的嗎?」

….

「真的,百分之百。」

「老朽謝過。」

「馮先生您客氣了。您說,你還有什麼吩咐?」

馮先生沉默了一會。

「小陳,這個事麼,你要先答應,我才會說出來。」

這下輪到陳揚猶豫了。

陳揚微笑道:「馮先生,你讓我很為難。如果是我辦不到的事,我

答應你了也沒有用。」

「這件事你一定能夠辦到,這條街上,只有你一個人能夠辦到。」

陳揚狠了狠心,「好,我答應你。」

「如果有一天,我家失火了,你恰好又在,請你一定不要先去救人。我家二樓挨你這邊的房間,後面的那個半間,裝的全是我的研究資料,你要不顧一切的先把它們搶出來。」

陳揚目瞪口呆。

馮先生起身,衝著陳揚鞠了一躬,「小陳師傅,小陳同志,拜託,拜託。」

陳揚慌忙站起,「馮先生,我向你保證。」

馮先生點點頭,「打擾了。」轉身往外走。

陳揚跑去拿出兩壇酒,送到馮家院子門口。

馮先生也不說請進,看到陳揚將兩壇酒放在門裡的地上,直接就伸手關門。

陳揚恭恭敬敬的站著,看著木門徐徐關上。

真是一個又奇怪又可敬的老頭。

陳揚心裡好笑,因為葉教授說過,住在這裡的人,除了滿肚子學問,都是古里古怪的傢伙。

不過,身在其中,倒也是另一番風趣。

十月很快過去。

十一月,是冬天的開始。

馬振國終於出院了。

為了感謝大家的關心,馬振國設宴答謝,在上海的國際飯店擺了六桌。

按當時上海的說法,能進出上海國際飯店的,都是各行各業的頭面人物。

如果在國際飯店大擺宴席,如果不是政府機構的人,那就是大老闆或大名人。

陳揚最怕這種場合,雖然馬振國再三邀請,但他還是堅持不去。

馬振國倒是理解陳揚,並沒有生氣。

相反,他與周玉剛他們,都很欽佩陳揚的低調。

過了幾天,在一家小飯店,馬振國單請陳揚,同時請周玉剛、李顯華和李顯明三人作陪。

陳揚關心馬振國的身體,「老馬,你不能喝多吧?」

馬振國拍拍自己胸膛,照樣豪言壯語,「三斤老白乾,照樣沒問題。」

李顯明笑道:「老馬你就吹吧。要是嫂子在這裡,你還敢說喝三斤,我們才佩服你。」

周玉剛笑道:「小陳,你不知道吧,老馬向老婆做了保證,這頓酒,是他最後一次在外面喝酒。」

陳揚哦了一聲,「這什麼情況?」

李顯華道:「情況是這樣的。嫂子認為,老馬這次參與鬥毆,完全是因為喝了酒。所以嫂子要求,老馬以後不能再在外面喝酒。」

陳揚笑笑,「那麼,老馬同意了?」

李顯明道:「不同意就離婚,老馬被這招給制住了。」

陳揚看著馬振國道:「老馬,嫂子身後有高人指點。」

馬振國嘿嘿的笑著。

周玉剛道:「小陳,算你說對了。老馬的大姐來上海了,有這位老大姐在,老馬變成了妻管嚴。」

大家都笑了。

長姐如母,這句話用在老馬身上最為貼切。

老馬幼年喪父喪母,全靠比他大十幾歲的大姐,他才得以成長。

老馬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大姐開口罵他。

大姐退休了,來上海投奔老馬,捎帶著把老馬給治住了。

陳揚總結道:「老馬,這是好事啊。」

其他三人也嚷道:「這是好事。」

老馬哭喪著臉哀嘆,「可我再也不能痛痛快快的喝酒了。」

溫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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