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邏輯界(下)

霜河實境一側區域,都被衝擊波覆蓋的時候,羅南等人剛剛踏足府東大道一側的輔道。

正如章瑩瑩所預料的那樣,下方樓層並沒有什麼槍手,一路下來輕鬆愉快,總計用時沒有超過100秒。他們甚至還有閒多考慮一層,藉助樓體遮擋的陰影,悄悄下來,不至於太驚世駭俗,

可霜河實境上方,幾位祭騎士的舉動,讓他們的這點小心都變成了笑話。

「究竟在搞什麼啊。」

當章瑩瑩看到霜河實境中炸開的衝擊波,以及飛縱而出的人影,一向跳脫的思維也有些撐不住了。

幾名槍手開火即死亡,乾脆利落地被解決掉,這沒有什麼可奇怪的。相較於幾位祭騎士,他們連屁都不是。

「早知道是這麼個結果,還縮手縮腳個毛啊,直接動手好了!肯定的,安翁已經腦萎縮……噝!」

章瑩瑩突然伸手捂住耳朵,眉頭皺得死緊。

比她還要早一點兒,羅南半邊腦袋都懵了一下,可能是有生以來最劇烈的耳鳴,轟然響起,讓他懷疑是不是有人在他耳邊開了槍。

他也捂住耳朵,忍不住呲牙咧嘴。

「怎麼回事兒?」薛雷本來是沉浸在成功的高空速降體驗中,卻被羅南的慘烈反應嚇了一跳。

白心妍瞥了兩人一眼,低頭看手環,隨即聳聳肩:「加密頻道出問題了。」

在她的手環顯示屏上,倒計時數字定格在97秒處,不再動彈。

「是靈波網崩潰。」章瑩瑩緩了最初一撥衝擊,輕拍耳廓,一臉奇怪,「好久沒有出這症狀了,社長是不是又搞什麼極限試驗?這可是任務過程……」

說到半截,她忽地啞了口。

此時,白心妍視線投向輔道盡頭,薛雷有些遲疑,又不怎麼確定地抬頭看,最後,是好不容易從耳鳴狀態下回神的羅南,脫口道出最關鍵的那句話:

「人呢?」

就在這一瞬間,羅南所觀照的燦爛星河,無聲熄滅,一片空無。只剩下寥寥數十顆星辰,以及更難窺見的星雲塵埃。

如此強烈的對比,讓羅南直接愣在那兒。此時,章瑩瑩一把抓住他的臂彎,確保兩人離得更近一些,然後與白心妍對視一眼,幾個人小心邁步,走出輔道。

此時夜雨未停,警.燈亮著,路燈亮著,街道上的公共運輸工具駛過,裡面也亮著燈,唯有背後的聯體大樓建築群一片漆黑,光暗對比強烈。

然而不管是明是暗,眾人視線所及,見不到半個人影,整個街道,整個建築群,甚至是雨幕下模糊的都市,都是空蕩蕩的,緲無人氣。

若強要說有,就是那些剛剛轟碎玻璃幕牆的祭騎士;還有霜河實境中,突然打出直白粗暴對轟的柴爾德與巴澤;包括大廈頂部,三朵暗雲之中的主祭及其手下。

這些人以星座、星雲塵埃的形式,呈現在羅南的精神觀照層面,與之前恢宏燦爛的星河相比,稀疏得讓人吃驚。

「啊哦,稍微失誤。」

莫名有個聲音透入,然後,就是突然豐富起來的背景噪聲。

羅南眼前似乎有一道波紋划過,他啊了一聲,整個身體像是過電,眼前恍惚,密集的星光與幽暗虛空往來轉化數遍,才又穩定下來,恢復到燦爛星河的「常態」,可又有了一些微妙的不同。

現實層面,烏壓壓的人流「憑空出現」,摩肩接踵,匆匆而過,將四人的小隊伍淹沒在其中。大部分人都在遠離這個區域,他們偶爾扭頭看向黑洞洞的大樓,透出困惑和疑懼的模樣。

這才是現實應有的場景,可剛剛那些,又是什麼?

「喂,看到了嗎,那些祭騎士……不見了。」章瑩瑩的聲音忽地壓低,有些沙啞。

「還有柴爾德、巴澤。」白心妍視線投向霜河實境處,那裡剛剛抬頭的對戰衝擊詭異地消失,無影無蹤,只剩下殘破的建築外牆。

羅南在心裡補充:「以及樓頂的三位主祭,他們在另一邊。」

沉吟數秒,白心妍輕聲道:「像是空間斷層之類傳奇手段。截取一段時空並複製,或者利用世界的『投影』……我只聽說,有些自詡為神的『超凡種』,具備這種幾乎無法解釋的時空能力。」

「空間斷層?」章瑩瑩對此聞名久矣,只不過更多是在幻想作品中,她只能攤開手,「目前全市明面上的『超凡種』只有會長大人一個……哎?」

兩位各具特色的美人兒視線對接,章瑩瑩不自覺地又伸手摸了下耳朵。此時加密頻道仍沒有恢復,靈波網的紊亂仍在繼續,不過只要想了解情況,手環這種「原始方式」,也是可以用一下的。

章瑩瑩就開始打電話,要找人問個明白。

「斷層?」

旁邊的羅南,當然也聽到了二女的對話,他眨眨眼,意識流動,漫過虛空。

他觀照的燦爛星河,依然如故,看上去並無異常。可有了剛剛那份經歷之後,沒有異常,才是最大的異常。

由於「空間斷層」的出現,將祭騎士、柴爾德以及三位主祭等公正教團人物,全部吞入其中,此時在現實層面,已經沒有了這些人的存在。

不管是不是猜測的那位所為,這份變化,應該體現在羅南的精神感應中才對。就像最初進入「空間斷層」,瞬間的感應變化一樣。

可現實的情況是,無論是柴爾德那堂皇耀眼的「星座」,還是巴澤等八位祭騎士的星雲塵埃,包括三位主祭所化生的「暗雲」,依舊留存在星圖中,只是多了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層次感」。

究其原因,實是羅南的身體雖然出來了,可他的意識,至少是部分意識,仍留在在「空間斷層」里,進行他最輕車熟路的工作:

觀察!

羅南同時觀照兩處世界,他們互相獨立,又彼此交疊,是在立體的觀照結構中,開闢了一個全新的維度。那種違逆了人生經驗,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感覺,怪異無端,又精彩絕倫。

尤其是,當兩處看上去完全一致,實致上又有極大不同的世界交疊在一起的時候,羅南就多了一個觀察的角度,以至於那些原本混沌不明的塵埃暗雲,又清晰不少,即使仍然難以精鍊出「星座」式的生命草圖,畫一個大差不差的輪廓,總還是可以的,彼此之間,更具辨識度。

至此,影響觀測的暗雲,也漸漸稀釋分裂,顯露出公正教團三位主祭的真面目。很快,羅南就尋找到了裡面地位最高的那個。

那是一位身穿寬鬆袍服的老人,站在A棟大廈的起降平台正中,體形枯瘦,老態龍鍾,不用說,這就是安翁。

雖是身陷「空間斷層」,可這位老人並無焦慮之意,只是微笑感慨:「行常人所不能行之事,故謂超凡。歐陽,與你一比,我確實老朽了。」

「安翁過譽了。」

說話間,一位中年男子,身穿仿佛要去赴宴的黑色禮服,出現在安翁所在的樓頂處,隔了十米左右,向這位百歲老翁微微欠身,以示禮數。

「我立下這世界,名為『邏輯』,其實不合規的地方相當不少。任何想法形成實驗,任何成果從實驗室出來,總要有幾次反覆。既然今日得了機會,就請安翁及諸位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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