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聽明白了意思,但思路一時還轉不回來,遲疑未答。

修館主做出更明確的指點:「你是學生,又有其他的事項在身。我能教你,你有沒有足夠的時間吸收消化?」

羅南啞然無聲,發現這確實是非常實際的問題。日常上課、協會常識培訓、每天的霜河實境消耗,包括他自己在格式論上的研究……每一項都是實打實占用時間的。

當然,現在不需要他每天製作藥劑,日程上輕鬆得多,再擠點時間不是不行,但也註定零碎不堪,這麼一來,怎麼能保證學習效果?

羅南看向薛雷,薛雷也愣在那兒,顯然沒考慮過這些。

最後,還是修館主提出更實際的做法:「你列個表吧,把一整天的行程都列出來,拿給我看。」

「啊,好的。」

要說時間表,羅南有現成的,就是上回何閱音為他制定的常識培訓計劃。他只需刪掉那些具體的課程名稱就能拿出來用。

羅南想轉給修館主,這時突然發現,修館主竟然沒帶手環。

薛雷忙道:「給我就好,館主不習慣電子產品的。」

「呃,好。」

薛雷接了資料,便連接上練習場角落裡的印表機,進行操作。

羅南多少有點兒意外,手環對當代公民而言,可不只是一件通訊工具,還是集成了身份證明、社會權限、資產信用等各項內容的通行證。帶著手環不覺得,一旦失去,立刻就能體會到寸步難行的滋味。

姑父在SCA工作,曾專門給家裡的孩子上過該專題的社會體驗課,給羅南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嗡嗡的機器過紙聲里,羅南終於將修館主與事先預設的「老派人物」形象對應起來。用這個理由來解釋的話,似乎也說得過去?

薛雷將列印的表格遞上來,修館主垂眸掃過,平淡地道:「誰排的?」

羅南一怔,未等回應,薛雷就笑:「難道是何秘書?」

「唔,是何姐沒錯。」

修館主輕抖紙張,發出「嘩」的碎音,隨即將紙張放在矮几上,並將一直把玩的杯盞壓在上面。「還不錯,總算有睡覺的時間……如果你想學呼吸吐納之術,就要確保每天晚上的睡眠時間不低於六個小時,學呼吸,從睡覺開始。」

羅南愕然,本能地看向薛雷。後者對他猛眨眼,示意他答應下來。

可不等羅南說話,修館主又道:「不用急著回答,回去盤算一下,是否能夠保證穩定的作息,然後再做決定。」

說罷,修館主抬抬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這就成了?這位館主大人……是好說話呢,還是不好說話?

羅南有點兒不適應,腦子也木,便由薛雷領著,向修館主行禮,告辭離開。

兩人仍沿著步廊回去,路上,羅南還在琢磨:「學睡覺……」

「是在睡眠中學呼吸。」

薛雷糾正他的概念錯誤,「睡仙功、鎖鼻術、蟄龍眠,此類法門古時候就有。館主選擇這一點切入,肯定是根據你的現實情況,因材施教。」

羅南嗯了一聲,他也不是在置疑什麼。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更何況是在超凡力量的範疇內。不說別的,僅羅南所知,白先生的入夢法,就與睡眠密切相關;還有瑞雯,那位已經連睡了半個多月的小姑娘,可以肯定也是通過睡眠來調整狀態。

修館主有句話說得極好:不管什麼功夫,入手都要從實處來。

真正上手,才知道有用沒用,效果如何。

這份耐性,他還是有的。

羅南的腦子終於活泛起來,卻是記起了另一件事:「對了,太極球!」

什麼是太極球,羅南仍不清楚,可他把人家的器材弄壞了,卻是明明白白,必須給一個交待才好。

薛雷聽到「太極球」,也忍不住撓頭:「那個是真的壞掉了……算了,你別管,專心整理作息計劃,回頭好好用功,那玩意兒我想辦法去修。」

羅南是真的不熟悉情況,只能道:「修理費我出。」

「回頭再說吧。」薛雷打著哈哈,領羅南往外走。

二人連過中庭、前院,此時道館裡幾乎已經見不著人。對這冷冷清清的狀況,薛雷解釋道:「最近沒有招新的班,因為馬上要搬家了。」

「搬家?」

在後院半個多鐘頭,羅南對道館靜謐幽寂的感覺印象深刻,這麼一個好地方,為什麼要搬?

薛雷嘆氣:「這處所在,是館主當年為了在夏城落腳,和人打賭贏下來的。產業本身是屬於博山實業,當年對賭的那人只是付了十年租金。如今租期到了,續租的租金是天價,我們可沒有這份積蓄……館主其實不善經營,日子過得很清苦的。」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門口,羅南扭頭,很難想像在這種繁華地帶,掙不著錢是什麼情形。

可是看到道館門匾上簡單的「神禹」二字,再想想那位修館主表現出來的性情,又覺得薛雷的說法並不奇怪。

「當初,曉琳,唉,曉琳就講過,如果館主把道館轉租出去,換一個較小的地方,多年來憑租金也是富豪了,也不至於如此。」

薛雷提起前女友,還有些不太自然,羅南則是尷尬一笑,坦白講,轉租這手他也沒想到,看薛雷的口風,想來也一樣。

大伙兒都是沒有經濟頭腦的人啊。

羅南與薛雷告別,不再耽擱,乘幻影飛車直抵仁愛醫院。因為要去道館,他今天的治療、學習時間都順延到晚上,時間緊迫,而且有關日程安排的事項,還要與何閱音商量。

然而,等羅南到醫院,見到了白心妍,卻沒有見到何閱音。

「今天想要私密輔導的話,你肯定要失望了。協會總部的事故調查組半個小時前剛剛抵達夏城……」

白心妍示意羅南脫衣上設備,見羅南怔在原地沒動,眉頭就揚了起來:「羅南同學,請不要把失望表現得這麼明顯OK?」

自從何閱音挑明了白心妍的心思之後,羅南對這位的逗弄抵抗力大增,某種意義上,這也算是一種交鋒吧。

他想了想,問道:「調查組……加個『事故』是什麼意思?」

白心妍伸手按在他肩膀上:「那位修館主,怎麼對你說的?」

兩人誰也沒有回答彼此的問題,只是視線交錯。羅南直視白心妍琥珀色的眼珠,心頭莫名微悸,可很快就定住心神,一眨不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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