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就是這艘船,翡翠之光號。基本確定下月初從阪城起航,橫跨太平洋,途經五個大型都市圈,最後抵達洛城。期間舉行各類大型活動,演出、拍賣、格鬥、賭局,應有盡有。」

宗璆投影出了一個大型遊輪的航拍動圖:「翡翠之光,座頭鯨級子母艦遊輪,長450米,寬52米,22層甲板,最高航速40節。可以承載一萬五千餘人。內部自帶船塢,可以停放私人遊艇,頂層甲板可以起降中型固定.翼飛機,造價近30個億。原本這是王鈺的私產,最近剛捐出來給鑒玉會,作為活動場地。」

聽到「飛機」這個詞彙,貓眼的眼皮就微微一跳,視線投向那個航拍動圖。在頂層甲板駐留的豪華商務機上轉了一圈兒,很想說有沒有其他角度的,最後出口相詢的卻是另一件事:

「王鈺?鑒玉會?」

「呵呵,這是我們一幫人成立的小組織,類似於兄弟會那種類型吧。你看啊,我的名字『璆』,本義是美玉對吧;還有王鈺,他的名字也是這樣。因緣巧合吧,大家湊在一起,那是一拍即合呀……」

「你,和王鈺?你夠得著嗎?」

別說貓眼看不起人,王鈺這個名字單拉出來不算特殊,可隨手捐出價值二十億豪華遊輪的王鈺,天底下恐怕也只有一個,那就是翡翠投資的董事長,量子公司最大的私人股東之一,也有可能是世界上最有權勢的青年人。

別說宗璆,就是是宗璆他爹,資深B級強者、格鬥大師級人物宗笈,距離那位都有一段遙不可及的距離。

「哎,你這人……打人別打臉哪!」宗繆的調門先揚後抑,最後只能用嬉皮笑臉應對了,「我是沒法和王鈺並稱了,不過也不至於是天差地別吧。你看啊,黑心鹽還是人家女票呢,我從小跟她穿一條褲子長大,怎麼就夠不著了?」

「咦?」

「哎呦!」宗璆也發現失言,都不敢回頭看白先生那張老臉,尷尬一笑,明顯加快進度,「資料我這邊有很多,活動APP我也發給你,上面實時更新一些演出、拍品的更新情況,你參考著看看吧……我那邊有事兒,先遁了。」

說罷,宗璆便匆匆避難去了。

白先生並沒有現場打死他,而姓宗的之後的命運,貓眼也完全不關心。她只是靜靜地坐在吧檯前,待有關資料發來,就逐一察看。特別是有關「翡翠之光」各角度的拍圖,在挑揀了五分鐘以後,她終於從數以百計的圖片中,選到了一個感覺最近似角度,略加修正調整,形成了剪影效果,將其與手中通靈圖拼接在一起。

在簡單的縮放處理後,那個由實景照片轉換而來的剪影,成功替換了通靈圖之上那處相對模糊的遊輪陰影輪廓——近乎完美。

「這結果……呵!」貓眼沒什麼可猶豫的,將對照圖,以及與「翡翠之光」相關資料,一股腦兒地發送給羅南。

任務完成!

她做得乾脆利落,簡直就像手邊這杯原本價值不菲,如今卻給免單的「血能量」一樣。她一口將價值兩個榮譽積分的昂貴飲料喝光,帶著滋養能源暖流入喉,又在心底翻動波瀾。

為什麼這麼簡單?為什麼如此巧合?

貓眼早就覺得,羅南把這件事情交給她,就是比較奇怪的選擇。論情報收集能力,貓眼就算開飛機,也追不上術業有專攻且掌控大量渠道的何閱音。

什麼涉及到黑市不太方便,這種理由細細想來,根本就站不住腳——情報來源還講究合法正規嗎?

但事實就是,羅南強行把任務攤派給她,要她到黑市中尋找線索。而她抵達野店不久,就碰到了宗璆這個老熟人,對方恰恰就給予了她一份堪稱精準的情報。

宗璆肯定對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一無所知,他只是按照一貫的脾氣性格,去體現「生意人式」的友情而已,而在野店中的一系列情況,也完全符合當時的邏輯鏈條,毫無彆扭之處。

然而心中復盤,貓眼就覺得她仿佛身在一個名為「野店」的內景舞台上,和在場的所有人一起,共同演出了一幕名曰「情報」的話劇。舞台上的每一個人都是演技爆表的影帝,整台戲一氣呵成,連貫而下,看不到任何表演的斧鑿痕跡。

也許是「血能量」喝得多了,有點兒上頭。貓眼一時恍惚,分不太清真實和虛妄,她下意識扶著吧檯起身,準備往外走。便在這時,外界的輕微刺激讓她猛一個警醒,她扭頭去看,正好迎上白先生疑惑的視線。

「貓眼啊,這就回去了?」

貓眼站定,昨晚、現在乃至近段時間以來的經歷,終究還是給她造成了困擾,專程去看心理醫生的情況是不存在的,可是偶遇相關領域的專家,預設的條件障礙自然而然抹消。她猶豫了一下,舉步往雅座那邊去:「白先生是想找人喝兩杯?」

白先生樂呵呵地伸手虛引,請貓眼坐下:「來來來,咱們都是喝家,小酌兩杯正合適。不像宗璆那個小王八蛋,滑溜得不沾手,能把『圓轉如意』練到這上面,老宗怕是死不瞑目啊。」

貓眼又找侍應要了兩瓶酒,給白先生斟上,也就是斟酒的空當,又聽白先生嘆氣:「大哥別笑二哥,死不瞑目的還有一個。」

顯然,白先生是說自家的女兒,為量子公司工作,身居高位的白心妍。那是個很複雜的女性,早前萬里迢迢過來醫治羅南,一度關係很不錯,可她又是「千分之二小姐事件」的最大推手,只一個半流言性質的公告,就掀起了巨大的風暴,險些讓里世界的近年來的勢力平衡崩潰掉。

貓眼與白心妍交情平平,沒必要做什麼評價,白先生也不是要和她訴苦,轉眼便笑著蹭了下熱點:「鑑定書出來,也沒有見你鬆一口氣的樣子,想要釐清誤會也不容易吧。」

這顯然是說羅南親子鑑定的事兒。

貓眼唇邊笑意微顯冷誚,其實她一直認為,對一位具備獨立精神的女性而言,羅南所做的事情要比人們想像的更惡劣。只不過她本人作死在先,還有羅南主觀故意的缺失,讓整件事情變得含糊不清。

現在的問題是,如今的羅南,這個可以肆意進出、操控他人意志的強人,真的還是懵懂少年一枚嗎?

貓眼看不出來。

「誤會很正常,就算是眼瞅著生出來的,有時都感覺不到是自己的骨肉,更何況那些完全不知情的外人。」

白先生大灌心靈雞湯,只是被灌進去最多的還是他自己,同時也是一口接一口地往嘴裡灌悶灑,倒顯得身形越發地佝僂,甚至可憐。

貓眼不附和,不安慰,只是一杯又一杯地陪白先生喝酒,等到小老頭心情平復了些,才道:「白先生,我想請教,通靈術究竟算是怎麼一回事。」

白先生「唔」了聲,忽地抬頭,明顯地精神一振:「羅南又嘗試通靈了?他是畫圖對吧,什麼情況?你手邊有沒有作品?」

貓眼舉杯,微笑晃動,也不多說。

白先生反應過來,人家才問了一句,他連續四個問題砸回去,這可不夠地道。他「呵呵」一樂,又灌了自己一杯,算是道歉。

「你們羅老闆就是夏城一等一的通靈者,這問題你去問他……哦對了,他還在說自己的通靈術是瞎搞亂畫,濫竽充數嗎?」

貓眼意外,旋即冷笑:「這是得了便宜又賣乖,他一貫的作風。」

白先生拍了下桌子,哈哈笑出了聲,這下也暫時忘了煩心事兒,談興大起:「對呀,當初他說這話,聽得人想抽他!瞧瞧那份戰績和靈效,就算游老都有算錯的時候呢,而他的成功是多少?百分之百!」

「唔,這幾個月,你們這些通靈者聚會蠻多的。」

「一直都是,只不過以前羅老闆不參與,你也不關心,所以不注意。要說在夏城,我們這幾個通靈者啊,多半都是受游老『磁化』影響,靈覺判斷都很不錯,在『通靈』上頗有天賦……哎呦,從游老算起,我、高天師、角魔,連續四個B級精神側都是通靈者。哦,武皇陛下神姿天縱,不能算在內,羅南則是未受游老影響的第一人,還有竹竿,到他這兒才算斷了。」

白先生清點了一遍名單,又挨個點評:「這裡面游老精於卜筮之法;高大猛高天師則是藉助古宗教體系的自我催眠、請神上身之術;角魔純憑天資,玩得太邪,暫且不論;我呢則是搞在精神層面搞入夢法,搭建夢境……哎,你覺得你們家羅老闆,在交流的時候對哪個比較上心?」

貓眼都不用猜,看白先生眼角唇邊的笑紋,便又舉杯敬他一回:「明擺的事情就不用多說了,走一個!」

白先生笑得開心:「是啊,也就是我們兩個最談得來。角魔沒和他打過照面,且不必說;游老的卜筮,必須傳統文化積累深厚,術數方面也有天賦要求,我們都不是那塊料;高天師那邊差不多,神神叼叼的也不太合他脾胃;

「唯有我這邊,就是在精神層面挑揀素材,再有一套適用的特殊邏輯,有材料有法度,然後就能搞個建築設計,安排個迷宮陷阱,把人裝進來,引導人、誘惑人,以挖掘出更深層的情報,預測出更準確的可能——是不是挺簡單明了?所以最能討論得起來。」

說到這兒,白先生再度舉杯:「在我看來,這就是通靈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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