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八章 一慫貨(下)

前甲板上的羅南等人,不但看到了牛鬼悲慘命運的全程,還聽到了三連撞擊的聲響――即便是狂風巨浪都沒能徹底壓下去,感覺就是「筋骨俱碎」的那種,令人毛骨悚然。

其實,比牛鬼更早一些,此前刺穿巨浪的「斬艦刀」,也壓根兒就沒有再折回來。側方遮蔽視線的浪頭砸下之後,就再不見那道凌厲的灰影。

章瑩瑩都沒來得進艙,就看到這番變化,有點兒發愣:

「怎麼了這是?還有那邊……跑了?」

「死了。」

「嘎?」

羅南可以確認,「斬艦刀」在穿透海浪的剎那,原本被它斬開的海水,卻有一小部分,瞬間凝結成極細的結晶。並在其行進的路線上,形成了一個中空的刀環,而極鋒利的結晶尖端構形的內徑,恰比「斬艦刀」窄了那麼一點兒……

身子穿過,從頭到尾,剖腹割背,撕了個徹底。若是要下鍋,從中間再來幾刀切段兒就好。

羅南咧了咧嘴:武皇陛下下手真狠。

兩邊的手法,思路都簡單至極,可是剖身之結晶,金剛之氣壁,或鋒銳,或堅硬,幾乎都做到了極致。

這是純物性轉換的效果,卻是由精神與物質超級高效的互相干涉而造就的。

羅南也只能看到這些,然後就明白,武皇陛下的實力,尤其是她對物性的認知,真真深不可測。

怪不得,會發明出「凝水環」那樣的神技。

每當這種時候,羅南都忍不住在想:

這位女士,剛成為超凡種半年?

騙人的吧?

且不說騙人與否,就現實情況來說,武皇陛下做這些,毫無疑問是在表明態度,對那個暗中進行窺伺的傢伙,表達出一個意思:

暫時沒有傾向,但嚴重不滿。

武皇陛下的態度立起來,對面卻並沒有做出激烈的反應,但那種窺伺感,也依然留存不去,穩定至極。

嗯,不穩定才怪。

此時,章瑩瑩接收到通訊:「老闆說,這是個慫貨,她沒心情多管,就交給你了。」

「哦,行啊。」羅南答得分外痛快。

武皇陛下的安排,羅南沒有意見。

畢竟,充當所謂「慫貨」窺伺工具的海洋畸變種群反常聚集,相當部分是他的鍋,他當然要承擔一部分責任,另外,他也不想簡單地驅逐清場。

一方面,他的實驗不可能中斷,明知道吸聚的一些實驗品有問題,但目前時間緊迫,實驗條件也有局限,好不容易聚起了規模,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摳著過;

另一方面,這確實很很有趣。

他正在研究對生靈意志有高度干涉性的磁光雲母,就無聲無息跟上來一個同樣具有某種操控性力量的傢伙。

是巧合?

羅南不太相信,就算上升不到陰謀論的程度,也許是某種特殊吸引呢?

這種現象,很值得研究。

也正是因為羅南答應得太快了,以至於很多人都挺懷疑:

某人又想作妖?

頂著章瑩瑩狐疑的眼神,羅南呵呵一笑,很好心地提醒她:「武皇陛下好像知道那傢伙是誰,你不去問問?」

「這個……」明明是章瑩瑩先提出來的,此時卻有點兒猶豫。

「去呀去呀!」

「帶個好消息回來。」

「最好把方片K的選項否決掉。」

「別忘了在萬里之外給你操心的朋友啊!」

不待羅南再勸,朋友群里的那幫傢伙,已經紛紛有小手從喉嚨里扒拉出來,要拽著章瑩瑩去找武皇陛下,以緩解好奇心帶來的饑渴感。

「老闆不想說的話,找她有什麼用?」

話是這麼說,章瑩瑩還是忍耐不住,撓了撓被海水打濕的頭髮,三兩步鑽到後面船艙里去。

剛進艙門,她猛又回頭,盯住羅南:「我怎麼就不放心呢,千萬別折騰,OK?」

羅南很無辜地看她:這都是什麼話!

明明是武皇陛下安排的。

羅南一派坦然的態度,多多少少還有點兒迷惑性,再加上高漲的好奇心驅動,章瑩瑩最終還是去找自家老闆了。

前甲板上只剩下羅南和蒙沖。

後者在未被問詢的時候,便保持著靜默,如同一座雕塑,就算是大浪拍上來,也紋絲不動,除了偶爾閃爍紅光的身軀,再沒有任何招眼的地方。

羅南不說喜歡,但更習慣這樣的氛圍。他眯起眼睛,感應開始聚焦,指向陰沉天空中、雲層深處。

那裡,「雲母」的特殊架構,正播散開來,覆蓋了越來越廣闊的雲層區域,也與海里的巨量生靈,形成了更為密切的「雙向」聯繫。

羅南的實驗,為什麼要轉到海上來?

因為只有在與大量生靈高頻、密集、重複的「聯繫」中,已經觸碰到原型生命層基質構形邊緣的「雲母」,才有進一步自我改造的空間。

這也是幻想種實現「躍升」的基礎。

參考幻想學派的理論和資料,羅南知道他該做些什麼:穩穩扣住「超構形」理論的基石,不急於謀求高端的結果,而是在物質基礎層面進行設計、逐級演化、廣泛觀察和篩選。

羅南此前做得很到位,憑藉半殘的雲端生物腦陣列,一步步推導演化磁光雲母的基本結構,並形成「雲母」這種階段性成果。

但再往下走,特別是在觀察和篩選上,要想保證實驗環境,拿到足夠的基礎數據,真不是容易的事。

「磁光雲母」作為幻想種,其理想成長環境,是億萬高等智慧生命的的集體幻想和信念投射。就算這些基礎工作,已經由高度概括的構形做了一些替代,可需求就是需求,不可能完全替換掉。

單憑沙灘上那幾十號人,實在不足以支撐起必要的環境條件。

若把實驗放在蒂城那樣的超級大都市,人口當然要更密集,但羅南實在不好意思在普通人身上做這種危險性未知的試驗。

而且,現代人多數心緒複雜多變,思維輕而不厚,對一個初生的「雲母」來說,真未必是好的資糧。

把實驗挪到海上,海洋物種平均心智水平,當然比大都市差了不止一截。可作為地球最大的統一生物鏈,在大量畸變種的強悍慾望本能基礎上,進行「實驗室型」的理想化梳理整頓,基本是說得過去的。

事實也正是如此,隨著「雲母」投下億萬條「操縱線」,對海洋生靈不間斷地「摩挲干涉」,在其結構系統中,一種微妙細密,超越了設計結構功能本身的「特質」,如同摩擦產生的電火,驟然出現,又倏乎閃滅。

而隨著時間推移,也隨著間或出現的、具有較高靈智水準的畸變種群,漸漸由少到多,次第吸聚,「電火」出現的次數正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存在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並同時與物質和精神層面干涉,形成「滋滋」的雜音。

這種微弱的靈波,在物質層面,很快就淹沒在混亂的大氣環境中,唯有在精神層面還有少量痕跡,但它們作用的層次極高,絕大多數都在淵區,只有極少量因為億萬條「操縱線」的存在,不可避免地泄露到精神海洋之中,又很快湮滅。

在羅南「眼中」,這種靈波生成和湮滅的過程,一直都在放射著複雜而獨特的光芒。大膽去考慮的話:

這個,或許就是「磁光」?

磁光雲母的「磁光」?

究竟是事實還是臆想,需要羅南做進一步驗證。

可就在這樣一個初見成效的階段,實驗設計之外的「慫貨」,啊不,是「因素」出現了。

羅南必須要分出一些精力,對這種意外因素進行辨析,評估它對這一系列實驗的影響。

如果沒有大的干擾,也就算了;

如若不然……當然要儘快處置才好。

對那個被武皇陛下稱為「慫貨」的超凡種級彆強者,羅南至今不知道它是哪個,找不到其具體所在,可要說對那位全無認識,也不盡然。

在羅南看來,那邊的特點其實也挺好辨認。

這位「慫貨」,雖然是預先就在大量魚群、畸變種身上做了手腳,把收集到的情報以類似無線電的方式全方位擴散傳播,再行接收,讓人無法測定它的所在。

可是,情報的收集、聚合與發送,終究不是這些海洋生靈的天然能力,想要它們完成這項工作,或多或少都要進行一些改造的。

類似這樣的情況,一些教團組織,比如天照教團那兩位,包括羅南有時候,採用的是信眾之法,即以精神層面的「信力」為基質,搭建起一種純粹精神領域的超聯繫結構,然後再下滲,共享信眾的感知框架,達到「爾見即我見」的效果。

信眾式的「超聯繫」,是相對內斂的,如果「神明」只是單純、單向地利用「信眾」的感知,而不發生頻繁、強勢的干涉,就是羅南也很難察覺到。

走在大街上,一望可見誰是誰家教團的,誰是誰的信眾……反正羅南做不到。

但在「慫貨」這裡,顯然沒有採用這種方式。羅南舉目所見的這些海洋生靈,接受的改造,卻是相對比較「外向」的……

至少羅南覺得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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