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獅口舌靈便,說著「畸變」,又一下子跳到了老埃爾斯那裡:「老頭兒在這點上犯倔了,老年人的腦袋,你們明白的。

「雖然畸變是最可能掙大錢的,也是不可違逆的潮流,但他始終有所保留,對其非常排斥,不信任這個思路設計……」

「所以你看他不順眼?」血妖冷笑間,強行插話,「畸變即覺醒,這種搞笑的說法,你就是最賣力的鼓吹者吧?」

「那你可說錯了,不管別的地方怎樣,嗯,阪城平貿實驗區這個還好些,我所在的黑非洲,還有舊大陸次大陸,都是擺明了的活體實驗場,在傳統的研究體系中,有它獨有的價值。

「問題是,核心技術總是很難掌握在我們手裡,畸變技術也一樣。如果是態勢趨向保守,保持現狀,對我們這些食利者來說,怎麼也不會太壞;可如果激進的趨勢泛濫開來,實驗場實去了特殊性,其價值削弱了,技術上又沒有產出,我又該從哪兒撈錢呢?

「所以,我非但不鼓吹,還刻意低調。這是基本立場,萬萬錯不得的。」

血妖揚起眉毛,還想再和黑獅抬抬槓,羅南先一步道:「黑獅先生的立場我們回頭再討論,不過老埃爾斯作為一個大資本家,非技術背景人員,他這樣堅持的思維核心是什麼呢?是超越技術人員的直覺呢,還是純粹的保守?」

其實,這話並不是問黑獅,而是看向了屠格與汪勇。那二位肯定不會回答,羅南也只是想看他們的反應罷了。

可惜,兩副墨鏡後面,都是沒什麼波動的撲克臉。

最後還是黑獅接過話頭:「這一點上,老頭確實是保守思維,他不止一次說過,畸變技術太混亂,好開場不好收場之類的話。」

「那我還真要對他刮目相看了。」羅南緊接著又問,「李維在畸變技術上,是什麼態度?」

「呵呵,他本人從來沒有在公開場合評價過畸變技術。不過,現在很多畸變實驗室的最新基因編輯技術,都是『血脈』項目技術擴散的產物,你說他是什麼態度?」

「哦,可以理解。」羅南笑了起來。

如果地球的畸變感染不持續擴散,李維又從哪兒獲得「進階配方」上的原料呢?

且不論關鍵人士態度怎樣,必須承認,黑獅所說的,確實是現實情況。但從他嘴裡出來,多多少有些變了味道。

沒等他想個通透,黑獅的話題,已經激起了其他人的興趣,在場的超凡種,都是從「進化」之路興盛即而斷絕的時代過來的,也是半輩子與「畸變」較勁,對於路線之爭、形勢變化,分外有發言權。

不過,他們的視角,也並不是用經濟或社會的思路去考慮,而是指向這後面更直接、更純粹的東西。

正如康士坦茨所說:「進化覺醒,以及所謂的畸變覺醒,判斷哪個更正確,最後都要還原到一個最核心的論點:

「究竟是什麼引發了畸變時代,讓能力者登上歷史舞台。

「如果是畸變本身,抗拒這個就沒有道理;而如果是另外的因素,就需要好好斟酌。」

血妖在康士坦茨兜帽前捏了捏拳頭,掌指合握的力量,竟然鼓盪空氣,發出了嗡嗡的顫鳴聲:「X因素到現在也沒有找到。可是,我仍然不認為,這樣熱烈澎湃,又能如臂使指的超凡力量,是錯亂基因拼湊的造物。

「同樣是混亂,我寧願把視線對準淵區。至少那裡,我這個肉身側也可感、可用……」

說著,血妖又把視線投向萬流花,後者微笑回應:「在研究的初級階段,引入大量的新變數,只會造成更大的麻煩。」

萬流花的回答更簡單,但她口中的『新變數』,顯然就是指畸變技術和相應的外源基因。

態度也非常明確。

相對來說,康士坦茨和星巫,思維上的不確定性就高一些,但也僅限於理論討論。

羅南聽他們討論爭辯,很快就理清楚,在這個領域中,已經有先發優勢的超凡種,大多數都是保守的「進化」路線,通過自身超卓的天賦,挖掘自家潛力。

對於畸變基因的滲透影響,基本都抱有高度警惕的態度。

便是黑獅這樣,因「畸變技術」而得利的人,本身的修行,也比較純正理性。

不過,現場雖沒有,但近百人的超凡種群體中,也有一部分,玩得特別奔放。至於是哪些,倒好辨別——基本上,方塊序列里的那些存在都比較危險,尤其

是荒野遊民出身的那幾位。

比如曾大戰密契尊主的小丑拉比,就是典型的「有時清醒的畸變人」。還有波塞冬,乾脆就是畸變種的根腳。

黑獅在其中,算是典型的保守派。

羅南在收集消化信息,但有人覺得,他沉默得太久了。

星巫這邊辯論未果,冷不丁地轉向這邊詢問:「羅教授怎麼看?話說羅教授幾乎是一手扭轉了精神側的研究方向。在這類問題上,不應該是當仁不讓嗎?」

旁邊,血妖「嗞溜」嘬了口飲料:「嘖,這橙汁,酸了。」

羅南眨眼:呃,這是碰上了學術界的恩怨情仇?

按照星巫所指,扭轉精神側研究方向,多半也就是指由「囚籠理論」所推翻的「三層一區一域」的經典理論架構了。

這樣的理論體系,肯定是權威的精神側大師所做的論斷。以精神側超凡種的排名,指不定這裡面,星巫乃至死巫,都是出過力的。

呵呵,倒也正常。

坦白說,對於畸變技術,羅南算是外行,可相較於其他人,他有個獨一份兒的優勢:

他曾經在「中繼站」那個環境里呆過,而中繼站,又是遭遇孽毒污染的含光星系中的一個典型環境。

孽毒和畸變,本質上肯定不一致。

畸變主要是通過外來基因的污染;孽毒是通過更複雜的、可能涉及到根本規則的變化,進行更全面的影響。

但二者的外在現象和造成的影響,卻是可以互相參照的,至少都是影響到了生命的存在基礎。

特別是在種族進化和修行上。

有天淵帝國的例子在前,羅南就知道,隨時會有異變產生的複雜、不穩定基因組,對於種群的修行提升來說是多麼糟糕的一件事。

以天淵帝國的積累,也要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不斷變更修正基礎法門,以求適應。可孽劫世以來,其變更頻率越來越快,這絕對不是好現象。

梁廬也說過:含光星系的情況再持續千年,很可能那裡只剩下一批保存有天淵帝國輝煌記憶,卻與「先人」截然不同的物種。

原諒羅南的保守思維,這種情況……終歸是不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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