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二章 見本義(中)

逾限神文?

這幾個字,羅南在天淵通用語中都見過。

他甚至還知道「逾限」是個專屬詞彙,常用來表示相當高段的修行突破;禮祭古字中也有類似的義項,不過更多是用來形容某種境界的。

幾個字拼接在一起,感覺就比陌生了――但「望文生義」還是能做到的。

「神的文字?」

「大概是吧。」武皇陛下的回應有些隨意了,「反正人們都這麼說。說它是古神用來交流的語言形象載體,也是一切自蘊威能的符文之始。很多文明的文字,都是從中化生而來――誰都有點兒攀龍附鳳的心思。」

「就這個?」

羅南看他簡單描邊形成的結構輪廓,自己都覺得實在太簡陋了,且有過降維,從多個側面的立體結構,轉成二維結構,實未能臻至原樣符文之萬一,真不知道武皇陛下是怎麼辨認出來的。

武皇陛下倒是篤定得很:「別的不好認,天淵帝國這一枚,名氣還是有的,據說特別正宗。」

「陛下的意思是」

「天淵帝國皇族湛氏,就是以它作為家徽,只不過稍加修飾,看上去高大上一點你走的是傳統天淵修行路子,對這個就一點兒不了解?」

大概是還沒學到?

羅中衡老師的動畫課,還處在初級階段,大約是擔心羅南胡思亂想、好高騖遠,幾乎沒有涉足高等星際文明的任何背景,歷史課也沒有開。

至於羅南自學的資料,歷史方面的則以專業歷史文本為主,那是禮祭古字的領域;平常作為參考書的,也是大篇幅專業文稿,影像資料是少了些。

但如果有方向的話,應該也不難搜

心裡想著,嘴上又問:「正宗又作何解?」

武皇陛下很耐心地做進一步解釋:「據說這枚神文,是湛和之主從他那個死鬼師父處學來的,是神文九大基本義之一的具象。

「意義麼,大約是一個『我』字,但意蘊更複雜,歐陽的『自我邏輯』倒是勉強能沾上點邊,你家的『自我格式』大約也如是。」

羅南眉頭跳了跳,沒有說話。

武皇陛下微笑注視著他,繼續講下去:「雖是具象,但根據每個人學習理解的側重不同,都會呈現出不同的模樣。

「湛和之主是逾限主宰級別的大能,又受古神親炙,轉義呈現的這個『我』,已經是非古神生命所能理解的極致,據說由此一義,可盡見九大基本義,在古神層面交流無礙。如此傳承,當然正宗。

「可惜,自湛和之後之後,其血脈、各大君再轉、三轉乃至無數轉,早已讓此字面目全非。別說見九義,兩義三義都少見――昌義璇大君據說能見四義,他那個拗口的姓氏都是根據這事兒硬改的。一字出而四義明,中樞動而四域清嗯,只是傳言。」

昌義璇!盪魔大君!

這個名字,一下子觸碰到了羅南的已知領域,讓他對這枚字符的價值,有了最直觀的理解。

羅南面色勉強還算平靜,心情卻像工作區中投射的迷離光線,恍惚無定。

聽上去,好像比禮祭古字更高級的樣子。

畢竟,禮祭古字也只是參考古神交流的形式,進行的二度模仿創作,逾限神文顯然要更趨近於核心。

而這,也能從他學習禮祭古字時,天然的解析能力中得到印證。

他不太懂什麼見九義、見四義,到現在也確實只見到「我」字一義。不過恕他思維飄忽――那個「我」字秘符呈現之時,周邊繚繞的模糊符號,是幾個來著?

那又代表了什麼?

還有,中間有一次

忽然之間,羅南的思維觸碰到了某個極燙手的東西,頭皮都給灼得發痛。

也在這時,武皇陛下的聲音響在耳畔:「在想什麼?」

「嗯逾限主宰是什麼?」未定型、未評估的思路,肯定不能隨便吐口,羅南便找個了理由。

但他也不是胡扯的。因為這個詞兒,正是他在禮祭古字中,找到的「逾限」一詞的對應義項出處。

「這個詞聽過?」武皇陛下真的非常敏銳。

「呃,見過。」羅南沒必要裝傻,但也不至於和盤托出,「好像是一種修行階位?差不多到頂的那個?」

「天人、大君、主宰――攀爬天梯是天人,自據虛空是大君,虛空不受曰主宰,這個說起來話就多了,我們可以日後細聊。」

羅南點頭不迭,轉眼又問:「九大基本義是什麼?」

武皇陛下笑了起來,然後攤開手,作無奈狀。這對她來說是個極罕見的動作。正因罕見,意思才表達得清楚。

不知道?不能說?

羅南撇嘴,很快也笑起來。

這樣才正常。

接觸了禮祭古字之後,他知道有些東西確實不是簡簡單單就能描述清楚、表達無礙的。事實上,如果武皇陛下真的信口講出九大基本義的真諦,讓羅南納頭便拜也不算過分。

如此,兩個人的思維,算是重新並軌。

武皇陛下的話題,仍落在那個「我」上:「雖不知你那個是轉了幾手的,研究的時候還是要小心些。據我所知,便是天淵帝國全盛時期,神文研究也只是限定在有限的小圈子裡,能夠研習參照的,層級實力也非比尋常,否則反遭其殃。」

「殃?」

「忘了麼,知識是有份量的。」

羅南下意識看傾斜的船體。武皇陛下的嗓音則持續入耳:「能夠真正理解神文的,只有古神級別的怪物越是理解,越是趨近,不如此,就不能承載其重。」

「虛空不受?」羅南莫名道出剛剛才學會的新詞兒。

武皇陛下將書卷在掌心一拍,算是讚賞。

「湛和之主那麼大氣的一個人,都要謹慎傳承,何況我等?天淵帝國大多數公民,只能學習由它衍生出來的真傳課程,具體科目應該是『通真』吧所以也有叫它『真傳神文』、『通真秘符』的。

「對了,你知道什麼是通真吧?」

羅南「嗯」了聲:「通識四學二十科。」

「果然,你學的東西是有體系的。」武皇陛下做了個小小的判斷,也說明了理由,「你在朋友群里發那些東西,瑩瑩今天才發給我看,據說也是經過你允許」

羅南自然要表現得大氣一些:「本來就沒什麼遮掩的必要。」

武皇陛下頷首認可:「恭喜了。不管怎樣,神文便是神文,你能以它作為翻譯器,統攝理解天淵通用語,便證明它的源流頗為純正,以它為基礎,修煉通真課程,事半功倍雖然這個時代,更可能是要命的災殃。」

「災殃?」

類似的重複,兩人話中含義都已有微妙不同。

羅南目光灼灼,武皇陛下則一片坦然:「世道已經變了。天淵帝國已成陳跡,只有湛氏含光祖庭還留下一點兒可供參觀的樣本,也大都封在冥寂長河中,在萬神孽咒中苦挨待斃。

「此時,中央星區萬千國度各有神明護佑,於諸天之上,結『星盟』之誓,彼此之間偶有衝突,大面上也基本算得上和平。

「只是,他們對域外惡種、邪君神孽,向來是殺之而後快的我早就想問了,你那套體系里在,竟沒有這方面的知識嗎?」

「嗯,不太了解。」羅南說了句含糊的實話。

武皇陛下點頭:「我大概能猜到,你那邊的來路了。怕不是孽劫世之前,或者之後不久,那段時間確實混亂不堪,天淵遺脈散落,湮沒於星空你知道什麼是孽劫世嗎?」

羅南這次保持沉默。

「看樣子是知道啊。」

「陛下才什麼都知道我卻猜不到陛下你的來歷。」

羅南言語中,多少有些持續被動中的怨氣。這怨氣其實沒道理,卻是他試圖找回主動的工具。

他把這怨氣指向武皇陛下,但最初只是一晃,旋又跳轉:「還有李維。你還說災殃、禁忌,李維那套我感覺才是『禁忌』。

「那他是域外惡種,還是邪君神孽?」

經過這一層緩衝,羅南才真正掉轉矛頭:「說起來,陛下您的超凡力量,雖然不是特別清晰,應該也是精神側沒錯吧?

「這是合乎權限的,還是禁忌?」

憑著似實似虛的情緒,羅南哇啦哇啦說了一通,武皇陛下倒是從頭到尾微笑聽著,沒有不耐煩的意思。

這已經是羅南能想到的最理想的狀態了。

又或是,這算是武皇陛下的「鼓勵」?

羅南也顧不得太多,萬般疑惑,都歸於這一組問句:

「您是什麼來路?李維又是什麼來路?你們這些遨遊宇宙的高等文明大人物,為什麼爭先恐後往地球這麼個不起眼的角落裡來?」

武皇陛下並沒有按順序回答問題,她仍在微笑,視線卻是錯過羅南肩膀,投向了更遠處的衝擊平原:

「地球麼,目前在中央星區,應該還是個無人知曉的角落,這是沒錯的。

「但要說它不起眼就結果而言是沒錯,可裡面還真有一些值得說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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