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小鎮吉薩是繁忙行商的必經之處,來往的商人讓商會大廳永遠熱鬧。

商會內的一角,接待者正對著三名外地的商人解釋著情況。

那是一名標準的吉薩男人,棕色的皮膚加上稀疏的黑色頭髮,穿著商會統一的淡黃色麻衣,胸口貼著一塊畫著「錢幣」圖案的獸皮。

他低著頭,神情恭維。

「尊貴的客人,如果您想參觀的話,最好找一個嚮導,再騎上我們這的駱駝。我敢保證沒有人想在這種地方徒步亂走,要是您有個意外,可能會是商會的極大損失。」

商會方的接待者叫莫波特,作為吉薩商會的老成員,莫波特的名聲反而不是很好。

有傳聞說,他會專門誘拐一些孩子在沙漠裡當參觀嚮導,熟悉的人從他微笑的眼角可以看出,這次他又想撈一筆錢。

「聽著鄉巴佬,我們這次送的『貨物』可是上面的人要的東西,當然不止我們這一批人,還有很多人都在做這事。讓你好好看管可是你的榮幸。」

說話的那人用手指了指莫波特。

「但是你,莫波特,要是有給別人說我們去參觀而且還把『貨物』丟在這,那你就別想去其他商會的地盤,老實呆在這沙漠裡度過餘生吧。」

莫波特用餘光看了眼對面的三人組:黝黑的瘦子,蒼白的老者,結實的壯漢。

意識到這三人正是商會裡那些實力強悍的大人物,莫波特立刻把頭再低了些下去。

「雖然是鄉下地方,但有堆石頭還挺有名的,叫什麼來著…對,石陣。所以我們看一眼就回來,你應該不會有什麼要求吧?」

瘦子說完輕蔑地看著對方。

莫波特嘴角抽了抽,這明顯是小費都不願意給了,對於這種人物他確實還惹不起。

可是虧本買賣還是有回本的機會,沙漠之地的螞蟻也有可能吃下整個來自南方的肥馬。

盤算到這兒,莫波特立馬堆起熱情卻又不失諂媚的笑臉。

「客人,噢不,大人,我覺得我有合適的人能夠勝任這項任務,令三位心情愉悅的參觀,畢竟運送這些東西太辛苦了,調節情緒是很重要的。之後我會叫我的得意手下到商會,為大人們分憂。」

瘦子揮了揮手,莫波特緩緩起身先行離開。

莫波特前腳剛走,後腳就開始思考最適合自身利益的人選。

「迪亞,機靈的小伙子,我有他父母的契約書,他可是我一輩子的金錢罐,這肯定不行。如果是鮑勃,那真是不妙,這個笨拙的傢伙可能惹怒這些大人,說不定半路就回來了,那樣的話可不行…」

「唉,想來想去,也許只有前陣子跑來投靠我的泰斯了,泰斯是個本地人,年紀也不小了,而且別人說他挺聰明的,但是一個沒靠山的小伙子又能有多厲害呢?」

沒過多久,莫波特就走到了泰斯家門前,他抬頭看了看這簡陋的房屋,耐著性子敲了敲門。

一個相貌普通的黑髮少年打開了門,他就是泰斯。

莫波特走近兩步,沒等泰斯反應過來,對方三言兩語就交代完了事情。

「所以,這就是你的第一單生意了,僱主都是大人物必須好好乾,另外別忘下午來商會。」

莫波特吩咐完泰斯,便轉身離開。

少年的眼睛變得明亮,內心大呼好運。

泰斯沒有名字,他本是被泰斯夫婦撿來的孤兒。

養父母只是想等到自己生出親生孩子就拋棄他,於是也懶得給他起名,少年就一直叫作泰斯。

直到最近,養父母前往南方富裕的城市尋找生孩子的方法,把少年獨自一人留在沙漠之鎮。

泰斯也因為某些原因丟掉了守衛的工作,被迫投靠商會的莫波特找些活干,也幸好因為曾經做過守衛的關係莫波特多給了一些錢。

泰斯看著莫波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平復完心情後,回到了不久前被養父母搬空的房子。

少年坐在破舊的房子裡,開始思考莫波特的任務——帶領僱主參觀吉薩石陣。

吉薩石陣其實離小鎮並不遠,但石陣的範圍實在是太大了,如果要看最大的石頭肯定得走好一會,走遠了可能遇到狼,蛇,蜥蜴。

運氣好只是碰到普通的野獸,要是倒霉的話,那就會遇到殘暴的「凶獸」。

「那我只能丟下那些客人跑掉,這明顯不能怪善良的泰斯。」

他覺得這個決定非常合理,死在沙漠裡的行商可真是太多了。

身為前守衛的泰斯有一些戰鬥的能力與天賦。

他在守衛中表現出眾,不僅身體鍛鍊得比一般人抗揍,還能使用一些刀的技巧,能成為守衛與少年自身的努力分不開。

除此以外,他感覺自己有某些特殊的天賦。

在危機關頭,少年常常會靈光乍現,他往往會信任這種直覺,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動作。

比如在大型狩獵野獸的時候,泰斯總能躲開致命一擊,但經常被守衛隊長以消極戰鬥的原因苛扣一些獎勵。

「正好也是中午,這麼快就接活了得好好慶祝一下。」

泰斯走到房間某處,挪開地上的木板,他蹲著掏了掏地板下方,拿到東西後,少年單手撐著,一下就站了起來。

泰斯抖了抖身上附著的沙塵,身上響起「叮叮」的銅錢聲,他摸了摸頭髮,確認沒有翹起來的部分,滿意地向小鎮酒館出發。

泰斯家不遠處有一處鍊金房,可鎮子裡的人都叫它書店。因為店裡除了書什麼都沒有,沒有草藥也沒有器皿。

泰斯也覺得應該叫書店,但是店裡的老爺教了他很多字,所以泰斯還是尊敬地叫它鍊金房。

雖然說是教字,老爺也只是按照他的要求,告訴他書在什麼位置。

從簡單的圖畫書到雜聞書籍,老爺僅是偶爾寒暄兩句,也談不上是教導。老爺甚至連自己的名字也從來沒提起,但在泰斯心裡,老爺是歸在好人那一類的。

門口的灰還堆著,看起來今天老爺的店裡又只剩他一個人。

泰斯想了想,還是走近了鍊金房,畢竟這種高興事情也找不到幾個人分享了。

「老爺,我找了新的生意養活自己,以後有空還會來看書。」

說完這話泰斯就走了。屋子裡的老爺聽見似地抬了一下頭,然後又繼續埋頭看書了。

老爺手中的書沒有翻頁,這書就靜靜地躺在第一頁。書中的內容卻是在不斷翻滾,它們有的是符號,有的是圖案。

泰斯興沖沖地跑去了酒館,中午正好有不少人在吃飯。

沙漠裡最常吃的就是麵粉做的塔克,不管窮人還是富人吃的都是一個名字。

既有窮人能吃飽的,裹著沙子的塔克;也有加點錢能夠吃到的,裹著干奶酪的塔克;有錢的人會加一點番茄和葵葉。

至於特別有錢的人,他們會按照自己的喜好來定製,比如泰斯的養父母就喜歡一小片烤羊肉再配上果醬。

而無論是何種配料,都會被最低廉的塔克包裹著,所以這樣的酒館也什麼人都可以進來。

沙漠小鎮的早上特別炎熱。中午對於養尊處優的有錢人來說,正好是吃早午餐的時間,但對於辛勤工作的人,這就是忙碌一上午後的午飯時刻。

雖然是同一房檐下進食,窮人和富人可不能在一張桌子上進食,要是窮人打擾了有錢人吃飯的興致,可是會被人丟出去。

今天的人稍微多了一些,泰斯在酒館裡轉了轉,只好選擇了已有三人的一張桌子。

「不介意我坐下吧?」

外表普通的三人沒有回應泰斯的提問,泰斯看了看周圍人的食物,確認這片都是窮人的飯桌後,他也不再客氣直接坐下。

「給我來份包狼腿肉的,不要蔬菜,不要奶酪,只要狼腿肉。」

泰斯側著伸出腦袋,大聲喊著。

聽出泰斯的聲音,旁邊幾桌人都扭過頭來看了看。這平時也就點奶酪塔克的泰斯竟然選了有錢人吃的肉,故意說這麼大聲,少年一定是想顯擺自己遇到了好事。

對面三人中,偏瘦的那人抬起頭,鼻孔朝著泰斯,扯著嗓子對他說。

「莫波特說的沒錯,他手下確實還不錯,實力大概在『武者』,不過就是有點沒眼力。」

泰斯還沒有反應過來,對面的瘦子卻起身走向了他。

「快滾。」

看著瘦子嫌棄的眼神,泰斯頓時有些惱怒,但卻不敢發作。

瘦子慢慢抬起了手,少年看不清對方出手,只聽得到響亮的巴掌聲,泰斯向右倒下,像狗一樣蜷縮在地上,顫抖地雙手抱頭。

儘管泰斯已經極力地準備好了防禦,但眼睛跟不上對方的動作,腦袋一片空白。

只是在最後一瞬間,少年不由自主地挪開一點位置,讓那一巴掌打在了頭蓋骨上最堅硬的地方,即便如此也讓他疼痛不已。

「看起來莫波特沒有教你怎麼看人眼色,為商會做事這樣可不行。」

見到這一幕的侍者站在原地,一副嚇壞的樣子,手上托盤中還放著熱乎乎的食物。

瘦子說罷又走了兩步,把手伸向正在遞餐的服務員,將塔克抽了出來,丟在泰斯臉上。

「滾吧,吃飽了下午來商會,下次可別再犯蠢了。」

這麼大的聲響招來了守衛,從門口跑來兩人一看這場景便心知肚明。

他們熟練地將泰斯抓起來,丟到了酒館外,還罵罵咧咧的說道。

「泰斯你可不是愣頭青啊,怎麼今天犯傻了。」

又痛又餓的泰斯撿起了一同被丟出來的食物,在酒館外找了個角落坐下。

酒館內恢復了嘈雜聲,不見陽光的角落裡,迴蕩著細碎的咀嚼聲和淡淡的嗚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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