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卓清潭說出那句話以後,儘管謝予辭還想佯裝面無表情、雲淡風輕的模樣,但他眼底那幾乎快要肆意飛揚出來的快樂和笑意,根本攔也攔不住。

其實,卓清潭本是極其古板正直的性子,這種話由她口中說來,她還很有些難為情。

但是在看到謝予辭居然因為她這樣簡單的一句話便能如此開懷快意,卓清潭的眉眼也不禁染上了一抹輕柔的笑意。

「高興了?」

她含笑問。

謝予辭狀若無意的清了清嗓子,佯作不甚在意的語氣道:「也,也就那樣吧。」

他想了想,給自己找補了一句道:「其實謝某早便料到了。」

這回,倒是輪到卓清潭詫異了。

她有些不解的試探性問:「你早便料到了什麼?」

謝予辭咳了一聲,然後淡淡道:「自然是早就料到了跟太陽燭照相比,謝某當然更加人見人愛了。試問誰會喜歡那麼一個終日端著自己的假正經?

你看,即便是如你這般為人厚道的同胞姊妹,昔年亦是替他出生入死,風裡來雨里去、兢兢業業了數萬年,不也同樣與他親近不起來嗎?」

卓清潭聽到這話,不知為何臉上的笑容忽而緩緩收斂了幾分。

謝予辭一直默默觀察她的神態,此時見她神色不對,連忙下意識道:「.喂,你一向最大度了,怎麼還生氣了?我就隨便說說,開個玩笑而已。」

卓清潭勉強勾起一側嘴角,然後輕嘆了口氣。

「我並未生氣,只是.只是忽然覺得你說的話,其實也有幾分在理。」

謝予辭傻了。

「.啊?什麼意思?」

他臉上神色頗為古怪。

難道經過他數萬年如一日的「挑撥離間」,卓清潭終於發現太陽燭照這個兄長其實並不怎麼樣了?

卓清潭盯著自己手指上那枚端虛宮掌宮信物,她無意識的用手指輕輕撥弄著指環「潮沁」,然後低聲喃喃著道:

「.說來奇怪,明明我與帝尊自誕生之初,便並立為天地兩儀至臻聖神。可是那麼多年來,我心中卻始終與他.親近不起來。

哪怕是近來得知他當年為了救下我的性命,付出那般巨大的代價,心中對帝尊亦是愧疚敬愛有餘,卻親近孺慕不足。」

謝予辭挑了挑眉,原來她是這個意思啊?

他還以為怎麼了呢,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謝予辭聳了聳肩,不甚在意的道:「嗐,這也沒有什麼稀奇的,即便是凡間的凡人們,一家人中尚且有性情不甚相投之人。

更何況你們兄妹之間本就性情迥異,即便是嫡親的同胞兄妹,親緣也講究一個緣法深淺不是?」

卓清潭卻輕輕鬆開了指尖把玩的指環「潮沁」。

她抬起頭來定定看了他一眼,蹙眉不解道:「是誰告訴你,我與帝尊二人是嫡親的同胞兄妹的?」

謝予辭一怔。

「.可是,世人皆是這般說的,就連九重天上的仙神亦是如此傳說。」

昔年他在做墮神汀神殿神君「鈞別」時,亦是沒少從九重天上的神仙們口中,聽到關於這對天界至尊兄妹的上古秘聞。

誰知卓清潭卻輕輕搖了搖頭。

「我與帝尊雖然同時誕生於混沌,但我們並非同胞。相比於兄妹,我們之間的關係更像是一脈相承的『同門』。

不止是我們,混沌初開誕生於天地的上古諸神,嚴格來講應該都算是同門。

——只是我與帝尊,恰好一個身負兩儀至陰神力,另一個身負兩儀至陽神力,相輔相成、共同維繫三界陰陽運轉。因此,後來得道的九重天諸多仙神們,便都誤以為我與帝尊,便如同盤古大神和女媧大聲一般是為同胞兄妹,其實不然。」

謝予辭啞然片刻,這才怔怔的道:「可是我曾有一次,戲說太陽燭照是你的兄長,你當時並不曾反駁」

卓清潭沉默一瞬。

那其實已經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

那時候的謝予辭纏著太陰幽熒給予他一個「獎勵」——便是若是謝予辭能將小螣蛇晚青教導得道,那麼太陰幽熒便要化為女身。

當時太陰幽熒還曾十分不解的笑曰,聖神帝尊亦曾勸誡她儘早則一性別,放棄先天神軀,避免耗費過多神力去維持那具沒有男女性別的神軀。

那時候,謝予辭還撇著嘴格外不服氣的說,若不是因為知道太陽燭照是她的兄長,便要懷疑他是故意哄騙她儘早化身,實則不懷好意。

而當時的太陰幽熒只是無奈的笑了笑,並不理會他的瘋言瘋語,亦不曾反駁他所說的太陽燭照是她兄長之言論。

卓清潭無奈的笑了笑:「因為,那時三界之中早已默認我與帝尊是兄妹。而我與帝尊並不覺得這有什麼所謂,索性便偶爾也以兄妹相稱。」

謝予辭皺眉。

「所以.聖神帝尊太陽燭照,其實並非是你同胞同源的血脈胞兄?」

卓清潭輕輕點了點頭,又道:「雖然如此,但數萬年來,帝尊對我照顧有加,十分疼愛。我們二人相伴而生,雖非嫡親同胞,帝尊待我之心卻尤勝兄妹。只是.」

謝予辭瞭然的接過話來:「——只是,你和他卻總是親近不起來?」

卓清潭頓了頓,還是坦誠的點了點頭。

謝予辭若有所思的輕聲道:「這般說來,其實我早先也有所察覺。不過,興許是你這人品性端莊慣了,又一貫格外恪守規矩禮節,因此面對太陽燭照這位九重天上的聖神帝尊,難免礙於情理,過於拘謹守禮了一些。」

卓清潭靜默一瞬,輕輕嘆了口氣。

「我近來時常覺得愧對帝尊,他以命相護,才令我免於身死道消的命數,待我何其恩義深厚,我卻無以為報。」

謝予辭挑了挑眉,不甚認同的蹙眉看著她。

「九千七百餘年前那次,太陽燭照於你有救命之恩,這點我並不否認。謝某不止不會否認,還同樣領受這份恩情,來日若有機緣,必然傾力相償。

只是,你實在沒有必要因此時時刻刻為難自己,如同千斤墜般日日墜在心間。我看你這病症,十有八九就是心中思慮甚多所致。」

卓清潭見他誤會了,居然以為她的氣血起伏之症,是因為愧對帝尊而憂思過多所致,不禁搖頭失笑。

「.沒有的事,你別瞎想。我雖然深覺愧對帝尊一片拳拳愛護之意,但也不至於因此整日憂思傷及己身。難道,我在你心中有那麼傻嗎?」

謝予辭聞言極小聲的「哼」了一聲,然後意有所指的喃喃道:

「你傻是不傻我就不知了,不過,謝某以後可要將眼睛擦亮一些。原來某些人根本就不是所謂的『舅兄』,而是旁的男子?這可就不得不防了。」

卓清潭沒有聽清他的小聲嘀咕,蹙眉問道:「.你說什麼?」

謝予辭醒過神來,笑眯眯的歪過頭來看著她。

「我沒說什麼呀我是說啊,卓清潭,你是不是該休息了?

晌午過後若是我們再無法成行,靈蓉怕是要來鬧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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