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予辭在一片沉默中,每日默默端著固本培元的草藥來到卓清潭的房間。

沒錯,謝予辭辛苦找回的「不死草」,雨師染如今倒是不需要吃了,於是全部入了卓清潭的口。

她倒是不太想喝,但謝予辭的臉色實在難看,讓她一時之間居然都不敢反駁。

謝予辭默默替卓清潭號脈,默默如常洗手作羹湯、準備合卓清潭口味的菜肴,默默用神力助她一起壓制體內蠢蠢欲動的神骨

——這位爺該做的事一樣都不曾少做,但是卻偏偏就是一句話都不肯同她講。

往日謝予辭與她相處之時,一貫是話比較多的那一個。可這兩日在她面前時,生生忍住了是半個字都不肯說。

不僅如此,他的低氣壓籠罩在整個九晟山上,對誰都一個樣兒,走到哪裡都冷著一張俊俏的臉。

近來幾日,就連晚青、靈蓉和安羅浮都下意識躲著他走但是好在,他倒是沒有再提要殺雨師染的事了。

說實在的,卓清潭這兩輩子加在一起,從來沒有過這種心虛中又帶著一點忐忑不安的尷尬感覺。

她料想到謝予辭回來後,若知道她冒險強行用神骨中的兩儀至陰神力癒合雨師染的仙靈,必然會勃然動怒。

但是不曾想到,謝予辭這種無聲的沉怒,居然比暴跳如雷、怒意外泄的憤怒,更加讓人坐立不安。

卓清潭十分「順從」的仰頭喝乾凈藥碗中的湯藥,一滴都不曾浪費。

她放下藥碗後,見謝予辭收拾起藥碗便又要離開,忙伸出手試探性的輕輕拉住他的袖擺。

她拉住他的力量很輕,但謝予辭卻第一時間頓住了動作,停在了原地。

卓清潭微微昂起臉上,她精緻絕倫的清冷容顏在窗欄透出的日光照映下,恍若披上一層波光粼粼的金芒。

她輕輕咳了一聲,眉目間帶了一絲溫煦。

「予辭,你還在生氣?」

謝予辭微垂下頭,靜靜看了她一瞬。

他眼底冷硬的光芒,在卓清潭溫軟若玉的目光下漸漸敗退,連他自己多不曾發現,他的眼神已逐漸軟化了下來。

片刻後,他聲音冷冽的低沉道:「怎麼?難道我不該生氣嗎?」

卓清潭聞言輕輕一嘆,她微微施力,輕輕晃了下手中攥住的那截袖擺。

「該生氣是我的錯,抱歉。」

這許多年月過去,他們之間兩世糾葛,經歷良多。但謝予辭依然十分不適應卓清潭示弱一般的「委屈」模樣。

一室沉默,就在卓清潭有些泄氣的覺得這次自己過分了,謝予辭心火難消恐怕一時半刻還不會輕易消氣理會她時,就聽到謝予辭清冽的聲音低低響起。

「清潭,我離開之前曾說過,如果你為了李絡薇衝動行事、傷害到自己,我會親自取她性命。

在你的安危面前,任何人都沒有那麼大的體面,更何況是區區雨師染——我不曾動手,並非因為知道她的前世是雨師染而手下留情,只是因為僥天之幸、你沒有出事。」

卓清潭微微蜷縮著的手指微微一動。

謝予辭靜靜垂首望著她輕輕眨動的纖長睫毛和難得帶上了一絲不安的眉眼,然後輕輕的說道:

「這是我最後一次重申——清潭,你不能有事,這是我的底線。」

他的眉心深深的蹙起一道痕跡,像是一攬完美無瑕的銅鏡被摔裂、生成了深可見骨的裂紋。

卓清潭忍不住探出手去,撫平他眉間的褶皺。

她半是玩笑,半是哄的道:「知道了,謝公子就消消氣,別再嚇唬我了。這幾日就連靈蓉那個膽大包天的『小潑猴』,都被你嚇得去鎮上玩耍不敢回來了。」

謝予辭瞥了她一眼,輕輕挑了挑眉,淡淡道:「我並非是在嚇唬你。」

卓清潭疑惑的偏頭看向他。

就見他將目光定定的投矚在她的臉上,然後忽而極輕的說道:「我是在,求你。」

卓清潭一怔。

「我求你善待自己,就當是可憐我了。」

她怔怔的看著謝予辭眼底深處,那股他自以為隱藏得極好的一絲隱痛。

下一刻,卓清潭忽而直起身來,半跪在塌前張開了雙臂,用力抱住了面前少年勁瘦的腰身。

「謝予辭,你別怕,再不會了。」

*

傍晚時候,靈蓉拉著安羅浮終於從山下鎮里回來了。

跟在靈蓉身後的安羅浮無奈的看著她躡手躡腳的踏入九晟山客院,輕輕嘆了口氣,然後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

昨日清晨,他一大早就被靈蓉「抓」了出去。

美言其說是要助他去山下鎮中行俠仗義,看看周圍是否有什麼膽大包天的妖物作惡傷人,實則就是躲避謝予辭近日的低氣壓罷了。

安羅浮看著這個面前妖齡上萬歲、一臉義正嚴詞、聲稱要除魔衛道的「少女」,一時無言。

不過,千秋盛會還有些時日,「李絡薇」雖未清醒卻已轉危為安。他倒也沒什麼旁的事要忙,因此便縱容了她,與她一道下了山。

安羅浮本以為不過是陪靈蓉出去放鬆幾個時辰,不成想到了昨日的傍晚十分該回山門的時候,靈蓉卻期期艾艾、理不直氣不壯的說道,她感覺城鎮中似乎還有妖氣,要在留在山下鎮中再觀察一夜。

安羅浮微微蹙眉看向她。

「.此鎮便在九晟山腳下,沒有妖邪作祟的。」

九晟山乃是四大仙門之一,等閒妖邪是斷然不敢在四大仙門附近的鎮中造次作孽的。

靈蓉卻「嘖」了一聲,破罐子破摔一般扭過頭,耍賴的說道:

「我不管!反正我才不要回去看謝予辭的臭臉呢。萬一本姑娘一個不小心踩了雷,他再將我趕回葬修山去怎麼辦?」

這大千世界萬般美好,她可還沒有好好玩夠,才不要回去山中修煉哩!

安羅浮聞言無奈的看了她一眼。

「精怪則一靈氣充沛之所潛心修行,早日得道,這又有何不好?就算你不想修成正果、位列仙班,但道行精深一些總是好的,至少不會被人欺負了去。」

靈蓉卻皺著鼻子「哼」了一聲。

她驕傲的抬起下巴:「我很厲害的!我可是我們兔子一族的傳說!誰能欺負了我?」

安羅浮瞥了她一眼,語氣淡淡的揭她的老底。

「哦,既然如此,那你為何不願回九晟山,你在怕什麼?你不是很厲害的嗎?」

靈蓉臉上驕傲得意的神情登時一僵,她惱羞成怒的怒視著他。

「謝予辭那廝是正常人嗎?姑奶奶怕他又有什麼稀奇?像他這般陰晴不定的人,誰不怕啊?」

安羅浮聞言眼帶笑意,他輕輕看了她一眼,然後悠悠然道:

「不怕謝公子的人自然是有的,比如說.我師姐?」

靈蓉聞言一頓,她蹙眉一想,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

不僅卓清潭好似不怕他,謝予辭在卓清潭面前好像還有那麼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心翼翼?

靈蓉想到這裡一時語塞,旋即朝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這個重色輕友、沒有立場原則的男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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