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葉秋看來,此時的嬴沖,就譬如初生之朝陽,朝氣蓬勃。而那武陽嬴,雖有嬴棄疾這樣的准『鎮國』坐鎮,可那位終究還是有著老去衰亡的一天。

哪怕現在這兩家分不出勝負,可日後的武陽嬴,終究還是要敗落在嬴沖之手。一旦嬴棄疾死去,就是這一族崩塌之日。

――以武陽嬴現在的體制,多半後繼無人。

屠千鳥這次卻未立時答話,雙眼微凝。

無論任何人,見了這次安國府這次展現的實力之後,都不會無動於衷。

他雖為大秦九大寇之一,行事一向無法無天,可除非是萬不得已,也不願往死里得罪,似嬴沖那樣潛力無窮之人。

就以如今安國府的勢力,已經足夠可怖。可以眼下觀之,那位國公大人,竟還有極大的上升餘地。

「嬴棄疾他是不得不戰,白夜性情桀驁,不知天高地厚,與你同列九大寇的『血斧湯神昊』則有天庭為後盾,可以不懼嬴沖。那麼屠兄了?你有何依仗,敢與安國府作對?」

葉秋眼神怪異,已看出了屠千鳥眼裡的動搖。這使他心情頗為感慨,安國府的那個少年,如今僅以其威名,就可讓屠千鳥忌憚三分了――

「屠兄你對那位僱主有個交代即可,何必認真?」

似開玩笑般的語氣,可屠千鳥聽了,卻不由眼現莫名之色:「某家雖是賊寇,卻亦知信譽貴,不可輕毀。」

正想繼續說些什麼,他卻又雙耳微動,似在側耳傾聽。

只片刻之後,這位九大寇之一的『凶絕』,就一聲寒笑:「葉門主運氣不錯,嬴棄疾那老頭,終究還是萎了。看來你我之戰,需待來日,告辭!」

這位聲落之前,就已在原地消失無蹤。赫然是身化金翅大鵬,一個扇翅,就遠去百里。

而葉秋則是面色微松,口中溢出了一絲血痕。心想這位凶絕,實力當真是可怕,

剛才兩擊之後雖未動手,可卻無時無刻不在尋覓著他的破綻。在剛才此人退離之前,他一身氣勢,確實已被對方隱隱壓制。

這一戰,他憑藉秦山絕學,或者不會敗,可也必定是兩敗俱傷之局。

而緊接著,葉秋又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雲層之下,那位正立於軍營前的少女。

心想嬴棄疾之所以選擇退走,而非孤注一擲,多半是與這少女有關。

他剛才雖在全力以赴,與屠千鳥對峙交鋒,不敢分神。卻也能依稀感應到,此女出現後,砍瓜切菜般連續斬殺武陽嬴氏三名天位的戰況。過程都不到十個呼吸,其中一人,竟還是一位中天位。

那凌厲霸道的手段,足可使任何人為之心驚。也使安國府預先安排的兩位,負責接應的刺客,都全無用武之地。

嬴棄疾之所以退走,是自身已無絕對把握,能夠在這場爭鬥中取勝。哪怕是將那三鎮之師,武陽嬴氏所有底牌全數押上也一樣不成。

可此時他也同一樣的疑惑,匯源山門下,何時有了一位這麼出色的女弟子?

「父親你受傷了?」

葉雲紫的身影飛空而來,當望見葉秋唇角處的血痕時,頓時微驚,眼現憂容。

「怎會如此?父親傷得重不重?」

「小傷而已,三日之內,就可痊癒,」

望見葉雲紫的神情,葉秋欣慰的一笑:「凶絕之名,確實名不虛傳。不過這一戰,他也不會好到哪去。」

真正使他吃驚,應該是屠千鳥的瘋狂,一開始就是畢盡全力,使出搏命之招,將雙方都逼到了牆角。

那所謂的九大寇,果然是沒有一個正常人。

葉雲紫卻仍不放心,盯著葉秋上下看了看,才舒了口氣,有些心愧道:「早知如此,這事我就不該跟你說,」

她要是早知那凶絕屠千鳥,能將父親他傷到這地步,定會再做三思,是否真要如了嬴沖之願,回來拖秦山劍派與父親下水。

接下嬴沖那五十萬金,總感覺是虧了。其實她也不解,為何葉秋與門中的兩位權天境長老會毫不猶豫答應下來。

畢竟他們秦山劍派,根本就沒插手的理由,那人甚至沒出現金,而只是一張欠條。

「說什麼傻話?除魔衛道,本就是我秦山劍派之責。」

「除魔衛道?」

見女兒發愣,神情不解,葉秋頓時暗嘆:「方才紫兒你未見那嬴棄疾施展的功法?那是出自於上古邪典《血神經》的一門血元大法,為這門邪功,那老東西手裡至少有著二十萬條性命。」

「怎會?可我聽說武陽嬴氏的家聲,還是很不錯的。」

葉雲紫一陣駭然失色,可隨即她就又想起了月前,死在嬴沖手裡的嬴唯我。

那個人,同樣也修習了《血神經》內的一門秘術,也一樣奪了不知多少條人命。

「這些豪門大族,面上雖都是仁義君子,道德楷模,可背地裡,卻多是男娼女盜,污穢不堪。」

葉秋也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略含戾氣的說完這句,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一聲清咳:「所以雲紫,你以後行走江湖,定需睜大眼睛才是。看人覺不能夠只看表面,人云亦云。嬴唯我此人為延壽無所不用其極,十五年來屢次對流民下手,噬人氣血修煉邪功。此事我秦山劍派早有耳聞,只因武陽嬴氏強者眾多,又有諸多子弟在朝為官,權雄勢大,所以我宗一直心有顧忌,不敢對其下手,如今有了這樣機會,正該趁機一舉剪除邪魔才是。」

葉雲紫眼神一陣恍惚,感覺自己一向秉持的信念,正在被推翻。

據她所知,這些年來秦山劍派,非但沒有阻止嬴棄疾,反而與武陽嬴氏多有合作。這豈非是說,他們秦山,也可算是嬴棄疾的幫凶?

此時想來,反而那有著紈絝惡霸之名的嬴沖,更似一位仁義君子。

「且這次我秦山劍派之所以出面,並不止是為這五十萬金。秦山上下,亦有求於那位國公的地方,只能算是互惠。」

「不是為那張欠條?那又是為何?」

葉雲紫心中怪異,想問難道不是為除魔衛道?可終究是沒說出口。只因她心裡,已隱隱有所預知,

葉秋卻不再說話,之後默默無語。想著自己這些年,果然還是將這女兒保護得太好了。將這丫頭,養成這樣單純的性情。

若有可能,他寧願葉雲紫一輩子不要接觸這些齷蹉。可身值這大爭之世,太單純的人,是沒資格活下去的。有些事情,他終需一點點讓葉雲紫得知,看清這世間的污濁。

嬴沖那五十萬金只是引子,所謂的『除魔衛道』,則只是口號堂皇而已。真正使他們在意的,是北方大亂之後,那場饕餮盛宴。

能使秦山劍派分一杯羹者,除嬴沖之外莫屬。只因這位的手裡,已經掌握了足夠的籌碼。多到讓他們,不能不與之合作,而非是其他世閥。

得道者多助,那嬴沖雖是年輕,卻已深明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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