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得王侁金票之語,紅臉都尉就呼吸一陣緊促。隨後他又遠遠看了那廟塘鎮一眼,目光迷茫,可在數息之後,他的神色間,就漸有了決然之意。

「本將部屬之中,真正聽我號令者,只有二百餘人。可若要反秦投敵,那麼最多只七十餘人,肯聽我號令。」

「看來大人,也是認可了王某之言?」

王侁聞言一笑,他等的就是這句話:「至於人手不足之患,無需憂心。不知貴屬之中,還有何人可用?可否勞都尉大人,替我引見?」

其實只需有個一二百骨幹,就足可裹挾一衛千人之軍了。

紅臉都尉明知其意,這位還是欲用錢收買開道。他叛意已堅,就不再遲疑。此時只略一思忖,就凝聲說道:「我麾下校尉黃樂,因好賭之故,一直家中困窘,急需錢財;還有李余,對朝廷時有怨語,亦可爭取;至於司馬藍,此人對大秦死忠——」

正說著話,王侁卻心神微動,隨後就聽身後遠處一個清朗話音,隨風而至:「郭某奉勸二位,還是莫要拉人入火坑才好。」

王侁蹙眉回望,就見一個頎長身影,正由一尊全黑色的墨甲提攜,飛空來到了這艘機關輪船的甲板之上。

「郭嘉?」

王侁微一揚眉,他對這人可謂再熟悉不過。乃是嬴沖麾下的席謀士,也是那位僅用了十數日,就將他架空,奪去他的安國府右鎮之人。

而那紅臉都尉,則是面色煞白一片,眸中殺機凝顯。他不識得這位的身份,可只二人密謀之時被人窺破行藏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心中驚惶,起了殺人滅口之心。

只是下一刻,王侁的話語,卻又讓他心神一松:「王某不解,先生所言是為何事?在下今日來,只是以散人之身,尋黃都尉敘舊而已,」

紅臉都尉面色亦恢復了平靜,想起了二人談話前,預先就以術法屏蔽隔絕此間。而王侁如今明面的身份,也非是武陽贏氏的供奉,而只是一位脫離了安國府的散人。

這令他心中大定,更眉頭皺起,面露不悅:「你是何人?竟敢擅闖兵船?」

郭嘉啞然失笑,在甲板之上立穩之後,就踱步行來:「雖未能聽到二位說什麼,可學生大約還是能猜得到。無非是為挑動水師生亂,要收買更多人聽命,這豈非是推人入火坑?」

「先生之言,又是從何談起?我二人只在這裡談天說地而已,心憂北地亂局而已,可容不得先生汙衊。」

王侁拒不承認,臉色淡然:「倒是先生你今日,怕是違逆了軍法。哪怕閣下乃安國公面前得用之人,也需給黃都尉一個解釋。」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看向旁邊那具黑色墨甲,目光閃動,同樣在估算著殺人滅口的可能。

只是把握不大,此人應該就是那位殺手關二十七,精擅隱遁與刺殺之術。還有一位師妹李觀潮,與其寸步不離,此時應當就潛伏在這附近暗中。

「二位倒是殺意刺骨,可既未做賊,又何需驚慌?」

郭嘉腳步到王侁十步之外,就身影頓住。他一向謹慎惜身,知曉越過這距離,就是王侁敵國之內。

「其實無論二位所謀為何,都無所謂了。這水師營中,無論王兄說動多少人,學生與國公大人,其實都不會在意。今日學生此來,只為王兄一人。」

王侁楞了愣神,而後冷笑:「只為我一人?安國府,是欲取我王某性命?只怕不易!」

「王兄多慮,也高看了自己。你這樣的人物,何需國公大人費心?」

郭嘉莫測高深的挑起了唇角,面含譏意:「如今武陽嬴氏衰敗在即,王兄處境堪憂,就不為自己考慮一番?你之所為,國公大人固然是深恨,可若王兄肯為國公大人做些什麼,那麼安國府倒也不是不可,再給你一次機會。」

「先生這是要代嬴沖那廝招攬在下?」

王侁先是不可思議,而後就嘲諷的一哂:「所謂良禽擇木而棲,如今的大秦,如今的安國府,可稱不上是良木。」

尤其是郭嘉這仿佛施捨的態度,讓他分為的不爽。

武陽嬴氏衰敗,這倒是真的,這次嬴氏元氣已傷,不知多久才可恢復全盛。

可嬴沖的安國府,如今又能好到哪去?數十萬大軍臨境,強敵環伺。哪怕今日水師之策未成,安國府處境同樣堪憂。

「良禽擇木而棲麼?王先生你若能識得良木,又何至於落到如今境地?」

郭嘉一聲嘆息,轉眼望那紅臉都尉:「他之前想必是對你說,有武陽嬴氏與天庭庇佑,護你綽綽有餘。而如今我大秦北方亂軍四起,那安國府自顧不暇,必定奈何不得你這小小都尉?」

王侁文雅面色鐵青,郭嘉話雖不同,可意思卻與他大致一樣。而那位黃都尉,則是神色古怪,不知眼前這位,到底是在賣的什麼玄虛。

二人卻只聽郭嘉繼續道:「你若因此就被他說動,那就真是蠢不可及,日後也必定要後悔終生。王侁這人,雖是有勇有謀,可這辨察時局之能,卻真不怎麼樣。」

「先生之意,是說我王侁人蠢,又看錯了時局?」

王侁冷冷的笑,目里略含惱怒:「我可真不知,如今的安國府,能夠奈何得了誰?」

「口舌之辨無益,你我在這等上片刻,結果自能分明。」

說完這句,郭嘉就遠目望向了岸旁:「那邊也差不多快開始了吧——」

王侁還欲說話,可就在這刻,他只聽數里之外的岸上,傳來一陣氣勢滔天的金鼓之聲,以及海嘯般的歡呼聲響。

廟塘鎮?

當王侁轉過身,往那個方向望去之時,卻是再次愣神。可見十餘里外,赫然有數以千計的黑色塗裝的墨甲,數以萬計武裝到了牙齒的士卒,正6續翻出了石牆,往寧山軍駐營的方向,衝殺而去。

這難道是在自取滅亡?

王侁心中不解,嬴沖麾下三鎮部曲,僅僅只是守住那道石牆就已吃力。昨日也是依靠虞雲仙,才轉危為安。

今日主動沖營,豈非是與送死無異?

可僅僅半刻時光後,無論是王侁,還是紅臉都尉,臉色都精彩之至。他們看到的,是那金冠玄鳥旗所向披靡,兵鋒指處,皆一潰千里!整個寧山軍大營,瞬時被橫掃近半,而更遠處的蒼南寇軍,則仍是反應遲鈍。

王侁不禁眼神茫然,心想這怎麼可能?怎會如此?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