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之前放了狠話,連悅做不出「回家自打臉」這種事,所以乾脆在小區里逛起來。

她慶幸自己跑出門前還沒忘記帶手機。

連悅有一腔話想要找人訴說,可無奈一圈人看下來,只有好友李怡青可以傾訴,但又因為這事只能啞巴吃黃連,就算跟李怡青說了,她也只能安慰自己。

與其多一個人頭疼,倒不如自己一個人消化消化得了。

於是,連悅最後選擇了用一種極其隱晦的方式發了條朋友圈,為防被人發現,她還屏蔽了製作部的所有人。

——成年人的世界裡沒有真相,只有結果,我們終究會被現實磨平稜角。

幾乎是秒評:到底是編劇,說的話都是充滿了哲理意味,編劇大大,你一定可以的!

看著自己死對頭林佳儀的這條評論,連悅有些生氣,但更多的是感慨,每次她發點什麼,林佳儀都是秒評,儘管也知道對方是諷刺自己,但連悅始終沒有屏蔽她。

甚至於這一刻看到她的評論,連悅竟然有一瞬間感覺被安慰。

連悅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抖M。

李景年:怎麼了?

一看到李景年的評論,連悅擔心李景年又會說些有的沒的,立馬刪了這條朋友圈。

而那邊正在陪母親許淑華散步的鐘嘉陽接到了一通急電。

「怎麼了?」

李景年:「早就跟你說了,你們公司那個機制有問題,你還無視我的提議,現在好了出事了吧?」

鍾嘉陽隨即將狗繩遞給許淑華,並打了個手勢表示自己先上樓。

電話里的李景年仍在繼續說:「你知不知道你們公司的合編制度坑了多少新人?難怪前段時間連悅這麼沒精神,原來她寫的劇本最後卻冠上了大編劇王安的名上了影視改編,作為你的朋友,我建議你趕緊改改制度,作為你的對家,我建議你繼續,這樣我的工會就有人才了。」

李景年雖然這麼說,但鍾嘉陽卻清楚他的為人,他向來不屑於做那種背地裡挖朋友牆角的事。

鍾嘉陽眉頭一擰,神色嚴肅,「好的,我知道了。」

「嗯,我明天去好好安慰一下小悅悅,讓受傷的她儘快投入到我的懷抱中來。」

鍾嘉陽頓時無語,來了個會心一擊,「嗯,順便把你在製作部安插的眼線也給帶走吧。」

這事作為老闆的他都不知道,李景年卻能這麼快就知道,很顯然製作部有李景年的耳目。

電話掛斷後,鍾嘉陽聯絡了特助趙崢,讓他把這一期影視改編中王安的劇本發來。

果然,這個故事是他看過的。

再對比連悅那天發的故事片段,王安的《狂賭之戀》中的相應片段可以說是一個字都沒改,只是這部分只有四千字,至於其他部分王安有沒有改,他不得而知。

鍾嘉陽靠在書房座椅上,沉思良久。

撥出電話,那頭的人沒多久就接了起來。

「鍾總?」聲音裡帶著刻意的尊敬。

鍾嘉陽「嗯」了一聲,「王安姐,我就是想知道,你這次的劇本《狂賭之戀》中的拉斯維加斯那段,我覺得可以再精改一下。」

王安平靜道,「您覺得那段有哪裡不好嗎?」

「那一段太突兀了,男主角盧安瑾突然沖自己開槍那段的情景推動太突然,你在這段前面加點情節鋪墊,否則會讓觀眾覺得很雷。」

王安應聲,「好的。」

鍾嘉陽挑了挑眉,忽的嘴角上揚,勾起一道盡在掌握之中的笑意來,「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呃,鍾總放心,我會儘快改完發給您。」

話說出去半晌也沒再聽到鍾嘉陽出聲,王安試探性地叫道,「鍾總,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

「劇本不是你寫的吧?」

王安的語氣一頓,語氣依舊尊敬,只是其中還夾帶著她身為明星編劇的傲氣,「鍾總,所以您現在是說我涉嫌抄襲嗎?我是不可能做出那種事來的!」

王安沒有說謊,她甚至都不知道這劇本究竟是哪位新人寫的,她只知道,照著公司不成文的規矩,新人幫老編劇合編,最後的署名權就是老編劇。

無論這劇本是出名還是出事,最後只跟署名的老編劇有關。

所以在王安看來,鍾總現在找到她頭上,只有一種可能——新人抄襲。

對於影視公司而言,編劇就是公司的命門。

所以即便是新人抄襲這帳算在自己身上,王安也相信,公司不會對她怎麼樣,畢竟她是這行的老人了,哪個公司會捨棄培養了這麼久的精英人士?

鍾嘉陽氣定神閒,「聽說你很久沒來公司了?」

他突然調轉話題,王安一愣,還沒答話,就聽鍾嘉陽溫潤中透著寒意的聲音從聽筒那頭傳來,「既然不想來,那以後也不用來了吧。」

語氣是何等的柔和,就好像是在討論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一般。

王安心一提,很快反應過來對方不是在開玩笑。

她驚呼出聲,「鍾總!公司培養我這麼久,我怎麼可以走?更何況我最近不來公司只是因為我手頭上的活太多了,太忙,所以住院了!」

王安期待自己的這番話可以打消鍾嘉陽的念頭。

卻哪知對方思索了幾秒後,輕描淡寫道,「所以我給你時間好好休息。你現在在編劇行業已經站得住腳了,想必離開了華奧,在哪裡都能發光發熱。而且……華奧需要新鮮的血液,而不是只會一味鑽空子的老油條。」

「哪一部劇是你寫的,從文風和故事構架就能辨別。更何況,這半年來你到底有沒有寫過一篇稿子,你也很明白。」

王安心底一顫,拿著電話的手不住的顫抖。

的確,早在一年前,她就再沒生出過靈感,所以她才沒再去過公司,就是為了不讓別人知道那些劇本都是她私底下找槍手寫的。

她以為這件事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卻沒想到日理萬機的鐘總早就知道了。

「你放心,這些事我不會說出去,你明天自己遞辭職信吧。」至少還能保存一絲顏面。

王安身形一踉蹌,聲音里滿是滄桑,「好……的。」

*

在地鐵上擠了好久終於到了站,連悅下車後解脫般的吐出一口濁氣來。

即將到公司門口時,連悅隱隱約約中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停下腳步往回看,就見部長楊寧朝自己走來,到了連悅面前,楊寧卻是微笑著毫不加以掩飾地盯著她的臉看了好一會兒,「還在想昨天的事?」

連悅怔了怔,臉上敞開不解的淺笑,「呃……部長,你為什麼這麼問?」

「你的臉色很難看。」楊寧從包里掏出隨身攜帶的小鏡子遞到連悅面前。

連悅一下就明白了楊寧的意思。

昨晚為了不打臉,她只好去了小區對面的賓館住,沒水乳塗不說,今早連化妝品都沒。

所以她今天一直沒敢正面瞧自己一眼。

不過現在是逃不掉了,連悅索性接過鏡子。

這一看,才發現楊寧的話已經算委婉了,不僅是面色憔悴,眼窩底下還有一圈明顯的青黑色。

連悅嘴角溢出一絲苦笑,就隨便找了個藉口,「昨天跟弟弟吵架,吵得有點凶。」

楊寧點頭表示理解,重新笑起來,「那就好,我很看好你,接下去繼續努力。」

說完還拍了拍連悅的肩膀,手上的力氣淺淺很是溫柔,好似要通過這樣充滿了親和力的動作來給予連悅鼓勵。

連悅稍稍愣了一秒,她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楊寧前後細微的情緒變化。

她覺得,相比剛才,楊寧現在的笑容里更透著幾分真意。

是感到抱歉?

連悅並不這麼認為,畢竟楊寧說過許多新人都經歷過「合編」這事。既然如此,楊寧可能只是認可了自己的「識時務」,僅此而已。

兩人剛進位作部的辦公區,就見同事們坐在座位上,凝重的神色中又帶了些許的狐疑,三兩成堆地竊竊私語著。

「部長。」眼尖的人最先發現了楊寧,視線隨即轉向左前方的那個人影,指了指,欲言又止。

左前方的人似乎來了很久,聽到動靜後,她轉過身來。

身材微胖,長相憨厚,是那种放到人群中就找不到她的普通長相,眼神中自然而然地透著股冷淡。

看到來人,楊寧的瞳孔放大了些,有些驚訝,「王姐,你怎麼來了?」

聽到「王姐」這個稱呼,連悅就意識到了這個長相大眾的中年婦女正是王安,她那冷靜了一整夜的心情立時沒法再冷靜了,可另一方面,她的心裡又有一道聲音在反覆指明自己與王安相隔的距離。

於是,她又不由自主地膽怯起來,眼神躲閃。

王安平靜地走到兩人面前,視線禮貌性地從連悅身上掠過,最後落在了楊寧身上。

兩人對視了一秒鐘,這一秒鐘的時間裡,辦公區里詭異的很安靜。

正當眾人捂著起伏的心口好奇王安會說些什麼的時候,王安卻是忽的調轉方向,捧起剛整理好的放在一旁桌上的箱子。

連悅越來越看不明白劇情走向。

楊寧在片刻中猜出了王安今天出現的意圖,震驚出聲,「王姐,你這是……」

王安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出聲,「辭職信我已經發你郵箱了,人事部我也去過了,我就先走了。」

還不等楊寧反應過來,王安已經捧著東西大步流星走出了辦公區,她的背影逐漸消失在拐角處。

製作部的每個人面面相覷,皆是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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