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出了春節期，可溫度還是照舊的低，五點鐘的天還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連悅到劇組的時候，工作人員們都還在整理現場，連悅拎著粥走到化妝間，敲了敲門。
「進來。」
連悅進去的時候，化妝師正在給宋敏敏化妝，而蘇秦則自己動手上著粉底。
看樣子不止她一個人被欺負了。
連悅沒當回事，把早飯遞到宋敏敏面前的化妝桌上放下，「你要的肉包和豆漿。」
「我不是讓你別買肉包嗎？我在減肥誒。」雖然並無明顯的責怪語氣，可那話總有種不明的指示意味。
連悅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你好像說得是只要肉包。」
「算了，就當我說的是肉包吧。」宋敏敏說，「你要是沒吃的話，你就自己吃吧，我化了妝應該也不能吃味道這麼重的食物了。」
這妥協的語氣就好像是連悅故意這麼做似的。
連悅察覺到化妝師打量的眼神，心裡更是窩火，卻也只能忍著。
誰讓宋敏敏最近正在勢頭上呢？
原以為宋敏敏的助理來了後，自己的處境會好一點，可一連過去了兩天，傳說中的「招助理」卻是一點消息都沒了。
劇組的拍攝經常是沒日沒夜晝夜顛倒的，有時候一天的時間會掰成兩天用，就兩天的功夫，連悅被宋敏敏折磨得精神失常，連夢裡都會夢到宋敏敏命令自己。
第三天半夜，連悅睡得好好的，耳旁毫無徵兆地響起了宋敏敏的聲音——「小連？」
連悅踩在雲巔，被這道聲音嚇得往下掉去，床一震，她醒了。
連悅舒出一口長氣，想到接下去一個月很有可能還要充當宋敏敏的助理，只覺得生無可戀。
連悅覺得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她得跟宋敏敏提一提，讓她知道自己的職業是編劇，而不是她宋敏敏的助理。
白天劇組休息的空隙，連悅真的跟宋敏敏提了這事，後者仿佛才意識到這點似的，沖連悅道，「實在抱歉，公司暫時還沒找到經紀人，我一個人真的沒法兼顧拍戲和生活，我會馬上向公司反映這事的，能不能拜託你再幫我幾天？」
連悅面露為難，良久沒回答。
宋敏敏忽的雙手合十，忽的笑靨如花地給了連悅一個擁抱，「真是太感謝你了，謝謝你你答應幫我，這樣我就能更心無旁騖地演戲了。」
連悅一臉懵逼，她說什麼了？她可什麼都沒說啊！
離開宋敏敏懷抱的連悅剛想明確地拒絕她的請求，卻見張導從身邊路過，看了她們兩人一眼。
這下連悅算是明白了，合著這是間接地搬出張導的名義來逼她就範麼？
事已至此，也只能……
「敏敏。」張導去而復返，走到兩人面前，「我找個工作人員暫時當你的生活助理吧。」
「沒關係，張導，我很喜歡小連。」
連悅嘴角抽了抽，心道：還真沒怎麼看出來你喜歡我。
張導一臉正色，「這幾天才剛開拍，她比較空，到時候有要改動的地方，她會很忙，不會有時間照顧你。更何況她的本職工作是編劇，是為了讓劇本更完善，而你是演員，你要演出好的角色，缺她不可，你覺得呢？」
宋敏敏像是被提醒了一般，眉宇間滿是凝重地點了頭，「嗯，是我欠考慮了，那就麻煩張導幫我安排個生活助理吧。」
連悅如釋重負，總算是解決了這丫。
宋敏敏回去背劇本，連悅正想坐下享受這難得的清閒時，張導喊住了她，「連悅，你跟我來一下。」
這沉悶的氣氛，直覺告訴連悅是要改劇本了，看來她真的是沒福氣休息。
漸漸地，連悅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張導帶她來到了一個小角落，連悅迅速提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觀察了四周的地理情況，隨時準備反擊。
「這幾天辛苦你了。」張導道。
連悅擔心張導居心叵測，根本不敢把他的安慰記進心裡，只敷衍地笑笑，「沒事，應該的。」
「沒事就好。」張導頓了頓，看向她，「你們公司的鐘總跟我提過，讓我幫我照顧著你點。」
「啊？」連悅假裝自己不知道的樣子。
「你不知道？」張導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們倆……總之，你也看見了，宋敏敏這個人比較難對付，希望你多擔待點……」
連悅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進劇組，也是第一次被一個導演這麼客氣地安慰，可那安慰卻叫人怎麼聽怎麼不對，就好像不是為了安慰，而是為了……堵住你的嘴。
果然，只聽張導的話忽然轉變了風向，「所以你有什麼事就跟我說，我能幫儘量幫你，不能幫的你也儘量忍忍，別對你們公司的人說，明白嗎？」
連悅哪兒能不明白？他就差說出鍾嘉陽的名字了。
意思就是：不管連悅跟鍾嘉陽有沒有關係，總之別把委屈告訴鍾嘉陽。
儘管連悅本就沒有要告訴鍾嘉陽的打算，可張導這明顯的「忠告」卻叫連悅心裡不太舒服。
「連悅，你的劇本寫得很不錯，不過幕後工作者想在娛樂圈吃得開，還是得靠口碑。你明白嗎？」
連悅垂下眸子，「嗯。」
聽到這話，張導終於露出了笑容，欣慰地拍拍連悅的肩，「我個人是站在你這邊的。」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連悅抬起頭，淺淺地笑了下回應，不再說話，不管怎麼說張導總歸是幫她解決了眼前的困難。
連悅這一天稍微幫著修改下劇情，沒多少事，可以說今天全劇組最輕鬆的人就是她。
吃過晚飯回到酒店，連悅打算和鍾嘉陽視個頻，早點上床休息。
向鍾嘉陽彈了個視頻，還沒等對方接受，電話來了。
宋敏敏，三個字嚇得連悅差點沒從床上跌下去。
不過張導都這麼說了，宋敏敏自然不會再讓自己幫忙了，可萬一私底下讓幫，總不能找張導來評理吧？
連悅膽戰心驚地接了起來，只聽宋敏敏細膩的聲音傳來，「小連，張導說的助理小平來了，明天開始你就不用這麼累了。」
那就好那就好，連悅拍拍顫抖的小心肝，笑道，「嗯，你早點休息。」
「我也想早點休息，不過有關之後的劇情走向，我有一個很大的問題。」
聽到自己的專業領域出了問題，連悅提起了全部的精氣神，「什麼？」
「你過來下吧，電話里一句兩句說不清楚，我的筆記都寫在劇本上了。」
這話聽得連悅都要對宋敏敏刮目相看了，沒想到她竟然還做了筆記。
看樣子宋敏敏只是人有心計了點，但對待工作還是很認真的。
連悅隨手給自己扎了個低馬尾，三分鐘後到了宋敏敏的房間。
「是哪裡有問題？」
宋敏敏躺在床上敷著面膜，抬手指了指床頭柜上的劇本，嘴唇小幅度地動著，「還有五分鐘就好了。」
她就這麼隨手指了指，也沒允許連悅去拿劇組，連悅只好乾坐著等她敷好面膜。
這一等就是二十分鐘，因為宋敏敏還做了一系列的保養步驟。
「是這樣的。」宋敏敏坐在床邊。
連悅掃了眼劇本，用眼神示意下她，「不用拿劇本嗎？」
宋敏敏翻開劇本，連悅瞥了一眼，發現白紙黑字，乾乾淨淨，別說筆記了，就是一道橫線標註都沒有。
連悅心裡陡然升騰起不好的預感。
她往後翻了幾頁，遞到連悅面前，「我覺得這段戲應該刪去男主，單獨讓女主角和公司老總的對壘會更好。」
果然，這是來增加戲份的了。
連悅心裡明白得透透的，可表面上還得裝作正常討論戲份似的。
兩個人，一個為了改拚命地瞎說指出原劇本的缺點；另一個堅定不想改，各種表明改動太大需要請示導演。
討論了半個小時，還沒討論出一個結果。
連悅這時候已經累得不行了。
就在這時候，連悅的手機響了，連悅看了眼來電顯示，發現是鍾嘉陽。
「你去接吧。」
「沒事，還是先解決這裡的問題吧。」連悅顧慮著在宋敏敏這兒有些話不好說，還是掛斷了電話。
宋敏敏微微挑眉，平靜如水的眸子裡露出一絲笑意，「怎麼，怕我偷聽你跟你男朋友的悄悄話？」
「怎麼會。」
宋敏敏嘴角一勾，聲音輕了一些，語氣也更幽深了，「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剛才那通電話是鍾嘉陽的，是我想的那個鐘嘉陽？」
前一句話打探對方是否是連悅的男友，後一句話確認身份，好讓連悅無法反駁。
連悅臉上是一點笑意都沒了。
連帶著這幾天的疑問一下子就有了答案。
這個女人該不會是暗戀鍾嘉陽吧，她根本不是不記得自己，相反，宴會上見了一面，她就一直記得自己，這幾天的一切都是為了整她。
「是我們鍾總。」連悅如臨大敵般地戴起面具，用簡潔的答案否定宋敏敏的猜測，「敏敏，你提的意見我會好好參考，但是改動太大我一個人做不了主，明天跟張導商量商量吧。」
「嗯。」
臨出門的時候，宋敏敏叫住了連悅，「小連，你該不會是生氣了吧？剛才只是一個小女生尋常的八卦心理罷了。」
即便宋敏敏已經31歲，可她似乎很克制自己的表情，不敢大幅度地牽動表情微笑，所以臉上一點細紋都沒有，素顏的她甚至還像個二十多歲初出茅廬的小姑娘，儘管她努力綻開微笑，可眼上卻蒙著一層霧，笑意只淺淺地浮於表面。
這一次連悅沒再被她精湛的演技騙過去，淡淡地輕點頭，「我沒生氣，晚安。」
連悅只覺得之後的日子恐怕不會太好過。
但是連悅已經做好了迎接風暴的準備，作為一個戲精，她最不缺的就是劇本，畢竟演戲只是人家的工作，而連悅，整個人都是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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