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餐廳事件」,網上關注連悅和唐若琪比賽的人少了很多,首先是連悅都哭成那樣了,再為難她似乎說不太過去;其次連悅都哭成那樣了,還能有什麼勝算?大家心裡默認不戰而勝,但對連悅也沒有過多的嘲諷,甚至不少人去連悅微博底下為她加油打氣。

同學群里也爆了,滿屏的安慰,讓連悅別往心裡去,還讓連悅堅持夢想,別放棄。

老馮家和老鍾家群里也都紛紛對連悅表達長輩式關懷。

世界是善良的。

連悅從前不愛在群里說話,但這一次,每個群,無論陌生熟悉,她都發自內心真誠地回復了一句「謝謝」。

宋璟陽私聊了連悅,說高中老師讓連悅有空回學校去看看,說想她了。

連悅沒忍住,當時就哭了。

鍾嘉陽進門的時候,見連悅低著頭,就知道她在哭,立刻走過去,擔憂道,「怎麼了?」

連悅沒說話,一把抱住鍾嘉陽,撞進他懷裡尋求安慰。

鍾嘉陽抬眼便看到宋璟陽發的消息,他目光一滯,以為宋璟陽簡單一句話就讓連悅感動如斯,心底稍稍有些醋意,但還是顧慮著連悅的感受,拍著她的背,安慰她,「你要是想回去,我陪你。」

胸口的連悅拚命搖頭,帶著哭腔道,「我哪裡有臉回去?我輸了,徹徹底底地輸了,他們都盼著我給他們爭口氣,我卻給他們所有人都丟臉了。」

她甚至連和唐若琪過招的資格都沒有,多麼可笑。

鍾嘉陽一愣,才明白連悅不是因為感動而哭,而是自責,而他也才明白,連悅想要走出困境,沒他想得這麼簡單。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這件事沒你想得這麼嚴重,沒人在意你是不是輸了,你應該也看到了,大家都在安慰你。」

連悅沒作聲。

鍾嘉陽知道她現在鑽進牛角尖里,聽不進他的話。

「連悅,我想要幫你,但是我不能。因為你必須要靠自己走出困境,你才能成長。」鍾嘉陽吐字清晰,聲線細膩,也帶了些許的自責,「如果你想要繼續從事這一行,這只是剛開始。」

「我考慮考慮。」

鍾嘉陽沒聽懂連悅的意思,以為她說的是考慮怎麼度過面前的困難。

「也許,我真的不適合幹這一行。」連悅忽然抬頭,用無比認真的眼神看著他,「如果我不幹這一行,你能幫我介紹一份別的工作嗎?」

鍾嘉陽怔住,眼裡閃過失落,但內心還是因面前的女孩而柔軟,他撫著她的臉頰,沉聲道,「當然。」

連悅決定退出編劇圈的事,暫時還只有她和鍾嘉陽知道,現在正敏感時期,不適合告訴親人朋友們這件事,更何況鍾嘉陽覺得連悅也許會反悔,所以這件事暫時不告訴其他人,連悅隨時都可以反悔。

做出這個決定後,連悅臉上的笑容多了很多,她的時間也多了很多,以前因為寫稿沒時間看的電視劇現在每天都有大把的時間任由她揮霍,以前看書大多帶著目的去看,現在想看什麼書就看什麼書,不需要再為了寫題材去補專業知識。

連悅覺得很開心。

但鍾嘉陽卻覺得她是假開心,為了陪她,推遲了上班時間,下午提前下班。

遲到早退,這可不是鍾嘉陽的作風。

連悅不想當華奧的罪人,乾脆每天跟著鍾嘉陽去華奧上班,鍾嘉陽工作的時候,連悅就在隔壁休息間裡看書看電視,吃飯的時候兩人才同桌吃飯。

就這樣持續了三天,突然那天中午,連悅接到了一通電話。

見來電顯示黃安的名字,連悅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但很快就歸於平靜。

她一直不接電話,引起了鍾嘉陽的注意,「誰?」

「黃安。」

想了想,連悅還是接了電話,「黃導,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聽人說你已經寫完劇本了?什麼題材的,有沒有興趣跟我合作?」

這樣好的機會又上門。

但連悅還是拒絕了,「抱歉黃導,我已經……」

鍾嘉陽正好給了連悅一個手勢,連悅收回了到嘴邊的實話,改口道,「我最近心情不太好,稿子寫得不好,我還沒整理好心情改文。」

「這樣啊,那你什麼時候心情好了跟我說一聲,情況允許,我們還有機會合作。」

連悅有些心虛地「嗯」了一聲,她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第一次見面黃安會拒絕她。

《狂賭之戀》的成功完全是一個假象,給了她自信,讓她以為自己可以,但實際上她根本沒有實力,只不過運氣好,沒有腦洞的故事,她根本寫不好,黃安說得對。

王安也說得對,也許《狂賭之戀》的成功只是因為藉助了「王安」這兩個字以及新聞炒作而已。

放下手機,連悅垂著眼眸。

鍾嘉陽提醒道,「傻愣著做什麼,還是你不餓?」

「哦。」

連悅捧著碗,剛吃了幾口飯,忽的看向鍾嘉陽,「你當時看了我的劇本,是什麼心情啊?」

鍾嘉陽眼裡閃過一抹慌亂,但他將自己的情緒隱藏地很好,「問這個做什麼?不是都過去了?」

連悅似是而非地點頭認可了這一點,頃刻又抬頭,「既然都過去了,那就說一說嘛,我想聽聽我當時有多麼愚蠢。」

鍾嘉陽眉頭一皺,發現這件事並不簡單。

通常女人笑著說「沒事」、「你就說說你跟你前女友的事嘛,我不會生氣的」、「你就說實話,我穿這件衣服好不好看,我不會生氣的,你要是誇我,我還怎麼知道別人的真實感受」之類的話的時候,如果你如實回答,那就慘了,大部分女人都會因為誠實的回答而生氣,即便不生氣,心裡也會不開心。

正因為實話難以被人所接收,才有所謂的善意謊言存在。

「因為你前面的作品太好了,所以這個劇本就顯得過於普通了,不可否認,你是一個很有才華的人,正因為如此,當初我和景年才會注意到你。」

連悅心中有數,知道鍾嘉陽只是安慰自己,忍不住笑起來,「好的,謝謝。」

卻絕口不提要拾起劇本的事,仿佛真的已經放下了夢想。

下了班,鍾嘉陽提出帶連悅去商場逛街,連悅卻拒絕了,「幹嘛非得去商場啊,外面的菜哪兒有家裡的好吃、健康?」

事實上,是鍾岳明給他提的建議,說女孩子出去買買買最容易放鬆心情。

可鍾嘉陽卻注意到自己說到去商場的時候,連悅眼睛裡快速閃過的意思慌亂情緒,又像是害怕。

那情緒稍縱即逝,鍾嘉陽懷疑自己看錯了,但他確確實實看到了。

連悅在害怕。

鍾嘉陽藏起自己的心思,寵溺地輕刮她的鼻尖,「我跟吳阿姨說一聲,我們回去吃飯。」

「好,那我跟吳阿姨打個電話。」

收回視線,鍾嘉陽的餘光清楚注意到了連悅鬆了口氣。

同吳阿姨說明情況後,連悅說:「吳阿姨說家裡沒食材了,現在時間太晚了,讓我們待會兒路過超市去買幾袋餃子。」

「嗯。」

到了超市門口,鍾嘉陽先下了車,明明已經是晚上,連悅卻戴上了漁夫帽,仿佛怕被人認出來似的。

鍾嘉陽沉了沉眸色,沒說什麼,卻在連悅下車前堵住了她的去路,居高臨下掬著她的臉,溫柔地輕吻她的額頭,「你在車裡等著吧,一袋餃子而已,我一個人去就好。」

連悅點頭。

鍾嘉陽轉變方向的同時,表情變得陰鬱起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直到鍾嘉陽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連悅才斂起了臉上的笑,閉上眼睛的同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很煩,很不開心。

以往忙的時候就希望過上這種混吃等死的生活,可這一天真的來了,連悅卻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嘭——」的聲響驚醒了連悅,剛才那一剎那,車身搖晃一下,連悅渾身仿佛通過一陣電流,幾秒鐘後仍舊感覺到指間的酥麻和驚恐。

車屁股被一輛馬自達蹭了,連悅看著被蹭到的地方一陣失神。

馬自達的情況也不好,車燈碎了,那人見是輛保時捷,當時就慌了,緊接著借著路燈看到下車的是個女人,長著三角眼的男人大起了膽子。

「小姐,你怎麼停車的?這裡都沒有停車位,你怎麼可以停?」

連悅隨即去看,發現地上的停車線雖然痕跡淡了,但還是可以看清這裡的確有一個停車位。

連悅覺得這人是故意欺負她是個女孩子,不想賠錢才惡人先告狀,「先生,你別以為我是個女人就好欺負,這裡明明就有停車位。」

「哪裡有?我怎麼沒看見?」

「那隻好叫交警咯,這裡到底有沒有停車位,相信交警會給我們一個明確的答案。」

連悅剛要掏出手機,卻見三角眼像是發現了新大陸般地驚呼道,「你是那個——編劇,姓連的那個對不對?」

連悅如遭雷劈,立刻抬手虛掩著臉,驚慌道,「你認錯人了。」

三角眼見她這樣,更是確信不已,湊近了去看連悅,還掏出手機對著連悅拍,「你想清楚,到底是讓我把你的照片放到網上,說你憑著名氣想欺負我們平民老百姓呢,還是就這麼算了讓我走?」

連悅聽著三角眼的話,只覺得頭皮發麻。

人們向來都是同情弱小的,她甚至已經料想到這件事發到網上會發生什麼事,網友們肯定會認為這是她的責任。

連悅用衣服擋著自己的臉,咆哮道,「別拍了!」

不僅如此,三角眼邊拍邊對著鏡頭嚇連悅,「大家看看,這就是有名的編劇,連悅,大家都認識吧,她今天……」

手機忽的被人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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