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呵,這老頭有點意思,某家倒要瞧瞧,他進不進得去。」周通摸著黑髯大笑。

他心中不爽,現在遇到有人鬧場子,巴不得打起來。若是『蒔芳館』不合規矩,正好趁此機會把落下的面子找回來。

公孫智也是興趣盎然,與周通並肩一起看熱鬧。

汪沖對這場熱鬧卻是無所謂,但對這個老者很有興趣。如此一想,立即就是意識一動,接觸精神空間的『光環』。

舉日飛升的茫然飄緲之後,汪沖站在『畫卷世界』。

由於這片區域又是他不熟悉的地方,所以籠罩著迷霧。但在蒔芳館院牆外,在場的每個人都是清晰可見。

公孫智和周通,依然存在因果線延伸向遠方。

除此之外,汪沖居然在老者身上,也發現了因果線。

咦?

更令汪沖詫異的是,老者身上的困果,竟是連到了汪沖自己身上。

『他與我有強烈的因果?』

『或者說,我與他之間,某種重大事件有關聯?』

汪沖在驚詫中默默沉思,雖然暫時搞不明白這個老者的具體身份,但從因果上來看,這個老者必定不簡單。

『扮豬吃虎的前輩高人?』

由於有這個疑惑存在,所以汪沖並沒有貿然『人前顯聖』。在不了解對方底細實力的前提下,如此做法,會帶來不可預測的後果。

在汪沖的規劃中,『天王降臨、人前顯聖』這種手段,要慎用,不可濫用。以他目前實力根基,掌握公孫智和周通二人,已經足夠。

路要一步步走,信徒要一個個降服,還不是浪的時侯。

汪沖嘗試把時辰刻度,向過去回撥,但是詫異的發現,這個老者在地圖上消失了。

也就是說,這個老者是突然出現在蒔芳館。

『絕對是個扮豬吃虎的隱藏高人!』汪沖默默將老者定義為高度警惕人物。

然後,他又嘗試把時辰刻度前撥未來。

結果是老者進入蒔芳館,但消失在迷霧裡不可見。

『雖然結果不詳細,但他肯定是能進入蒔芳館。』汪沖有了結論,不再多想,立即退出了畫卷世界,返回現實。

那邊的許三和幾個護館武仆,聽到老者說完,頓時就是好氣又不好發作。因為按規矩,這老者又沒說錯。

眾所皆知,蒔芳館的花魁顧媚姑娘,是位才女。她不僅是艷冠嘉州城,色藝俱絕,更是多才多學,愛詩詞成痴。

自從顧媚來到蒔芳館,便立下規矩。每隔半月,蒔芳館會高掛詩牌題目。若有人能夠賦詩切合題目,得到顧媚姑娘認同,便能成為入榻之賓。

三年來,不知有多少文人騷客想要拔得頭籌,一詩揚名,但結局並不怎麼美好。

你若寫得差或平庸,顧媚一紙點評拋出來,全嘉州城當天就能得知。立即就能令你名聲掃地,抬不起頭,臭大街......

吃不了魚還惹一身腥,大多文人騷客就不敢輕易摘詩牌。即使有膽又有才情的讀書人,也要斟酌再斟酌,才敢來蒔芳館賦詩。

汪沖在了解到顧媚的這種做法之後,也是佩服。

因為古代的環境,要想揚名,並不容易。顧媚借賦詩這一妙手,既抬高了自己,又抬高了蒔芳館的檔次。

而且與讀書人聯繫在一起,無論在朝在野,顧媚的名聲都會水漲船高。

那個老者說完之後,見許三和幾個護館武仆面面相覷,並沒有阻攔,立即又是招手道:

「愣什麼?取紙筆來,老夫要賦詩一首。」

許三咬咬牙,只能回首吩咐。

片刻,已經有個小丫鬟端著紙筆出來,皺眉打量老者。

「老先生,你若寫不出來,可是要吃板子的......」小丫鬟細聲細氣地提醒道。

「老夫的詩才,豈是浪得虛名?磨墨!」

老者一掀袖子,提筆在手,凝視著小丫鬟端著的白紙,琢磨著白紙旁邊的詩牌。

詩牌上寫著:「五律、江中雪景」。

許三和幾個護館武仆,虎視眈眈地盯著老者。汪沖等人也是好奇,紛紛圍攏上來。

老者凝眉抬腕,咬著筆尖,雖然瘦弱老朽,但如此認真態度,油然而生一股自信腹有詩書的文人氣質。

就在眾人摒息凝神,關注老者如何下筆的時侯。

老者咬了咬筆尖,突然抬頭問:

「如今只是深秋,為何要寫雪景?這不是為難老夫?」

小丫鬟一口氣差點窒住,過了半晌才說道:「這是館主題寫的詩牌,只因即將秋去寒來,有感而發......」

「哦......」

老者點點頭,再次抬腕提筆,沉默半晌,又問:「一定要寫江水麼?老夫對江水可不怎麼熟悉......」

圍觀眾人都是憋了一肚子火,其中一個護館武仆破口大罵:

「老東西,你到底會不會寫詩?今日若是寫不出來,咱們的拳頭可不認人!」

老者反瞪一眼:「你個粗人慌什麼?寫詩乃要意境,老夫意境正在醞釀中,豈能催促?真是粗鄙!」

汪沖越瞧越好笑,想了想,湊近老者,低語道:

「我倒是有一首偶得的小詩,又有江又有雪,老先生可以拿去醞釀。」

老者抬頭看了一眼汪沖,有些不高興的說道:「你的年紀比老夫也小不了多少,喊什麼老先生?有屁就放!」

周通眉頭一掀,正要發怒,公孫智趕緊瞪眼阻止。

汪沖卻是一點也不氣惱,貼近老者耳旁,說出前兩句: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這兩句旁人沒聽到,但老者卻聽得真切,陡然就是一震,喃喃道:「無一字有雪,卻又處處知雪,真乃絕句也!」

他此刻回味著此句中的『山』、『徑』,更是喜不自勝,覺得心中熨帖無比。再看汪沖,便覺得宛如知心之人。

「下面呢?後兩句如何寫?」老者急問。

圍觀眾人見老者如此急不可耐,都是好奇心大盛。但偏偏又沒聽到前兩句,不由得紛紛心癢難搔。

汪沖再次入耳低語: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妙啊!!」老者喜得臉上的褶皺都開了花,手舞足蹈,「前兩句絕,後兩句意境更絕!此江此雪,實乃絕唱!」

他又想到此句中『孤舟蓑笠翁』,好比自己。又想到『獨釣寒江雪』,那種孤高凌然的世外風範,更是歡喜得心花怒放。

「此詩偶得,贈與先生,有緣再見,告辭!」

汪沖功成身退,對老者拱手致禮,然後回身使個眼色,帶著公孫智和周通緩緩離去。

那老者還沉浸在詩句意境之中,搖頭晃腦,筆上的墨汁灑得到處都是。

小丫鬟都快要哭出來:「老先生,您再不寫,我......我可就生氣啦!」

「寫,當然要寫!老夫有此絕句,今日必定拔得頭籌!」

老者傲然揮毫,筆走龍蛇,瞬間一氣呵成,將此詩寫在白紙上。

小丫鬟也不多看,端起紙墨就匆匆回去院內。

許三和幾個護館武仆都是粗胚,只看得幾個字,哪還管什麼詩不詩,只是冷眼圍著老者。

若是顧媚將此詩拋回,那就一定要讓這老者飽嘗滾刀肉的厲害。

......

蒔芳館內。

主廳中,裝飾精雕華麗的長席上,分兩列坐著客人。

主客席坐的正是郝嵐,相對而坐的是嘉州主薄,也號稱嘉州第一才子的柳梨亭。

郝嵐身邊陪席的是檀濟和尚,對面坐著一個衣袍普通的中年男子。然後另有幾位鶯鶯燕燕的美人,各自相伴的陪坐。

長席主位上,端坐著一位年近二十的秀美女子。

這女子生得肌膚勝雪,黛眉如煙,宛若畫上的仙人一般。難得的是她的目光清澈,即使在這煙花場所,也生出一種清麗氣質,惹人憐惜。

嘉州花魁顧媚,雖然單名一個媚字,卻是以才情聞名。正因如此,方能顯出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獨特風采。

「一個胡鬧的老朽而已,館主又何必賜予紙筆,豈不是辱沒了自家身份。」

「是啊,館主,讓許三攆走便是,免得耽誤了柳主薄的興致。」

幾個陪坐的勾欄美人兒,七嘴八舌的談笑道。

「蒔芳館立了規矩,便要遵守,豈能因人而異。」顧媚的聲音淡雅,只是拈動凝玉般的纖指在烹茶。

「顧媚姑娘的才情,冠蓋嘉州。有人慕名而來,也是常有之事。」柳梨亭微笑道。

「來來來,再喝一杯,為顧媚姑娘助興!」檀濟和尚哈哈大笑,舉杯相邀。

正在此時,小丫鬟端著紙墨匆匆進來。

「館主,這是那位老先生作的詩。」

顧媚點點頭,眼光流轉,落在白紙寫就的詩句上。

叮鐺!

一聲響動,顧媚手指間的茶匙跌落。

她的臉色幻變,眼波中滿是欣喜和讚嘆,連聲說道:

「快!快去請那位老先生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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