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口中,不一會兒就聚攏了大批的人。

余列已經在毒口中幹活幾個月的時間,不說和其他人交情好,但是身為小頭頭之一,總歸是和大家混了個臉熟。

因此當其他道童瞧見了余列和那圓臉道童後,無須蘿蔔頭等人解釋,眾人就猜了個七七八八,並議論紛紛:

「好傢夥,老余今日一回來就動起手來,真烈性啊!」

還有人幸災樂禍起來:「他這一出手,位置豈不是鐵定沒了?敢在丹房中動手,或許還得被扒層皮,才可脫身。」

也有人的性子謹慎,讓自己身邊的人斂聲:「噓!看就看,別多嘴。那余列敢如此暴躁,指不定背後真有靠山。」

嗡嗡聲響起來,特別是這個時候,正是不少道童剛上工的時候,幾乎九成的人都懶得幹活,趕緊跑過來湊熱鬧了。甚至毒口的隔壁兩家堂口,也有遊手好閒之人聽見動靜,溜達進來。

余列站在場中,倒是神色從容,鎮定自若,有些讓人琢磨不透。

蘿蔔頭等人湊到了他身旁,急聲問:「余頭,現在該如何是好?你可是真認識那方老,快快去找對方通個氣!」

老胡又急忙插嘴:「不可,余哥兒得著留在這裡,否則犯了事找不到人,罪加一等。小羅,你去幫余哥兒找人通氣!」

蘿蔔頭立刻就點頭,然後望向余列,等余列發話。

除了老胡和蘿蔔頭在給余列出謀劃策之外,另外那兩個或高或胖的拔毒道童,也是臉上掛著憂色,望著余列。

余列聽見幾人的話,眼中微微一暖。

雖然剛來毒口時,他這群夥計們都是一副歪瓜裂棗的模樣,但是幾個月相處下來,余列發現四人品性都可,至少沒有落井下石的小人。

因此面對蘿蔔頭等人的關照,余列朝著四人拱手,緩聲說:「諸位且放心,余某應是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聽見這個回答,蘿蔔頭四人的臉上憂色減少,其中老胡還呼了口氣:「俺就知道,余哥兒做事情有章法,定是不會莽撞的。」

但是他們還是建議余列立刻去找人通氣,催促著。

正在一伙人低聲商量時,慘嚎聲再次響起:

「痛死我了!杜頭兒,您可算是來了。」

是那被余列一腳踢翻的圓臉道童,正在哀嚎出聲。

對方指著余列大罵:「這個混球傢伙,我只不過是讓他去幹活,他竟然一言不合就毆我,是他毆我!我可沒動手,半指手指也沒動!」

余列聽見聲音,抬眼看向對方,輕笑說:「嘖!閣下的聲音這般洪亮,比殺豬還響,看來是余某剛才的力道輕了,沒能一腳扎破你的肺葉子。」

這般調笑的話說出,頓時引起周圍人一陣鬨笑。

但好漢不吃眼前虧,那圓臉道童也只是下位道童,他漲紅著臉,連滾帶爬的溜到了一旁,生怕余列再跑過來痛毆他。

在這時,余列等候的人——杜量,終於從毒口的深處走出來。

對方陰鷙著臉色,背著手,在幾個道童的隨同下,環顧了四周一眼,讓現場鬨笑的聲音頓時低微很多。

但是當瞧見余列之後,杜量眼中的陰鷙之色反而消退一些。

對方笑著看余列,說:「十多天不見,不知余哥兒是到哪裡去發財了?」

余列休假是為了閉關突破,但是他除了交代過女鄰居之外,對於其他人都沒有透露。有人猜測他是閉關修行了,也有人猜測他是去做見不得人的勾當了,很少有人會猜到他是在突破。

余列見杜量走出來,只是朝著對方拱了拱手,沒有吭聲。

「姓余的!」有道童立刻就站出來呵斥:「杜頭問你話呢,沒長嘴嗎!」

杜量伸手攔住了身後的人,他先是點了幾個看戲的道童,叫到近處耳語幾句,讓對方交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還有那圓臉道童,也是灰著臉,主動湊到了杜量的身旁,指著余列大聲告狀:「杜頭,是這傢伙動手的,沒王法了,我可沒動手、也沒還手!」

聽完幾番話後,杜量露出一副了解事情的神情。

但是讓眾人意外的是,他面色一冷,並沒有呵斥余列,反而罵那圓臉道童:

「不成器的傢伙,這一處小口才交給你多少天,你就弄成這樣?盡給我找麻煩,丟不丟人?」

杜量還走上前,咣咣的就是兩個大耳瓜子,狠狠的打在了圓臉道童臉上。

圓臉道童的兩側臉頰頓時就紅腫起來,看上起更像是豬頭。

「只不過是因為最近魚獲多,才讓伱打理余哥兒的小口。這才幾天?你就讓老胡他們幾個眼黑嘴青的,一看就是熬了幾宿,是在通宵的幹活。怎麼就你一個紅光滿面,身上連點魚腥味都沒有?

別說余哥兒了,要是我知道是這個情況,一進門我也要削你!」

杜量這兩耳刮子,給圓臉道童帶來的傷害,似乎比余列剛才一腳還要狠。

對方捂著臉,眼神痴愣,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旁邊的余列聽見對話,也是眼神詫異盯著杜量看。

那圓臉道童愣了好久,才露出了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我、我沒招惹他啊……」

杜量眉頭又一皺,罵到:「你不招惹余哥兒,余哥兒會打你?」

「好!」有聲音響起來。

是余列身旁的蘿蔔頭聽見的杜量的話,忍不住大聲叫好。

另外的兩個高胖道童也是出聲:「杜頭明理!」、「杜頭說得好!」

他們見壓榨自己等人多日的圓臉道童,被杜量如此訓斥,又有餘列在場,頓時底氣大漲,大感快意!

不只是蘿蔔頭等人了,就連一旁圍觀的其餘道童,也是當即叫好,其中部分人是真心誠意,痛恨那圓臉道童壓榨手下人,還部分則是在奉承杜量。

反倒是余列這個當事人,只是眼神還帶著些古怪,面色已經恢復平靜。

還有那老胡站蘿蔔頭的身旁,也只是搓著手,低調著,沒有叫好也沒有起鬨。

一番訓斥,杜量才再次看向余列,露笑的說:

「得罪余哥兒,是口子近期送過來的魚獲實在是多,你不在,必須要有人主持口子的事情,經過幾人推選,老哥就調了這個傢伙過來管事。」

對方指著圓臉道童:「這事,老哥做的不妥,讓你們受累了。」

余列微眯眼睛。

眾人見杜量是這樣一個態度,徹底以為今天這件事,大致就要落定,余列會被輕拿輕放。

議論聲繼續響起,有人在猜測之前的傳言有假,余列背後是真有人。

蘿蔔頭更是抓著余列的手,大聲叫到:「杜頭英明極了,那就快快把那傢伙的踢走,讓余哥兒回來當頭兒吧。」

不過杜量聞言,臉上這時卻是露出了為難之色。

對方站在場中,突然掏出了自己的腰牌,掐破指尖,塗抹上血,在場中晃了晃,念叨出聲。

呼呼!

近處擺在供桌上的幾尊泥胎木偶,當即震動搖晃,其中一尊一頭磕在了桌子上,然後有黑氣冒出,盤旋到眾人的頭頂,呈現人形。

只見杜量朝余列拱手,一臉難色的說:「余哥兒,對不住了。丹房中規矩森嚴,無故鬥毆,必須去衙門那邊走一遭。鎮子的鬼兵都將這一切看在眼裡,老哥不得不按規矩辦事。」

黑氣盤旋,釋放出陰冷感,令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膽寒。

鬼兵乃是鎮子中的道徒們,採集陰氣幽魂,煉製而成的傀儡道兵,其無甚靈智,但是能視聽見物,專門用於檢察鎮子內外。

鎮子中各處都擺放有鬼兵木偶、罈子,一有事情發生,道人們就可以就近喚出鬼兵,問話查明。

除了檢察作用之外,對於下位、末位道童們而言,他們的血氣低微,鬼兵更是駭人存在,不可以輕易沾染,否則多半氣血被奪,要大病一場。

唯有中位及以上的道童,其血氣如爐,才可以抵禦鬼兵的陰氣侵蝕,不至於懼怕鬼兵。

杜量喚出鬼兵後,現場的道童們紛紛退了一步,避之唯恐不及。

議論聲都一噤!

蘿蔔頭髮懵,老胡色變,兩人都張著口,不知該說些什麼。

只有那圓臉道童聞言大喜,其在心中狂叫:「哈哈,按規矩辦事!按規矩大,姓余的,你不死也得脫層皮!這小頭頭職位肯定是我的了。」

杜量面色誠懇的朝余列伸手:「余哥兒,且隨我去衙門中講明事情經過,走個過場,哥哥定會幫你爭取寬大處理的。」

余列似笑非笑的打量對方。

似乎,杜量今日處理糾紛的做法,任誰都說不出一個「不」字。

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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