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反思著自己的所作所為。

救了很多人嗎?或許吧,他不顧一切地殺了夏溪,姑且可以算是間接救了很多人。不過這種殺人等於救人的邏輯,本身就很挑戰絕地的理念,讓人很難開心地表示:殺得好,多殺些。

事實上,純從功利的角度思考,他從一開始就不該離開【巽】,更不該捲入後續的一連串風波,儘管當時他有非常多的理由離開,但本質上,他是屈從於了一時的衝動。

而現在他深陷太空城,距離師父看似近了,實際卻已遙不可及。想要繼續完成他前來乾星系的使命,就要他付出加倍的努力,作為一時衝動的代價。

肖恩的沉默,讓黃萱感到了好奇,然而此時門外卻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黃萱連忙起身,順手丟給肖恩一條破毯子,肖恩也利索地放下粥碗,掀起毯子蓋在身上。

黃萱拉開吱呀作響的拉門,帶著笑容迎向門外的來客。

「哦,是你們啊,有什麼事嗎?」

「來提醒你不要惹麻煩。」

門外響起一個頗為尖銳的男子聲音,說話時帶著濃濃的鼻音,甚至乾坤語都不甚流利。

男子身旁,又傳來一個含糊不清的女子聲音:「這次上面搜查人犯是認真的,我不管你藏沒藏人,至少別被人抓出來。萬一出了什麼事情,我們這條街上的人都要被你牽連。」

黃萱嘻嘻笑道:「我一個新來的,哪敢惹麻煩啊,紅臉非殺了我不可!」

「那就好,噗嚕嚕。」男子說著,發出一長串擤鼻子的聲音,「另外有件事要提醒你,你已經被選為這條街的代表了。」

「誒?」黃萱莫名其妙,「代表?什麼意思啊?形象代言人之類的嗎,有廣告收入嗎?」

女子含糊嘲笑道:「想得真美,這種下三濫的地方還要什麼代言人?你想要代言,努力去天玄區吧。」

男子則發出一長串鼻音,打斷了同伴的嘲諷,說道:「看來你是不知道的,那我告訴你,所謂代表,就是說代表這條街受罪的倒霉蛋。如果這次的事情最後無法順利了結,比如上面的人一直沒找到人犯,最後追責到了天黃區,追責到了我們這條街上。那麼,在沒有找到真兇的情況下,你就是真兇了。」

黃萱做出匪夷所思的表情:「等等,什麼真兇?我什麼也沒做啊?!」

「所以你才是代表,不然你指望其他人跳出來承擔責任嗎?噗嚕嚕嚕,你現在跑還來得及,紅臉的房客,應該有這個門路吧。」

說完,那對男女就離開了,而黃萱回到屋中時,臉上則掛著苦笑。

「你都聽到啦?唉,難怪這邊的人一直告訴我說,遇到【普顯人】(原創種族,男性為身長約50厘米的飛行生物,擁有異常碩大的鼻子和發達的肺部,女性則是身高約一米五的人形生物,不能飛行,身材顯得非常臃腫,口齒不清。)就一定沒有好事,每次他帶著搭檔發通知,都搞得怨聲載道……唉,也難怪這邊的收入高,卻沒人願意來。天黃5區的工作的確不好做,這才剛來沒幾天就被人欽點成祭品啦。」

肖恩說道:「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黃萱不由揚起眉毛,驚訝道:「誒?不要說抱歉啊!我不是在抱怨啦,你放心住在這裡養傷就是了,沒什麼可麻煩的。聽那個』小飛俠『的意思,所謂代表,只是在上層一路追責到這裡,且沒有人頂罪的時候,才會把我推出去。但是一般事情不會發展到那個地步的。」

肖恩說道:「你不必安慰我……」

「我不是在安慰你哦。」黃萱說道,「雖然我來這裡的時間也不長,甚至才剛知道這個代表制度,但相信我,對於5區貧民窟的規則,我是大致了解了的。這裡雖然一貫被上面的人看不起,但其實很團結,很有活力的哦,尤其是對抗上級的時候。」

黃萱說著,伸手指了指頭頂。

其實按照【離】的建築結構,天玄區和天黃區基本處在同一高度,並沒有上下關係,然而那種存在於社會結構和鄙視鏈鏈條上的層級關係,卻是一目了然。

「天黃區的人真的很慘,尤其是5區這種貧民窟,就連【不周】的光都吝於照過來。其他各項公共資源就更不用說了,斷水斷電是常有的事,有時候還有天玄區的垃圾車過來直接倒垃圾……」

「上層的人一直把這裡的人當牲口,所以牲口們自然也不會把上面的人當人。你別看剛才那些傭兵耀武揚威,搞得這裡一片烏煙瘴氣,但是如果有天玄區的傭兵敢過來作威作福,那麼所有人都會立刻團結起來,一致對外。」

說到這裡,黃萱也笑了起來:「所以你不用擔心啦,這次發搜捕令的是上面的人,這裡的人恐怕只覺得你是英雄,不會主動供你出去的。」

黃萱的笑臉,在這個陰暗潮濕的金屬棚屋裡,顯得格外可貴,然而肖恩卻沒辦法就此接受這套說辭。

他搖了搖頭,說道:「風險還是存在的,你不能把希望太過寄托在這種底層的團結上,它太過脆弱了。」

在跟隨師父莫斯提馬四方遊歷的時候,肖恩已經見過太多土崩瓦解的團結了。

那種因貧寒和壓迫而形成的抱團,只要環境稍有變化就會土崩瓦解。比如說,只要許諾幾套天玄區的住房,整條街至少一多半人當場變成叛徒。而現在無非是統治者們還沒開出足夠高的價碼。

但這只是時間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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