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寧致遠嘆氣,魏岳訝異地看他一眼,「寧御馬你?」

「呵呵,」寧致遠笑著搖搖頭,也看一眼魏公公的手。

他發現了,魏公公凡在桌上的右手,食中二指分得比較開,不仔細看沒事,仔細看的話,還是能發現差別的。

對於這些東西,他熟啊,內廷里的太監們閒得沒事,整天就把心思花在這些小心眼上了,不同的手勢,就代表不同的意思。

但是他也不好戳穿,只能笑著回答,「挺嬌弱的幾個女孩兒,不要用大刑了吧?」

寧致遠是擔心,他這邊要人,魏岳悄悄吩咐下去,要人……的命!

到時候魏公公很遺憾地解釋一下:唉,人沒捱刑過去,就掛了――你看,這不是我不給你面子。

這種事兒,魏岳做得真不少,不便直接拒絕,回頭就吩咐人,將託人求情的那廝幹掉。

寧致遠當然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一來自己被打臉,二來也不好跟李永生交待。

魏岳怪怪地看他一眼,放聲笑了起來,「聽到了吧,寧御馬說了,不許用刑,這三個女孩兒若是出了意外,我唯你是問。」

「好的,」朝安局這位笑著點點頭,「其實她們是胡畏族人,通常會網開一面,不過……可能會多調查幾天。」

他也聽清楚了這兩位公公的潛台詞,心說寧致遠你想得有點多了,魏公公就是讓我們拖延幾天,不要馬上給出答覆。

其實對魏岳的發問,朝安局很能摸清楚心思,今天當著寧御馬問,那三個女孩兒是否無辜,就是很明白地表示,寧御馬是為那三個女修生來的。

所以他才會去看魏公公的手,看看是要那三個女孩兒死於非命,還是說暫時拖一拖,抑或直接放人。

至於說胡畏族什麼的,那純粹扯淡,朝安局是什麼地方?造反的案子都能查,死幾個胡畏族,算多大點事兒?

魏岳也沒想殺這三個女孩兒,他已經定下調子了,不激化跟寧致遠的矛盾,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能死死扳倒寧致遠才行。

但是這麼讓寧致遠把人帶走,他面子上也無光,須知今天是他主動將人招來的,招來之後就讓其把人帶走,成什麼體統?

所以,拖延幾天是必然的――這麼大的案子,多查幾天,寧御馬你該能理解的吧?

寧致遠轉一轉眼珠,心裡明白了,於是笑著點點頭,「朝安局的事兒,我也不太懂,魏公公您看著安排就好……李永生此人,寫得一手好話本,天家也是很喜歡的。」

魏岳斜睥他一眼,「可是那個格洛路救戰兵的話本?」

他記不得李永生的名字――這實在太正常了,但是對於這個明目張胆為光宗洗地的話本,天子表示出了異乎尋常的興趣,對於很多人來說,這是個非常明顯的信號。

魏岳若是不記得這個話本,那就枉為內廷第一人了。

「是啊,」寧致遠笑著點點頭,「有意思的是,這小傢伙能寫出拯救戰兵的話本,卻對軍役部的怨念有點大,軍需司想強奪其技術,威脅他不許將技術獻給軍械局……呵呵。」

他這話,當然是解釋為何鎖了兩個軍役部的人回來,他相信魏公公早晚會知道這件事――不出意料的話,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了。

握草!魏岳心裡暗罵,這陳布達也忒不是玩意兒了,明目張胆地跟軍械局搶生意,居然還有臉皮告到我這裡?

對魏公公來說,軍需司搶生意也未必是什麼大事,內廷的體制就在這裡放著,你搶去又如何?待我收拾了寧致遠,獲得今上信任之後,只要一句話,你不得乖乖地送回來?

甚至你掙到的錢,都得乖乖地給我吐出來,不吐也行,從軍費里扣,萬一不小心多扣個十來八倍的,你也別抱怨。

然而,他可以這麼想,話卻不能這麼說,一旦傳出去,內廷上下都會心裡不滿。

於是他點點頭,「這便是你將兩個軍校鎖回來的緣故?」

「既然撞到了,焉能不管?」寧致遠冷笑一聲,義憤填膺地彰顯自己的政治覺悟,「這可是涉及軍械,長此以往易尾大不掉,分明是欺天家年幼,所謂主辱臣死,我無法坐視。」

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扣帽子的水平,沒你這麼高啊!魏岳心裡暗嘆,「那這兩個人,你打算如何處理?」

「我等陳布達來找我,」寧致遠傲然回答,「要不然,他派軍情司的人幹掉我也行。」

「莫要說笑,」魏岳嚇了一大跳,心說你真是個年輕的蠢貨,這種話也敢隨便說?軍情司可不是陳布達能掌握的,那是兌帥的地盤。

兌帥確實仗著軍情司,排除了不少異己,也有見不得光的手段,不過現在中土國的政局波譎雲詭,軍情司也人心思動,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對外上了。

他想一想之後發話,「天家剛剛親政,軍役部那裡,不宜再起波瀾,陳布達怕是不可能主動去尋你,你也點到為止就好,若要出這口氣,有的是時間。」

不止是你會扯今上旗號,我也會啊。

寧致遠卻是聽得大怒,什麼叫陳布達不可能主動尋我?老子堂堂的十二監司監之一,見我就辱沒他了?

事實上確實如此,軍役部買司禮監的面子,其次是尚寶監――那裡掌握將符,再次是御用監的軍械局。

御馬監……好吧,按理說軍役部也該給點面子才是。

但是以往的御馬監,若是敢在軍馬供應上做手腳,那肯定是司禮監授意的,就算求情,也求不到御馬監。

所以他冷笑一聲,「原來竟然是我起波瀾,而不是軍役部起波瀾,那我自當退避。」

魏岳端起酒杯輕啜一口,也沒向對方示意――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這句話。

換個人來,他能說的話多了,比如說再扯出今上的幌子來――我這是為了穩固政局,是為今上好啊。

但是面前這位,分分鐘能將這話傳到今上耳中,魏岳真不敢隨便說。

萬一今上認為,他跟兌帥勾連,這個後果就太嚴重了。

魏岳和兌帥真的是有默契,但是遠沒有達到同盟的那一步,大家是因為利益走到一塊的。

寧致遠見他不做聲,心裡更火了,於是勉力笑一笑,「時候不早了,魏內輔,還有事嗎?」

內輔是對內廷第一人的尊稱,比照的是內閣所稱的孟輔仲輔,雖然不是正式稱呼,但最能表示出來尊重。

魏岳知道他沒聽進去,卻也不想多解釋,只是點點頭,「寧御馬辛苦,早點歇息,我說的話,你也多想一想。」

寧致遠回到宅院,就是亥末了,接近十一點了。

才一進宅子,就有管家來報,「兌帥的管家來訪,還帶來了禮物,想見您一面。」

寧致遠一聽,就氣兒不打一處來,臥槽尼瑪……你終於有上我家門的一天?

一直以來,兌帥就沒有拿正眼看過他,先皇的時期自不必說,今上登基之後,對他寵信日深,兌帥也依舊沒有來拜訪過。

寧致遠對此,一直耿耿於懷,你要說兌帥矜持,就像坎帥一樣,逢年過節,哪個司監家都有一份禮物,禮物不重只是個意思,那也就算了。

若是像坤帥和離帥一樣,哪個司監家都不送禮,也可以算了。

問題兌帥不是那樣的,身為老帥,時不時去拜望魏岳,卻不將別人看在眼裡。

寧某人現在深得天家信賴,但是別說兌帥,魏岳表示連陳布達都不會來――握草,你們有沒有把今上放在眼裡?

今天,他扣了兩個軍役部的人回來,兌帥終於上門了……錯了,是他的管家上門了。

寧致遠一開始很生氣,但是想一想,也能理解了,兌帥從來沒登過我家門,第一次來,派個管家探路,不會顯得很唐突。

為了今上儘快地順利執掌大權,我忍了――我是為天家忍的。

所以他決定見一見兌帥的管家,當然,他心裡還是很不平衡,我是天子的管家,你只是一個老帥的管家,想跟我平起平坐――這不太可能啊。

所以他在書房見客,自己高踞主座,就給兌帥的管家備了一個小凳。

兌帥的管家進來一看,頓時就火冒三丈了,我跟陳布達吃飯,他還得走個過場,假巴意思地讓一讓主位呢,尼瑪……你就讓我坐個小凳?

豎子實在張狂!

當然,管家也知道,眼前這位是今上眼裡的紅人,只能強壓怒火,說兌帥知道御馬監又得了新技術,這是朝廷之幸,是軍隊之幸,特備了薄禮慶賀。

說是薄禮,真的不薄,兌帥知道一向怠慢了寧致遠,這次拿出的禮,厚得很。

「管家你收回去,」寧致遠一擺手,淡淡地發話,他不是個特別廉潔的人,但他是有明確的政治志向的人,瓜田李下的嫌疑,自會避一避。

我為難你不是為了索賄,你搞清楚。

「這是兌帥的一點心意,」管家心裡都不知道把他罵成什麼了,臉上兀自要帶著微笑。

「不用!」寧致遠斷然拒絕,「我的花用,自有天家操心,不牢兌帥費心了。」

(更新到,召喚月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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