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段縣令誤會,中土國賑災一向如此,就是早晚各一碗稀粥,餓不死人就行。

講究一點的,再施捨一些破舊布頭、棉絮之類的,讓災民禦寒。

事實上,官府這麼行事,還是因為有一點很大的顧忌,就是這流民失了根本,會變得十分不穩定,讓他們吃飽了,沒準會作亂。

以忠義縣最近來的流民來看,小偷小摸的行為屢禁不絕,若是真有力氣的話,沒準還會強搶,所以還是不要讓他們吃飽的好。

有這樣的慣性思維,段縣令很自然地就問出了這個可笑的問題。

不過話才一出口,他就意識到,自己似乎是弄錯了――心直口快,就是這點不好。

「呵呵,」李永生笑一笑,「幹活的肯定吃乾的,不幹活連稀的也沒有,九公主賑災不養懶人……天道酬勤,原本就該如此。」

「那便是……我們忠義也可以使用如此手段?」段縣令的眼睛頓時一亮。

其實要以工代賑的話,大部分人都願意賑災――只要有需要乾的活兒就行。

比如說忠義縣,縣城連城牆都沒有,雖然把守住山口處的山牆,就不懼大股賊寇了,但是這個盆地的防禦,其實是個篩子,小股賊寇可以直接翻山而入,這種事出現也不止一次了。

可是忠義縣想修城牆,是天大的難題,首先上面官府就不會答應――你有山牆了,還要修城牆,這不是浪費民脂民膏嗎?

自籌資金修城牆的話,這裡窮得叮噹響,哪裡有那麼多資金可以籌?

可若是管飯,就有免費勞力修城牆,這事就可以考慮了。

不過下一刻,段縣令的眉頭一皺,因為他知道,自己又想多了。

「你忠義當然可以使用這樣的手段,」李永生怪怪地看著他,「不過你考慮過,該怎麼組織流民幹活嗎?又該怎麼約束他們嗎?若是流民不服管教,你想過怎麼處置嗎?」

「這個還真沒有,」段縣令老老實實地搖頭,頓了一頓之後,他又出聲發問,「那麼九公主想在雷谷做些什麼呢?」

趙欣欣根本不理他,只是看著李永生。

李永生笑一笑,「你也不用問了,就當九公主想修一座子孫廟好了,整個雷谷就是廟產,她修什麼都與你無關……這樣可以吧?」

段縣令還真沒覺得這樣就可以。

因為在山外,荊王已經將三湘攪得烏煙瘴氣了,其他親王的子女,買下一大塊地來施工,這讓他心裡多少有點不安――不會有什麼我想像不到的事情發生吧?

可是現在阻攔,他也沒啥理由,最終還是微微頷首,「我會將此事上報的。」

「好了,你開地契文書吧,」李永生也懶得跟他多說,「不過那塊地,我們也看了,你開價太高的話,我們不會接受。」

「地價方面,我們不會隨便報的,」段縣令面無表情地回答,「都有朝廷章法。」

接下來,縣尊大人就核實地價去了,而李永生這邊的人,也開始了籌備工作。

比如說秦天祝,他就開始讓家族裡幫忙聯繫制修,說要來三湘幫忙監工,而李姨也開始聯繫家人――她不想占秦家的便宜。

最有意思的是公孫未明,他竟然找到李永生髮問:你是不是真的要搞子孫廟?

若是真想搞子孫廟的話,公孫家願意入籌。

任何一個隱世家族,都有那麼幾個交好的子孫廟,因為子孫廟強調的是師徒傳承,不像十方叢林,只論修為。

比如說隴右丁家,他們家的子弟,在太一廟已經擁有了碾壓的實力,都快變成丁家的私廟了,但是像二郎廟這些地方,他們還是要做護法。

當然,真正強勢的隱世家族,也不會見個子孫廟就湊上去做護法,邵真人所建的摩天嶺,之所以窮成那樣,就是因為,沒幾個隱世家族買帳。

你的發展,我們不看好,做了你的護法,將來可是有得忙了。

不過摩天嶺也算個特例,邵真人的修為是有一些,人脈也有,怎奈他是青龍廟驅逐出去的,還有廣陵韋家這個不死不休的強敵,一般隱世家族就不想沾染。

同理,公孫家族也是很強勢的家族,雖然族裡現在沒真君,可是族裡起碼四個准證,公孫不器更是半隻腳踏進真君了,被人硬生生打下來的。

這樣的家族,再出真君,是早晚的事情。

而遠在遼西的公孫家族,願意在三湘捧一個子孫廟――還是尚未建成的子孫廟,那只能說,是太給面子了。

這麼遠的距離,絕對會影響公孫家對這個子孫廟的掌控,可能得不償失。

而子孫廟一旦出事,公孫家還得跨越千山萬水來護法,更加地得不償失。

所以公孫未明入籌這個子孫廟,真的不是因為子孫廟屬於道宮系統。

有一種投資方式,叫做投資一個人。

就在緊張的籌備中,當天下午,段縣令拿來了報價――八百兩黃金,賣出去雷谷八百里方圓的土地。

一里方圓的土地,作價一兩黃金,合一百塊銀元。

貴嗎?擱在平原地方,真不算貴,但是擱在這窮山僻壤,真的很貴。

就連趙欣欣這高高在上、不接地氣的天潢貴胄,也忍不住一皺眉,「段縣尊,你這麼報價,真的很讓我為難。」

「我怎麼敢胡亂報價呢?」段縣令一臉的無辜,「我報價的根據是,《私宅、子孫廟等非官府用地的核實辦法》,有據可查。」

李永生笑了起來,「這個核實辦法,是光宗六年頒布的吧?」

段縣令的臉上,也泛起了笑容,訕訕的那種,「這個是正規的法令,就是老舊了一點,但是沒有更新的法令了。」

「你還真不害臊!」公孫未明冷哼一聲,「光宗六年,衛國戰爭還沒爆發呢,土地價格居高不下,你拿到現在來套用?」

段縣令臉一沉,「那又如何?沒有新的土地辦法!」

「不如何,」李永生直接站起了身來,「忠義縣的地太貴了,我們去桐靈縣,可以吧?」

「你們怎麼能……這樣呢?」段縣令大驚失色,「不是說看好雷谷了嗎?」

李永生搖搖頭,冷笑一聲,「我們只是需要一個地方安置流民,不是說一定要留在你忠義,更不是說非雷谷不可。」

方縣丞聞言,冷笑一聲,「那是朝廷的法令,我們不可能不執行的,你們若是實在不理解,那麼……我們只能說遺憾了。」

「你遺憾什麼啊,」常縣尉冷冷地發話了,「桐靈可是你老家,著急把人趕到自己家,也不至於這樣吧?」

方縣丞的臉,刷地就拉了下來,「姓常的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常縣尉哈哈大笑,「我說的是實話,你敢說你不是桐靈人?」

「我當然是桐靈人,但是我現在說的,是朝廷的律法,」方縣丞的臉,黑得像鍋底一般了,「你竟然敢說我有私心?」

「行,你沒有私心,」常縣尉微微一笑,不再說話。

「那算,桐靈我們也不去了,」趙欣欣出聲了,她何曾受過這種氣?「永生,咱們再找個地方好了。」

你說得輕巧,這些地方哪裡是說找就能找到的?李永生有點無奈,不過老婆有令,再委屈也得認了,於是他哼一聲,「去千山吧。」

於是眾人開始收拾行李。

段縣令見狀大驚,「李小友,有什麼不同意見,咱們可以再議的嘛。」

他一旦把人放走了,這一筆橫財就沒了啊。

中土國的賦稅,大部分走的是統籌和商稅,像地方上賣地的錢,只需要交一筆土地契稅,大部分會落在當地官府手裡。

段縣令不可能將這些錢揣進自家腰包,但是有這些錢在手上,他能做太多的事了,搞出點政績絕對沒有問題,而且,在花錢的過程中,他肯定也會有經濟上的收益。

這可是足足八百兩黃金,忠義縣衙一年能自由支配的資金,連二百兩也到不了。

李永生一點談的興趣都沒有,不過趙欣欣卻是出聲了,「想談你就給個實在價格……你要清楚,我沒有太多的時間。」

段縣令倒也光棍,「那九公主你開個價好了。」

「我沒興趣開價,其實對我來說,八百兩黃金不算什麼,」趙欣欣面無表情地發話,「但我是在為國效力,這種事情上,你還要如此獅子大張嘴,實在太令人寒心。」

段縣令的嘴角抽動一下,九公主的氣場實在太強了,而且,做為一個有羞恥心的官員,他也有點受不了對方說的話,「那麼……減半好了,你看如何?」

「還是太貴,我只出一百兩黃金,」趙欣欣冷冷一哼,「你若不答應,我自去千山。」

「一百兩黃金……這怎麼可以?」段縣令苦著臉回答,「九公主,那裡可不是不毛之地,若非是雷電密集,只說裡面的林木和山貨,也不止一百兩黃金啊。」

「採下運不出去的林木,只能被燒掉吧?」趙欣欣雖然不怎麼了解民間疾苦,但是大致的情況,她還是心裡有數的。

她輕哼一聲,「最後一次機會,你賣不賣?」

(更新到,召喚月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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