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欣欣、公孫未明和張元平都是消息靈通之輩,對太皇太妃在中土的地位,相當清楚。

她在宮中的地位無人能及,雖然是有些放縱自己的兒子,但是對少年天家的支持,也是毫無保留的,她其實將今上也視為了自己半個兒子。

太皇太妃唯一看不穿的一點就是:她以為自己的「兩個兒子」,雖然會有點小齟齬,但是最終還是會相互扶持,打理好中土國。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是痴心妄想,但是偏偏她覺得,這是理所應當。

雖然她執迷不悟,但是只要她活著一天,天家就無法針對襄王做什麼。

中土重孝義,少年天子被她一路扶持著走過來,自然心存感激。

太皇太妃眼下這麼一死,天家身上的親情桎梏,終於被打破了,可以痛下殺手了。

但是同樣的,襄王身上的桎梏,也被打破了,他可以肆無忌憚地起兵了。

荊襄二王同時起兵的話,絕對是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更別說還有若干個親王,暗地裡在虎視眈眈。

良久,公孫未明的眉頭一皺,出聲發問,「太皇太妃高壽?」

「尚未過七十誕辰,」趙欣欣下意識地回答,「不過……她一直體弱多病。」

「就算體弱多病……」公孫未明以極輕微的聲音嘟囔一句。

趙欣欣的眉頭輕輕一蹙:你差不多點啊,想啥呢?

就在此刻,有一名小道童來報,北極宮有弟子前來,求見雷穀穀主。

其實這「雷穀穀主」四個字,根本是其他人自作主張起的頭銜,趙欣欣對此並不感冒,不過這裡是她買下的,別人這麼稱呼,她也無意糾正。

此次前來雷谷的,是張木子、柳麒和陳昭雪三名真人。

將張元平趕走之後,張木子三人走了過來,不過她是才晉階的真人,老老實實地走在最後面。

趙欣欣看一眼公孫未明,見這廝依舊不識相,忍不住哼一聲,「未明准證,你這麼空閒嗎?」

「未明道友還是留步的好,」柳麒輕笑一聲,抬手沖趙欣欣一拱,「見過欣欣道友。」

「不敢當真人如此稱呼,」趙欣欣身子一側,避過了這一禮,「不知真人此來,有何見教?」

柳麒也一側身子,招呼一聲,「木子真人,還是你來說吧。」

張木子雖然也晉階了化修,卻沒有杜晶晶那般強勢,她走上前笑著發話,「此前我在閉關,一出關就聽說,九公主親自賑濟流民,這身體力行的誠意,令我十分敬佩,特地趕來道賀。」

「木子真人過獎了,」趙欣欣一邊回答,一邊側頭看一眼公孫未明,眼中掠過一抹若有所思的目光。

張木子將柳麒和陳昭雪介紹一下,也不扭捏,直接發話,「我們從未明准證這裡得知,雷谷藏有毀滅道意的雷霆氣息,特來一觀。」

趙欣欣沒好氣地看公孫未明一眼,「我說,你還真能折騰啊。」

「你這叫什麼話?」公孫未明瞪她一眼,「你父王有需要,我公孫家的支持說到就到,我家想要入籌雷池,你不給個痛快話,還不許我找人來幫手?」

「我根本沒把那東西放在眼裡,」趙欣欣哭笑不得地搖搖頭,「你想入籌,去找丁經主商量好了,跟我說沒啥意思。」

「她最難說話了,」公孫未明悻悻地發話,「根本不給機會。」

「那你……」趙欣欣想再說點什麼,最後還是無力地一擺手,「那你帶著北極宮三位貴客去看吧,反正那地方你也熟悉。」

北極宮的三名真人見狀,知道遼西公孫家果然跟九公主相厚,不過柳麒還是主動出聲,「欣欣道友沒有時間嗎?主人在場總是好一點。」

他這是尊重的意思,趙欣欣報之以無奈的苦笑,「對不住三位真人,我現在遇到點麻煩事。」

聽到這話,柳麒就不好再說什麼了,他終究是男性真人,有些話不合適問。

不過張木子就不同了,她跟九公主接觸的時間不短,「能說一下是什麼事嗎?」

趙欣欣想一想,方始回答,「太皇太妃……薨了。」

三名真人聞言,也是一怔,苦修者陳昭雪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是就連穩重的經師柳真人,都露出了訝異之色,「這是……要亂了?」

「不止是要亂了,」趙欣欣一攤雙手,面無表情地回答,「現在的三湘,已經很亂了,要不然我也不會買下雷谷,現在……唉。」

張木子對皇族的事情,並不是很感興趣,驚訝過後,她出聲安慰對方,「這也不是咱們道宮該管的,你已經盡力了……又不是外敵入侵。」

「為什麼不能是外敵入侵?」柳麒看一眼自家的新紮真人,「英王為什麼跑到東北鎮邊?西北那邊,也未必能太平。」

「好了,」陳昭雪難得地說一句話,「這不是咱們能決定的,多說無益。」

「不過,咱們能在雷谷待一段時間,」張木子笑著發話,「幫九公主穩定一下局面。」

這話,趙欣欣愛聽,於是她一側身,「好吧,我陪你們一起去看一看。」

事實證明,用陣法壓制住的道意,真的很難感受出來,陳昭雪身為苦修者,是第一個感受到的,但是也用了將近半個時辰。

柳麒身為經師,用了一個多時辰。

最不堪的是張木子,根本就沒感受出來,所以她的表情,有點怪異。

然後,柳真人就觀摩了李永生的陣法,看了一陣之後,他提出個要求,「能關閉陣法嗎?」

李永生還沒來得及說話,趙欣欣就發話了,「抱歉了,柳真人,雷谷有七萬的流民。」

「這還真是……」柳麒苦惱地皺一皺眉頭,又看一眼還在閉目感受道意的苦修者,「陳真人有什麼建議?」

陳昭雪緩緩睜開眼睛,吐出一句話,「道意很淡,但是很純正。」

柳真人微微頷首,側頭看向趙欣欣,「此地的道意,是歸丁經主負責嗎?」

他見過丁青瑤,因為他是北極宮經主院的,相互之間接觸得比較多。

趙欣欣搖搖頭,「倒也不是,主要是目前丁經主在雷谷小住。」

三名真人相互交換個眼神,最後還是柳麒發話,「那我們去拜訪一下?」

趙欣欣苦惱地皺一皺眉,「其實……我是化主院的,要不你們先歇息兩天,我聯繫一下栗化主,讓她來決定,好嗎?」

她是真不在乎這點道意,奈何別人都當個寶,若是輕易許出去了,栗化主心裡,難免會有點不舒服,所以也只能這麼回答。

「這也是應該的,」柳麒點點頭,反正趙欣欣這做主人的不反對,北極宮可以操作的內容,就多出了許多,「你雷谷現在,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嗎?」

趙欣欣想一想,「諸位真人若是能亮出北極宮的字號,那就是最大的幫忙了。」

雷谷的後台是玄女宮,這已經很令荊王頭疼了,若再多出個北極宮,那他們哪怕是跟襄王聯手了,也只能繞著雷谷走。

柳麒卻沒有著急答應,而是眉頭一皺,「這個雷谷,是欣欣道友你用世俗的身份買的吧?」

要不是經師呢?考慮問題果然嚴謹,雷谷用世俗身份賑濟流民,北極宮貿貿然插一槓子的話,很容易被人拿「干涉世俗」來說事。

九公主微微一笑,「你們是來尋人論道的,這不就結了?木子真人,杜真人也在雷谷。」

「杜真人……杜晶晶?」張木子的眉頭一揚。

「是啊,」趙欣欣點點頭,「你倆不是好酒友嗎?」

「是曲阿杜家的那位嗎?」陳昭雪再次出聲,「曲阿離海岱很近,他們應該能很方便地探聽出襄王府的情況。」

別看這位是苦修者,那只是一種修行手段,其實她的心裡,比普通人明白多了。

話音剛落,有一人從不遠處飛來,正是杜晶晶。

她還沒落地,就發現了張木子,「咦?張真人你不在北極宮待著,來這裡作甚?」

「我來雷谷,又不是去朱雀城,」張木子哼一聲,「杜真人你也管得有點寬吧?」

「我管得雖然寬,但是我酒量大啊,」杜晶晶得意洋洋地回答,「酒量小的別挑釁!」

「你真好意思說,」張木子氣得一哼,「你酒量比我大?好了,不閒扯,這是我北極宮的兩名真人……」

寒暄過後,杜晶晶也不避諱,直接對著趙欣欣發話,「摩天嶺傳來消息,襄王反了。」

「反了?」在場的人齊齊一愣――雖然大家都知道,這些親王如此折騰,早晚會有人反。

以荊王為例,已經造成了事實上的割據――三湘政令不通、各自為戰,導致民不聊生,大家只知道有荊王,不知道有朝廷,這不是割據是什麼?

至於襄王的表現,也就不必說了,哪怕是最弱的寧王,所在的會稽郡,水軍也敢跟其他郡的軍役房叫板,這也表明了朝廷控制力的下降。

但是當「反了」兩個字,真正入耳的時候,大家還是有點接受不了:亂世……真的要來了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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