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晴開心了一會,見到易書元又在那邊提筆寫字,便站在旁邊看。

卻見易書元居然在寫書信,大致內容是,江湖客龍飛揚帶卓晴出去闖蕩幾天,回來便替她贖身。

卓晴的表情變得十分精彩,龍大俠或許不了解,但這簡直是在抽媽媽的臉,她已經能想像出媽媽看到信的時候是什麼表情了。

但卓晴現在卻並不如何害怕,反而有些可惜自己看不到。

寫完了信件,易書元將之封好,隨後將之往窗外一飛,同時口中向窗外吹出一口「呼」

一道明顯的風出現,在卓晴跑到窗邊看的時候,信件已經飛向了高空。「它去哪?」

「當然是去雲香閣咯,以先生的脾氣,大概是會讓它出現在你的屋子內,畢竟走的時候沒關窗。」

灰勉站在窗台上這麼說了一句,一人一貂回頭看向易書元後,看到他微微點了點頭。

一道清風帶著這封信件一路飛向城外港口,飛向下游的十三樓坊,越過桃林卷著一陣花瓣,最後落到了卓晴閨房的桌上,同時也將房間的門栓給打開了。

信沒有和易書元預想的那樣到了傍晚才被人發現,因為信到了沒多久,門外就小跑來了一個女子。

這人正是之前易書元見過一回的黃衣女子,只是現在著裝換成了藍色,她到了門前腳步就變輕了一些。

「卓姐姐,卓姐姐,你睡了麼?聽說昨晚你也上了花船麼」

女子嘻嘻地問了一句,見裡面沒動靜就頓時露出掃興地神色,想著離開的時候下意識伸手推了推門。

沒想到門「吱呀」一聲就開了。沒鎖?

女子朝裡面張望了一下,躡手躡腳走進去,躍過屏風看了看床鋪,那邊被褥整齊紗簾也沒放下。

「卓姐姐?卓姐姐!」人居然不在屋內?

女子立刻快步走了進去,看到窗戶開著,隱約有花瓣隨風進來,然後從窗口的地板一直到桌面的花瓣最多,視線自然也就順著花瓣看到了桌上的信。

女子拿起信件一看,封面寫著大字。「三娘親啟」

三娘就是雲香閣的老鴇。

看這字跡剛勁有力,和卓姐姐秀氣的文筆截然不同。

女子心中微微一跳,下意識走到窗口看看外面,隨後再回來帶著信件去找老鴇。這會是早晨,雲香閣是比較清閒的,也就時不時送個客說幾句好聽的就行了。

正當老鴇站在門前搖著團扇看遠方桃林的時候,取了信的女子慌慌張張跑了過來,但也並不想聲張引起注意。

「媽媽,媽媽」

聽到這聲音老鴇眉頭一皺,看向來者。「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什麼事?」女子取出信件遞過去,並低聲道。

「卓姐姐不在房裡,桌上有這封信。」

老鴇心頭微覺不妙,接過信立刻就撕開查看,這一看頓時就氣得不行,臉上松垮的肉都皺到一起。

「好你個江湖客,還有你個死丫頭也膽肥了啊,竟然敢跟著他走!是忘了老娘的手段了麼」

看到老鴇在那氣得牙痒痒,帶信過來的女子嚇得不敢出聲。

不提雲香閣那邊會做出什麼反應,反正易書元這邊是一點不急的。

甚至易書元都不急著處理貓妖的事情,那種奇特的命數變化雖然很特殊,但經歷過上一次變化的他也已經隱約把握到自身之道的又一分神髓,並不是很急於求索於貓妖。

能自己完全悟透當然最好,其後再聞他法算是錦上添花。

但易書元同樣也不急著專門找個地方悟道,一是此道未必需要閉關參悟,心中存思若即若離中自有所悟。

二是,易書元也希望先做到答應別人的事情。

上午的沐馨茶坊內,已經有幾天沒有露面的易書元再一次出現在了這裡。

外頭的夥計一看到易書元立刻熱情招呼他進來,也把茶樓掌柜高興壞了,親自離開櫃檯過來行禮問候。

「易先生啊,我還以為您不回來了,快快,老位置給先生看茶!」易書元回了禮,隨後笑道。

「前陣子運河邊又有一些傳聞,易某這段時間便苦思冥想,編撰了一段《河神落後記》,書成則不吐不快,今日便又來叨擾了!」

茶樓掌柜的聞言心中大喜,滿臉都是笑容。

「哎呀,先生說什麼叨擾啊,先生若是願意長期在本樓說書,別說是叨擾,便是抽頭再加兩成也是可以的啊!」

前段時間的夜晚,運河河道動靜不小,河邊的很多人,尤其是一些水上船隻上的人都是看到的,還有那麼一會飄滿死魚,只是很快都被水沖走了。

這件事也在京城老百姓茶餘飯後傳開了,易書元口中的編撰後記,明面上就是以此為藍本。

隨著茶樓夥計的吆喝聲,沐馨茶坊又迅速聚集了一波聽書的人,遠遠近近還有不少人在趕來。

而早在易書元剛剛進茶樓的時候,茶樓內外就有一些人離開,飛奔著去通報消息。

因為易書元說書比較隨性,不是每天都在的,這些人是專門收了錢替人等在這的,一見那說書先生來了,就死命跑去通知別人。

所以等到茶泡好了,書也準備開講,茶樓內外已經迅速擠滿了人。易書元掃向一樓廳內的一個地方。

那個出手闊綽的男子此刻正在家僕的幫襯下擠入人群,在給出一些銀兩的情況下,自然有人讓出桌子。

易書元笑了笑,手中撫尺也在此刻落下。「啪~」

「我們今日要說的,則是那《河神落後記》,河神年朝生雖被天界斬首,但水中並非都坑瀣一氣,卻還有一些神將,依然在護佑一方」33

「刺啦~」

易書元摺扇展開輕輕扇動,話音微微一頓之後才繼續說道。

「書接上回,河神頭顱墜地,萬里神像傾覆,岸上信眾眾說紛紜,而水中水族亦是慌亂不堪啊」

隨著易書元的敘述,聽書的茶客們逐漸再次融入故事,感受著水族們的慌亂。

有的選擇告辭離去,有的則直接不知所蹤,曾經興盛的水神府邸,如今變得有些荒涼,但並非所有人都走了。

在這種情況下,那位仙人居然再次到訪了,一時間水府之中都慌了神,只不過終究還是有神將出去面對了。

這就帶出了易書元今日的故事——運河降妖!

以最近承天港外夜間發生的事情為原形,講述水下那常人不可知的玄奇與驚險。聽眾們結合近日的傳聞,再聽說書人聲情並茂的講述,簡直好似真事一般,代入感更是深入三分。

蟹將軍謝慶、烏魚校尉烏大孟、巡河夜叉蘆樂公

一些個有名有姓且尚在守護開陽大運河的水族神將,通過故事在易書元口中逐漸被人知曉。

而茶樓內的角落桌子上,也有人奮筆疾書快速記錄,雖不能記全,但力求故事完整,甚至有幾人相互約好記錄的段落,力求更加完整。

故事結束,聽書的人逐漸散去。

因為有茶樓的抽成,所以也無人專程來給錢。

幾位明顯是同行的人則和之前幾次一樣,紛紛走到易書元桌前行長揖大禮,寒暄過後才攜帶書稿離去。

如今易先生的本事和肚量,哪怕在同行之中也無人不服。

等人少了,坐在稍遠處的那個男子才起身再次走到了易書元桌前,拱手誇讚道。「先生的書,真是百聽不厭,此等本事將來若是失傳,定是一大憾事啊」

易書元起身回禮,笑道。

「無需閣下擔憂此事,在下已經收了徒兒,只是暫時不在身邊罷了。」

想了下男子還是再次邀請了一番,不過如今的姿態已經誠懇了許多,因為眼前人說書確實不是為了利益。

說書雖是小道,但不論心胸氣度,亦或是才學本領,這位易先生可稱古往今來少有之大家。

「易先生,譚某還是想再請先生去家中說書,也不限什麼時間,先生得空願意就好,只求能將你書中故事前後說完,不要落下半截便是!」

本以為這次還是會被回絕,沒想到這次易書元卻點頭答應了。

「譚老爺多次相邀也足見誠意了,易某近日得空,便也不推辭了。」譚元裳聞言心中一喜。

「如此甚好!先生要多少佣金只管開口,不用有任何顧慮!」易書元神色平靜的看向譚元裳,想了下道。

「易某知道譚老爺是個能人,在下有一位龍姓好友遇上一樁事,希望能得譚老爺相助」

譚元裳眉頭一皺。「是何事?」

在聽完易書元的低聲敘述之後,譚元裳的眉頭很快舒展了,本以為什麼了不起的事呢。

十三樓坊確實是有些背景的,甚至受朝廷的教坊司分管,但對於譚元裳來說,這能算事?

「哈哈哈哈,易先生多慮矣,此事既然先生已經開口,譚某就斗膽誇口,現在便算是成了先生之友也是性情中人啊!」

聽完易書元的事,譚元裳忽然不只是因為說書的本事而對易書元欣賞了,這位說書先生真是一個妙人啊!

而易書元客氣致謝的同時,視線也看向了茶樓外的街對面。肩頭趴著灰勉的卓晴正站在那裡發獃。

有灰勉在身邊,卓晴今日就在城中自由自在地逛,又在前者有意無意地提醒下,也湊熱鬧般一起到茶樓外聽書。

至此刻,看到那位說書先生,雖神態舉止都有不同,但卓晴認出了那把摺扇,就連心中也有一種特殊的感覺。

「那說書人,就是龍大俠,對麼?」

卓晴喃喃地問了一句,灰勉本想一口回答,但考慮到她的情感,便轉念學著易書元有時候的口吻說道。

「是也不是,說書人是先生,那龍大俠也是先生,甚至那和你長得很相似的劍仙冪籬,也是先生,先生的變化不似那些庸俗之輩的幻術,是由心而感化形為實。

「不止於此,不著於相!」

灰勉說完,對自己能說出這麼高深莫測的話甚是滿意。「冪籬」

卓晴複述著這個名字,也想到了實物,冪籬指的是一種輕柔面紗,朦朧遮面視之不清,樓坊中也常有用到。

「你只是喜歡龍飛揚,但先生不只是龍飛揚,這下懂了吧?」灰勉這麼說著,卓晴卻又笑了。

「嗯,易先生和冪籬姐姐也很招人喜歡!不止於此,不著於相,先生不只是龍飛揚,但先生一直都是先生,對不對?」

卓晴側顏看向藏在肩頭的小貂,竟然把灰勉弄得一時語塞。灰勉不由重新審視卓晴,這姑娘,有幾分悟性啊!

PS:也不知道有沒有高三學生看這書,根基繫於過往,花開只在今朝,祝你們平安健康超常發揮!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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