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你真高興啊任索！」
看見趙火一邊疼得跳腳，一邊齜牙咧嘴地說話，任索撇了撇嘴：「我信你個鬼，你這個二次元壞得很。」
「就是就是。」古月言馬上站起來，氣鼓鼓叉著腰說道：「哪有人一見面就問人怎麼還沒死的，趙老師你太不禮貌了。」
林羨魚小小地拍掌贊同，任星美因為思考措詞晚了一步懟趙火――畢竟趙火是她們的老師，她又不像古月言活得跟月亮一樣無暇，古月言是不管你是亂按樓梯的熊孩子還是拖堂的副校長，該懟就懟。而她發言之前三思而行，遲了一步護犢子，只好把趙火的另一隻腳也踩了。
不過三轉修士的怒踩和一轉修士的輕踩不可同日而語，趙火自知理虧，被任索妹妹踩了一腳就當恩怨兩清了。
「就是就是。」這時候任索也說道：「難道我看見你還沒被三等分，我就會很驚訝地說出來嗎？」
門鈴響了，坐在門口的林羨魚去開門。
「為什麼我會被三等分。」趙火感覺莫名其妙，坐下來說道：「不過我真沒詛咒你，事實上你不在的這些天我都很想你，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晚晚都夢見你……」
說著說著趙火忽然感覺周邊氣溫大幅下降，冷得他打了個哆嗦。他看向門口，揮揮手打招呼道：「白老師晚上好啊。」
門口處戴著圍巾穿著風衣的白忌，正眯著眼睛看著趙火，輕輕撩起耳邊的髮絲，用得體的笑容輕輕點頭：「晚上好。」
一旁的喬木依看見這一幕暗覺有趣，笑著問道：「那你夢見任索什麼了？」
「嗯，其實也不算是夢見任索，我是夢見『沒有任索』……任索你還記得我們公務員集訓那時候吧？」趙火說道：「那時候我和你，還有解主席和袁當是一個宿舍的。」
任索點點頭：「嗯，不過現在我當了學院專屬治療修士，你當了學院教師，袁當去了長江部隊，解主席去了公安系統……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趙火說道：「我夢見公務員集訓時你不在，宿舍里只有我、袁當和解主席，人生軌跡也與現在截然不同……說出來你不要驚訝，我在夢裡可是變成了掌緣生滅，念化萬物，一人鎮宇宙，一槍盡破萬千星辰的人類守護神。」
任索搖了搖頭：「我沒有驚訝，我一直都很清楚你們這些二次元想得很美……這麼說，你在夢裡娶了幾個老婆？」
趙火沒理他，他似乎也是憋得久了，早就想和人分享夢境：「夢裡也沒什麼仙宮世界樹，但靈氣復甦還是發生了。我也沒當老師，而是進入了對策局斬妖除魔，立下了無數功勞，聲名響徹天下。」
任索叉著手說道：「不想砍人的修士果然不是好老師，那你娶了幾個老婆？」
「後來發生秘境墜落事件，我和許多戰友闖入秘境里，經歷九九八十一天的苦戰，我們終於打破了秘境，我拿到了秘境至寶龍膽槍，那是我用了一生的武器。」趙火一臉追憶地說道：「那真是一把好槍，又粗，又韌，又彈，又長，還能射波動……」
任索踢了他一腳，示意這裡還有未成年和剛成年的女學生，說道：「學生面前注意點，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林羨魚馬上擺擺手說道：「沒關係沒關係，我們已經習慣了！」
別習慣啊！
任索扯了扯嘴角，哼了一聲：「那你娶了幾個老婆？」
「勝利凱旋的我，回來後加入了萬里長城，開始了我的一人轉戰三千里，一槍曾鎮百萬魔的縱橫一生。」趙火看向天花板，一臉都是嚮往的神色：「我槍挑群魔，刺破禍亂，大戰怪物，逆伐諸神，甚至連大道都被我磨滅……」
「最後，我成為了地球最著名的人類守護神之一，人稱『龍王』趙火，屹立在世間超凡巔峰之上……」
任索嗯嗯嗯地點頭，問道：「所以你最後究竟有幾個老婆？」
趙火無奈地看了一眼任索，問道：「你是不是敦煌來的啊？壁畫這麼多？」
任索說道：「因為你這個劇情看起來很無聊啊，唯一有趣的地方就是你娶了多少個老婆。又或者你的結局是被老婆們三等分了？你一直不回答，是不是你在夢裡挑戰了社會道德良知，有不止一個老婆啊？」
趙火眨眨眼睛，轉移開視線，裝瘋賣傻說道：「我當然有不止一個老婆，我每個季度都至少換一次老婆……」
任索切了一聲，心知趙火在夢裡多半是全都要了，隨口說道：「那你娶了三個老婆又跟我任索有什麼關係？」
「我有三個老婆的確和你沒什麼……嗯！？」趙火連忙閉嘴，但已經晚了。
他注意到女學生們用看垃圾的眼神看向自己，而白忌更是用欣慰的眼神看向自己。他連忙解釋道：「都是夢而已，你們不要誤會……」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任索不想給他解釋的機會，問道：「所以到底跟我有什麼關係？」
趙火攤了攤手，說道：「嘛，我發現我人生最大的分歧點，就是公務員集訓里有沒遇到你。如果沒有遇到你，我現在應該是剛剛拿到龍膽槍，準備到繁櫻大戰陰陽師……」
「因為連續幾天做了這樣的好夢，所以突然看見你還在，我才那麼驚訝嘛。」
任索哦了一聲：「你的意思就是如果沒有遇見我，你的人生會更好？那你看見我還高興什麼？」
然而趙火卻是搖了搖頭：「不啊，我沒覺得那樣的人生會更好。」
「為什麼，你在那樣的人生里不是功成名就嗎？」任索笑問道：「還娶了三個老婆呢。」
「功成名就也是要付出代價的，我記得我在夢裡幾乎每天都要苦練，經歷大大小小數百次鏖戰，從鬼門關爬出來好幾次，認識的戰友也死了個七七八八……」趙火嘆了口氣說道：「英雄好是好，但需要英雄的世界，和英雄的人生，可未必算得上『好』。」
「我在夢裡是很爽啦，但如果要我過那樣的人生，我可不願意。雖然我現在是拿不到至寶神槍，也當不了英雄，但至少我也不需要每天過得屍山血海，每天想看動漫就看動漫，想玩黃游就玩黃游……」
知道自己在學生眼中形象一落千丈，因此趙火也懶得維持自己的為人師表，隨意說道：「在那種人人需要為了生存奮鬥的世界裡，文娛產業別提多荒廢了。我就算當了人類守護神，還不是想過幾天安穩日子――但我現在就在過安穩日子啊！」
趙火拍了拍任索的肩膀：「所以我看見你才會這麼高興，因為有你這條鹹魚在……」
林羨魚眉毛一挑。
「……我才真切地意識到我的快樂人生不是虛幻的，那個夢境終究只是夢境。」
任索弄開他的手，嘴角翹起勾出一抹奇怪的笑容，問道：「你真的不留戀那個夢境？」
「不留戀！」趙火斬釘截鐵地說道。
任索吹了聲口哨：「但你當不了英雄的話，估計是娶不了三個老婆。你要是當了英雄，她們說不定還會看在大義的份上便宜你；你現在不當英雄，那大家就各憑本事，說不定你最後會被三等分的哦~」
「啊？」趙火眨眨眼睛，又轉移視線：「哎呀都是夢啦，什麼三等分的……」
他小聲嘟囔一句：「不可能出現的吧？」
任索哼哼兩聲，心想趙火估計是因為這幾個月的所見所聞而做夢了，什麼妖魔、秘境、諸神……最後他居然還全都要了，娶了三個老婆，明顯就是看動漫看上腦了嘛！
就他這個騷貨，還能成為超級英雄，人類守護神？
那他現在怎麼就變成這麼一個有未婚妻、有青梅竹馬、有紅顏知己的氪金爆肝宅男？
還全部賴到我頭上，難道跟我接觸多的人都會變蠢嗎？
不過這種穿越世界線的夢倒是有趣，任索也想做一下這樣的夢――為什麼他做的夢都是跟吃的有關呢？
他們聊的高興，林羨魚靜悄悄離開座位，打算去尿尿。
廚房與客廳存在一個小拐角，這樣客廳的聲音，廚房的味道就不會互相影響，沿著拐角走下去就是廁所。
林羨魚路過廚房時候，忽然聽見裡面傳來喬木依的聲音：「……承靈，你還記得你八天前跟我說過的話嗎？」
就在這瞬間，林羨魚情不自禁施放了覺醒法術，令自己完全融入環境之中，讓輕風遮蔽自己所有蹤影。
這是她這些天研究覺醒法術得到的衍生能力之一，跟充滿破壞力的風暴不一樣，她這個衍生法術『微風』是藉助輕風覆蓋自己，隱去所有聲音動靜，甚至遮蔽氣旋的波動。
雖然存在使用時無法移動，無法隱去身形只能降低存在感等諸多缺點，但可以讓高轉修士無法發現，因此倒是有實用的地方――例如現在就很實用了。
林羨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下意識進行偷聽，可能是因為她聽出喬木依的聲音略有不對――雖然她學習不好，但她卻能輕而易舉地捕捉到別人話語裡的隱藏情緒。
語言是個奇妙的東西，埋藏在心裡的時候像一粒不知名的種子，可以隨著主人的心意長出截然不同的結果來，一旦說出口，這些轉瞬即逝的詞彙立刻具有了固定的形態，肆意地向其他人傳達說話者的真實慾望。
很少人能捕捉到言語裡的真實慾望，林羨魚感覺除了自己外，好像也就任大哥偶爾能做得到。
「什麼話？」東承靈平靜地回應。
不過喬木依這時候卻是換了話題，突然說道：「承靈，我這幾天都是和任索去執行任務。」
「我知道。」
「只有我和他。」
「哦？」
「八天日日夜夜都在朝夕相處。」
「嗯！？」
林羨魚忍不住捂住嘴巴，心想要是等下廚房炸了，她這頓晚餐是不是沒了？現在去飯堂打飯還來不來得及？今晚是不是只能吃泡麵了？
「不，跟你想的不一樣，我沒有偷偷摸摸地搶先一步，我們什麼也沒發生……至少對他來說，我們什麼也沒有發生。」
林羨魚忍不住點點頭，嗯，不愧是任大哥，牛逼，要打明天再打，晚飯應該是保住了。
「那你的意思是……」東承靈的聲音頗為複雜。
「我只是在這八天裡，和他相處的時候，認清了一件事。」喬木依的話語裡充滿追憶和溫柔，輕聲說道：「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向來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劇中人。」
「我以前一直將自己視為袖手旁觀客，但我其實早就是這場戲劇里的一員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這份心意到底是真是假，我到底是為所發生的事而感動，因此喜歡上他，還是我通過所發生的的事認清了他，所以喜歡上他？」
東承靈的聲音恢復平靜：「喜歡是沒有真假的。」
喬木依頗為贊同：「嗯，我也這麼認為。以前我啊，一直覺得，愛情這種膚淺庸俗之物我不稀罕，我寧願永遠高傲玩世不恭……」
「那現在呢？」東承靈不知道在切什麼，菜刀狠狠斬到砧板上了。
「你曾經這麼說過，『以前的我錯了，難道我還要堅持犯下去嗎？』」
「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喬木依聲音里溫柔盡散，雖然依舊清脆悅耳，但難掩其中的自信和戰意：「所以……」
「承靈，我不能再當你的戀愛諮詢顧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