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病得不是腿,怕是腦袋吧!

張三大約是得了瘋病……這樣大的病,難怪鄧家會生出敲詐的心思來!

徐婉兮身旁的兄長徐永寧也呆了一呆。

一路跑來的女孩子一身潔白無瑕,無半點色彩裝飾,滿臉都是汗水,一雙烏黑的眼睛卻格外明亮,宛若一方清澈湖泊之中,又有星辰點綴。

出身定國公府的徐永寧雖為小時雍坊中一霸,可此時卻被這雙忽然闖入視線的眼睛撞到了一根名為臉紅的弦兒,甚至有些慌亂地轉過身去。

雖說張眉壽才七歲,可他仍想將自己此舉歸咎為非禮勿視的藉口當中去。

「婉兮!」

張眉壽瞧見了來人,不待徐婉兮反應過來,已經撲了過去。

徐婉兮被她撲了個滿懷,又被緊緊地抱住。

「婉兮,我能走路了!」

張眉壽過分欣喜親密的語氣讓徐婉兮有著一瞬間的錯覺——仿佛二人是這世間最要好的朋友。

可……她們分明不是啊!

徐婉兮回過神來,一臉嫌棄地推開滿身是汗的張眉壽。

「張三……你是瘋了麼?抱我做什麼?」

自記事起,她還從未被誰這麼抱過呢,今天頭一遭竟便宜她張眉壽了,真是可恨吶!

見徐婉兮一臉不悅地瞪著自己,張眉壽卻仍然笑得格外燦爛。

真好,婉兮也這樣小小嫩嫩的一個,不會為了那些糟心的人和事終日鬱鬱寡歡,孤苦一人,也還沒有腰疼腿疼的毛病……可真好。

張眉壽此時腦子裡全是「真好」二字。

見她笑得像是傻子一樣看著自己,徐婉兮莫名想到街角巷尾處那些總盯著過往的娘子們傻笑的痴漢,不由覺得心底有些發毛。

不會真瘋了吧?

「婉兮,你去愉院等我,我待見過父親母親,再回去與你說話!」

張眉壽由追上來的阿荔穿上繡鞋,留下這樣一句話,便又飛也似地跑走了。

「……」徐婉兮盯著她的背影,在心底暗暗搖頭。

罷了,她還是回府去吧,這樣的張三,她瞧著當真有些害怕。

……

海棠居內,宋氏正將自己剛繡好的荷包親手系在張巒腰間。

「繡的不好,許久沒拿過針線了……」宋氏左看右看了一番,覺得實在不滿意,便又道:「我重新再繡一個。」

她說著,又要將荷包摘下來。

張巒連忙阻止她的動作,正色道:「別,我瞧著好得很!」

這可是妻子繡了許久才繡成的,他一早就盯上了,生怕不是給他繡的,如今得了手,哪裡會有不滿意的道理?

見丈夫是實打實的喜歡,宋氏心中受用,嘴上卻仍是道:「那你別戴出去,被人瞧見了,定要笑話我的。」

「那可不行!」張巒反對道:「也該讓他們瞧瞧我也是有媳婦兒繡荷包的——」

這等了十來年才等來的優越感,不大肆炫耀怎麼行?

宋氏笑著瞥了他一眼,耳根就有些發紅。

張巒瞧得心中悸動,便伸手去攬妻子的肩膀。

夫妻二人這邊正濃情蜜意著,卻忽然聽得丫鬟的驚呼聲傳進耳朵里。

「……三姑娘!」

夫妻二人聽是女兒來了,又聽出丫鬟口中的驚異,頓時都緊張起來,快步朝著外間走去。

張眉壽已經跑了進來。

「母親,父親!」

她看到張巒和宋氏,仰臉喊道。

「蓁蓁,你的腿……」張巒愣在當場,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張眉壽立即肯定地點頭答道:「我的腿好了!」

宋氏已經上前蹲下身,扶著女兒的肩膀,目光上下不停地打量著面前的小女孩,嘴裡不住地念叨:「蓁蓁……我的蓁蓁又能走路了……?」

她常常夢到女兒痊癒,眼下總不該又是做夢吧?

念叨間,聲音已經沙啞哽咽。

張眉壽拿自己的額頭抵住母親的額頭,感受到母親在微微顫抖。

張巒這才回過神,同樣是激動得眼眶泛紅。

「好……」許多慶幸的話到嘴邊,他都沒能說得出口,只是將女兒一把抱起,喜不自勝地道:「明日帶蓁蓁出門去看賽龍舟,好不好?」

「嗯!」

張眉壽重重地點頭。

宋氏則在一旁不住地擦著眼淚。

趙姑姑也高興極了,只因雖然郎中和苗姨娘都說張眉壽雙腿無恙,可不能走卻是事實,每日看到曾經活蹦亂跳的小姑娘出行都要人抱著,即便大家都刻意地選擇不去說什麼,可每個人心底的異樣和擔憂都不曾少過。

但眼下,張眉壽是真的恢復了!

「對了,姑娘怎麼突然能自己走路了?」見張巒夫婦大約都緩了過來,趙姑姑才問道。

阿荔忍不住代張眉壽答道:「姑娘午憩後,醒來就站在地上了!」

她說得太玄乎,讓張巒和宋氏兼趙姑姑都愣了一愣,下意識地看向張眉壽。

張眉壽:「就是做了個夢,迷迷糊糊地就下了床……」

她說得也是實情,只是未提及具體。

「那就是有仙人在夢中指點了。」張巒笑著說道。

有些事情本就玄妙,譬如王守仁過五歲尚不能開口說話,那路過的僧人不過是抬手撫了撫他的頭頂,他自此後竟就得以開口說話了——這是許多人都親眼看到的。

宋氏也認為女兒是冥冥之中得了神仙庇佑。

「神靈保佑。」她虔誠地念道:「日後咱們一定得積德行善,積攢福德……」

張巒點頭道:「多做好事,總歸是沒錯的。」

「……」張眉壽看著父母仿佛忽然找到了信仰的模樣,一時心情有些複雜。

仙人指點?

她又如何能說自己是被祝又樘那廝嚇得一個激靈下了床,才學會了走路……

想她好歹也是歷經大靖四朝、見識過朝堂血雨腥風的張太后是也……而這痊癒的原因,也未免太丟人了吧?

張眉壽默默決定,這個秘密……她死也不能說出去。

「明日便是端午,我本吩咐了丫頭明日一早去割茱萸給蓁蓁驅邪的……」宋氏感嘆道:「如今可算好了……明日家宴,咱們蓁蓁也能自個兒走著去了。」

張眉壽聽著聽著,眼神卻是一凝。

等等,她好像想起什麼極重要的東西來了……!

「插茱萸是習俗,即便沒病沒災也要照常的。」張巒接話道:「讓人多割些回來,各個院子裡、門邊兒都插上,好將不吉利的邪氣通通都趕出去。」

宋氏點頭。

張眉壽眼底已經掀起驚濤駭浪來。

她真的記起來了!

原本她只知張秋池是在她在開元寺禪房出事之後不久意外喪命的,卻具體記不清是哪一日……

此刻經父母提醒,她才忽然記起,張秋池的屍體被發現的那個清早,張家全亂了,當日連準備了多日的家宴便都沒吃上。

而那一日清早,到處都是茱萸的味道,醒腦地很……她記得十分清楚!

時隔多年,許多記憶已經缺失,可記憶中的某種氣味,卻仿佛會長留在腦海中,經久不散。

張眉壽仿佛已經嗅到了茱萸的氣味。

算一算日子,張秋池就是在端午前夕、也就是今夜出的事!

……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