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眉壽微微福身:「此乃臣女分內之事。」

昭豐帝神情滿意地點了點頭,遂與太子一同帶人離開了長春宮。

昭豐帝前腳剛離去,後腳靜妃就走到了張眉壽麵前。

「張姑娘……」

靜妃紅著眼眶,看向帳內:「我能去看看杬兒嗎?」

張眉壽看了一眼那兩名太醫,道:「靜妃娘娘且再等等吧。」

看是能看的,實則那毒粉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可此處還有旁人在,她總不好言辭有變。

故弄玄虛也要講求有始有終,方能不妨礙下次施展。

靜妃聞言雖是心急,卻也只能忍住。

「杬兒,你感覺可好些?」她朝著床榻的方向柔聲問道。

「好多了,娘娘放心……」男孩子虛弱無力地回應著。

身在長春宮內,他已養成了當著外面的面不敢喚靜妃為母妃的習慣。

實則,他自幼不在靜妃身邊長大,與她並算不上親近。但為數不多的接觸之下,他也能清楚地感覺得到,母妃是真心疼愛他的。

「那就好……」聽得兒子的聲音,靜妃強忍淚意:「你若哪裡不適,便說出來,可彆強撐著……」

六皇子低低應了一聲。

靜妃轉而向張眉壽道謝。

「多謝張姑娘救了杬兒。」

那些回報的話,此時不宜多講,但她一顆感激的心卻是誠摯的。

張眉壽微微彎了彎唇角:「是六皇子福大命大。」

六皇子能醒來,她也很高興。

且能看得出來,殿下也是慶幸的。

帳內也傳出男孩子低弱的道謝聲。

「多謝張姑娘救命之恩……」

這位張姑娘,應當就是兩位童子常提起的那位嫡姐吧——方才他聽父皇稱呼她為小仙子來著。

是小仙子救了他……

看來兩位童子說得沒錯——

懂得分享美食的人,運氣都不會太差呢。

……

金鑾殿內,正是一片嘈雜。

未得皇上一句退朝之言,又因突發地動及六皇子轉醒之事,文武百官心緒複雜不定,一時都未敢擅自離去。

而此時,這些官員們有些已經出了大殿,站在廊下三三兩兩地議論著,目光或明或暗,都聚集在了跪在殿下的那道身影之上。

「靜妃娘娘這又是何意……」

「據聞是被皇上禁了足的……」

「太后娘娘怎也過來了?」

「……」

眾臣低聲地議論著。

劉健等人亦在暗暗交換著眼神。

昨晚謝遷得太子傳信,已知雲妃認罪的內情,及瑜妃的牽連——

「莫非這也是殿下的安排?」

王華壓低了聲音問。

謝遷微微搖頭。

「應當不是……」

殿下並不曾打算如此大張旗鼓地解決雲妃之事——且這本也不是殿下一貫的行事作風。

「……許是雲妃娘娘自己的決定。」劉健猜測著道。

謝遷看向那道柔弱的身影,卻是再次搖頭。

若真能短短几日就想通悔悟,且有勇氣膽識跪到金鑾殿外,當初應當也做不出那等懦弱逃避的舉動來。

當然,也不排除是眼見太子殿下有望博回勝算,急於表態彌補來了。

但……親手將兒子推出去的人,當真會因愧疚想彌補兒子,而絲毫不顧自己日後的處境嗎?

金鑾殿不比其它地方。

當著文武百官這一跪,可就當真沒有回頭路了。

王華與劉健似乎也想到了此處。

一時間,幾人都下意識地看向立在雲妃身側被嬤嬤扶著的太后。

「皇上駕到——」

開道的太監高聲唱著,依次遞進傳開。

眾臣紛紛行禮。

然直起身之後,目光卻多是落在了帝王身側的少年人身上。

太子怎麼也來了……

曲洵等人臉色各異,皆是不安到了極點。

六皇子轉醒之後,皇上便起駕去了長春宮,如今回到金鑾殿,身邊卻帶著本該於東宮之內禁足的太子。

長春宮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態是否有變,他們一概無從得知。

如此之下,不免叫人心下煎熬,且不敢再貿然出頭。

幾人暗暗已經商議過,暫時還是靜觀其變為好……

若長春宮已經倒了,他們便是撞個頭皮血流,也是枉然,且只會更添錯處。

昭豐帝向太后行禮之後,便立於漢白玉石階之上,皺眉看向雲妃。

「雲妃,朕此前不是已經下旨命你不得出咸福宮,等候朕發落嗎——」

公然跪在此處,成何體統?

「臣妾是為向皇上請罪而來……」

雲妃微微抬起頭,看向昭豐帝身旁的太子,眼裡盛滿了愧疚。

昭豐帝眉頭一抖。

又來請罪了?

單是在養心殿請罪還不夠,如今又跑到金鑾殿來——這女人難道是不將太子徹底錘死就不甘心?

還是說——

另有用意?

畢竟他雖信不過雲妃,好歹信得過自家母后。

「請的什麼罪?」昭豐帝審視著雲妃。

「臣妾……此前欺瞞了陛下……」雲妃低聲道。

太后轉頭呵斥道:「沒吃飯不成?大聲一點——」

聽聞那一夜在養心殿外,她認起罪來倒是聲音洪亮,如今叫她說個實話,倒是被蚊子附體了?!

可做錯了事,就該承擔後果——想要逃避,先要問問她答應不答應!

太子仁善,且身為人子,不便強迫什麼,十之八九會不動聲色地處置此事——到頭來這婦人,再演一出被人脅迫的戲碼,雲淡風輕揭過此事,也是有可能的!

想仗著太子生母的身份來蓋過此事,熬到太子登基,再混個太后噹噹,沒事兒噁心噁心人,舒舒坦坦風風光光地過完這輩子?

呵——

天下可沒這等盡叫她占便宜的好事!

可趕緊了結了此事,當著天下臣子的面,還太子一個清白了事,也斷了她日後不該有的妄想,也省得再有什麼機會冒出來膈應人了!

太后簡單粗暴地想著。

反正近來這身子愈發不爭氣,眼見著也是要入土的人了,便是臨死前當了這個惡人,可只要能叫孫子孫媳婦日後清凈自在些,將心思放在國事正經事上,也算值得了。

雲妃張了張口,瑟縮著肩膀,提高了聲音。

「太子下毒謀害六皇子之言,實則皆是臣妾杜撰出的謊言——是臣妾一時糊塗,又受了旁人挑唆,這才鑄下大錯,污了太子清白之名!……臣妾愧對陛下,愧對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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