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有手段查明這些內情,便可見確有能力在。

且姑娘會是未來的太子妃,身邊有那位太子殿下並肩陪著……

即便這麼說似乎太過勢利,也太淺薄了些,可人的底氣與信心,往往正是這些淺薄的實力支撐起來的。無論是自信,還是取信於他人。

但眼下於她而言最緊要的,卻是池兒的事情。

「不知姑娘打算何時替蒼家公子解蠱……」田氏試探地問。

她知道,這件事情她根本不可能阻止得了,甚至沒有過問的資格。

她是想藉此事,來探一探姑娘此時的想法與打算。

姑娘的心思她永遠猜不透——做事風風火火,果決乾脆,愛憎分明的小姑娘是她;心思縝密細膩,思慮周全的人還是她。

「待大哥考完春闈再說。」張眉壽端起茶盞,吃了口已有些涼的茶水,將心情平復下來。

「……」田氏張了張嘴,滿眼意外地看著她。

姑娘……如今竟還想著不能耽誤了池兒會試之事嗎?

可,姑娘分明已經知道了池兒的身世啊。

幾乎是瞬間,田氏眼中的意外便被淚水蓋過。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哪怕她自認性情軟弱,可今日若換作她是姑娘,只怕都是再容不下她和池兒的。

她原本想替池兒求情的話,甚至都到了嘴邊,但根本沒有辦法再厚顏說出口。

她所做之事,是連自己都深惡痛絕的。

「妾身代池兒多謝姑娘……」田氏將頭重重地叩在地上,聲音哽咽模糊。

不管日後姑娘最終是何決定,但端看眼下姑娘還顧忌著池兒的前程,便可知姑娘並無遷怒池兒的意思。

這一點,已是過分難得,是她此前想也不敢想的。

「他是我的兄長,何須你來替他道謝。」張眉壽冷冷地看著她:「錯的人一直是你,不是他。」

她的兄長,從出生到成長的環境,從來都是田氏強加在他身上的,他自己根本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孩子是無辜的——這句話,她本也不是十分贊同。

到底還有句話叫做父債子償。

她兄長的存在,哪怕無需去做任何,都曾是橫在她父母親之間的一根利刺,只因他是田氏的孩子——單是這一點,他似乎就已經並不無辜了。

可她還是堅持認為,她的兄長,就是無辜的。

女孩子任性護短地想著。

至於若有朝一日,她父親母親知曉了此事,到時他們待兄長會是怎樣的態度,她都會選擇理解及尊重——因為他們才是真正在這場欺瞞中受到了真切傷害的人。

但那是父親和母親的態度和立場,而不是她的。

換而言之,若父親母親要將大哥逐出張家,不允他再姓張,她確也不會去橫加干涉阻止。

但卻依舊會視他為兄長,護他平安。

哪怕她這麼想,或許太過任性了,也似乎還有些拎不清。

但那個少年,他當真值得她這般不講道理的去護著。

田氏跪在那裡,淚水一滴滴砸在地上。

「一直以來,都是妾身狹隘了……」

以往的那些顧慮不安,登時消散了乾淨,如今只剩下了慚愧與感激。

若知姑娘會是這般心意,她斷不可能將真相隱瞞到今日。

她何嘗不想說,可她之前當真不敢……

她自幼行事的作風,便如同是摸著石頭過河,從不敢有一絲大意,許多事情哪怕猜錯,也不敢多問,總講求一個自以為是的穩妥。

她這半生光景,幾乎都是屏著呼吸這麼走過來的。

「你可知繼曉究竟是何來歷出身?」

頭頂上方傳來女孩子沒有感情的問話聲音。

田氏此時心中便是有再多動容,卻也得連忙收了起來——畢竟姑娘顯然沒有興趣也沒有耐心同她談什麼心。

「這一點妾身倒當真所知不多,只聽聞他自幼便無父無母,最初是為一座寺廟所收留。」田氏拿衣袖擦了擦眼淚,邊道:「據聞那座寺廟後來走水,被一場大火付之一炬,繼曉才輾轉被送到了天門山寺修行……」

張眉壽靜靜聽著。

這些她早聽祝又樘說起過。

緊接著,又聽田氏道:「我倒疑心,那場火與他有關——當初在天門山寺中,他偶也會與我說些話……」

當然,絕不是什麼靜下心來閒談,而像是心中有諸多不滿與戾氣需要傾倒。

到底那時他也只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必然不似如今這般沉得住氣。

她至今還記得那種聽似平靜,實則陰冷嘲諷,叫人不寒而慄的語氣。

「他隱約提及過在那座小寺廟中的經歷,似是受人排擠疏離的,還道有人將他視作妖怪異類,那裡的主持方丈,為了保全寺廟名聲,甚至試圖將他溺死——」田氏說著。

「妖怪?」張眉壽皺眉。

即便孩子間的惡意甚至會毫無緣由,但被稱之為妖怪,且連主持方丈竟動此念頭,想來多多少少該有些原因。

「池兒身上的那種怪病……繼曉也有。」田氏不做隱瞞地道。

張眉壽微微吃了一驚。

原來大哥的「怪病」,竟是遺於繼曉。

轉瞬間,她陡然想到了許多。

「所以我疑心,那座寺廟的大火,是他蓄意報復滅口。」田氏說到此處,聲音都有些發寒:「可那時他至多才八九歲的稚齡而已……」

張眉壽一時沒有說話。

人的性情,多半是天生,卻也與經歷脫不了干係。

尤其是過分深刻的經歷。

田氏又說了些其它自己所知道的有關繼曉的事情。

這一次,她真正是知無不言。

但她所知道的,也並不算詳細。

「我如今也只能想到這些而已,若何時想到其它,再告知姑娘……」

張眉壽「嗯」了一聲,站起了身來。

今日能從田氏口中打聽到這些,已是叫她覺得破天荒了。

繼曉也有她兄長身上的那種怪病——這個線索,或許是極有用的。

見她要走,田氏才忙要起身。

因跪的久了些,她起身的動作有些吃力。

「姑娘。」

聽得背後傳來的聲音,張眉壽慢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田氏拿一雙紅腫的眼睛看著她的背影,開口道:「我有一個提議,算是不情之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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