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些只是依照目前所得,所做出的最淺顯、也是最常見的推斷。

見暫時問不出其它有用的線索,祝又樘便道:「若有新的發現,還勞程大人著人告知吾。」

至於哪些地方要細查,譬如此人近來都與何人接觸過,去過何處,有無異樣言行——這些辦案常用的手段,程大人要比他擅長,不用他來特意交代。

程然自是應下,又將祝又樘與張眉壽親自送了出去。

「依殿下看,此事會是巧合嗎?」張眉壽若有所思地問。

祝又樘不置可否:「若是巧合,確實也太過湊巧了……」

除夕之夜,天子御前,當眾高呼——

「等程大人再查一查吧。」

而回到後院的程然望著已經空蕩蕩的飯廳,不由一陣氣結。

說好的等他儘快處理完前頭的事情,還要繼續吃飯的呢?

即便飯菜涼了,不得不撤了下去,可至少人總該在這裡等他回來吧!

平日裡叫他一個人累死累活養家也就算了,大過年的竟也不表表對他這個一家之主的誠意嗎?

年夜飯沒吃好的程大人揣著滿腹牢騷,乾脆又回到外書房繼續辦公去了。

可令他沒有料到的是,年夜飯沒吃好只是個開端。

接下來的日子裡,他忙得可謂焦頭爛額,每一頓飯都是匆匆扒拉幾口,甚至審訊到深夜都是常有的事情。

只因自除夕夜城樓之事後,城中又接連出現了三樁類似的案件——

皆是在人口出沒密集之處高呼「國運將衰」之言,又皆是在錦衣衛或官差抵達現場之前便自盡。

哪怕城內已經加緊增加了巡邏力度,可依舊防不勝防。

而因近來城中防守極嚴之故,這些人身上固然無法攜帶利器,可即便如此,仍然出現了以雜物或碎瓷傷人的混亂情況。

城中因此一時人心惶惶,即使官府以「異族人煽動我朝民心」作為解釋,然因一樁之後又有一樁,到如今直是接連出現了四樁——百姓們無不感到恐慌,諸多議論幾乎已近無法壓制。

有人暗中說是天罰之兆;

有人說是那些人受了邪教蠱惑;

甚至還有人說是被妖邪附體,如今城中已是邪氣沖天——

短短半月內,城中許多百姓甚至開始閉門不出,往年熱鬧至極的上元節燈會,也顯出了幾分冷清來。

程然聽聞消息,發愁卻又慶幸。

發愁的是相似的案子接連出了四樁,這些人背後顯然有人操控,可線索零零散散,官府遲遲查不到有用的證據。如今別說是查明真相了,便是防備都無從談起。

若再發生第五樁第六樁,他當真不敢想城中會亂成什麼樣子……

而慶幸的是,出門人數驟減,從百姓的安危上、以及各處巡邏篩查可疑之人這件事情上,多少有些益處。

畢竟如今又不能因此明令禁止百姓外出,那樣無疑只會放大百姓的猜疑和恐懼而已——對方意或正在擾亂民心,那般做反倒要讓暗處的人陰謀得逞了……

程然在書房中來回緩緩踱步,腦中回想著昨日太子召見之時,二人一同分析梳理過的這些案件的相似之處。

那些人去過的地方與接觸過的人沒有完全重合的……

相同的只有死前大同小異的喊話。

以及……皆是意志不堅之人。

意志不堅,最易被人利用。

而據其中一人的家眷回憶,此人外出鬧事之前,曾出現過目光呆滯言行古怪的現象——

太子殿下昨日提醒過他一句——其他人或許不是沒有出現過同樣的情況,很可能只是無人留意到而已。

確實,其他三人要麼是獨住,要麼是與家人關係不佳,平日裡也鮮少會被仔細留意到。

……莫非真是中邪?

程然頭痛地想——他如今這神神叨叨的,莫不是被皇上傳染了麼。

說到底,正如太子殿下所言的那般,眼下最缺的是一個活口。

若能在人自盡前便及時將人控制住,多半就能審問出有用的線索來。

所以除了明面上巡邏的官差之外,官府又暗中在人群中投入了大量眼線。

既盼著不要再有第五樁相似之事的發生,卻又有些希望能夠得到一個有用的活口的程大人心情矛盾之極。

……

次日。

張眉壽跟父母請安罷,帶著阿荔離開了海棠居。

主僕二人一路走著,在一處岔路前,隱隱聽得有人說話的聲音傳來。

「這些事情同少奶奶和少爺有什麼關係……他們怎麼能如此胡言亂語!方才您就不該攔著奴婢,合該要拉他們去見官,治他們一個妄議朝廷官員的罪名……」

阿荔低聲道:「姑娘,好像是桃兒的聲音。」

桃兒是劉清錦的貼身丫鬟,是作為陪嫁丫頭一同進了張家的。

「快住口。」

劉清錦低聲斥責了桃兒一句。

而一抬眼睛,就瞧見了迎面走來的張眉壽。

劉清錦臉上立即有了笑意:「二妹。」

「嫂嫂。」

張眉壽朝她福了福,遂問道:「嫂嫂可是在外頭聽到什麼閒言碎語了?」

劉清錦微微一愣,後下意識地道:「你別聽這丫頭胡說——」

「奴婢……」才沒有胡說呢。

桃兒沒敢將餘下的話說出來,然面上神態卻已經代她說了。

「可是那些關於大哥和嫂嫂的謠言嗎?」張眉壽道:「一些無知百姓的蠢話罷了,嫂嫂不要放在心上。」

她昨日裡也聽阿荔講了。

如今外頭竟有百姓暗中謠傳近來這些「天罰之象」,是因她家兄長和嫂嫂成親所致,且越傳越偏,幾乎要將她家兄嫂活生生地給說成了不祥之人。

偏偏這樣荒唐的話也有人信,竟越傳越開了。

「二妹竟也聽說了麼……」劉清錦有些意外,旋即就笑著道:「我本就是不曾放在心上的,說不定是哪個暗中嫉妒的人說的酸話呢,我偏不生氣——」

她家夫君這般好,仰慕者不知有多少,求而不得繼而生出了壞心的,想來應也是有的。

而她若連這點心理承受能力都沒有,還做什麼連中三元的狀元夫人啊。

「嫂嫂能想得開自是最好。」張眉壽也跟著笑了笑,道:「總歸是暫時的,待案子破了,這些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只不過,她並不認為這些謠言是出自尋常人之口。

怕是那妖僧為了日後對他兄長下手在鋪路——

就如同眼下引起城中百姓的猜疑與恐慌一樣,不外乎都是在操控人心,想日後名正言順地達成目的而已。

「二姑娘。」

此時一名小丫鬟神色匆匆地走了過來,見劉清錦也在,忙又行一禮。

「怎麼了?」張眉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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