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了一場雨,本就不太好走的道路變得更加泥濘難行。沒一會功夫,腳下的布鞋沾滿了泥巴。

路途艱辛磨人意志,許衛秋一步一喘息,艱難地緊跟在章氏身後。

又走了幾步,前方的章氏腳下一個打滑,整個人摔倒在地上,許衛秋趕緊上前把她攙扶起來:

「二娘,你沒事吧?」見章氏臉色發白,許衛秋不由得面帶憂色。

「我沒事。」章氏衝著她搖搖頭。

前方牽著馬前行的中年男人見狀停下了腳步,擰著眉回頭望過來。

坐在馬車上的人見馬車不再前行,不由得掀起帘子來問道:「爹,怎麼不走了?」

「快跟上。」中年男子沖兩人招了招手。

「老爺,我們都走累了,可不可以歇會兒再走。」章氏小心翼翼地向著前方的丈夫開口。

未等許廉說話,馬車上的許小珂當即一臉不滿地說道:「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怎麼歇?」

許衛秋是真的看不慣她那張占了便宜還賣乖的嘴臉,不由得對著許廉說道:「爹,我和二娘都徒步走了這麼久,是不是該換我們上車了。」

此話一出,眾人不由得愣住了,誰也沒料到這話竟是從她口中出來的。

章氏抬眸,果然見丈夫鎖著眉一臉的不快,她很是緊張地抓住許衛秋的胳膊示意她別再說下去。

許衛秋沒理會她,目光堅定地望著許廉。許廉被她這麼盯著也是心虛,一時不知該怎麼辦是好,正猶豫間,馬車內傳來一把不冷不淡的聲音:「老爺,我們珂兒是裹了小腳的,下不了地。」

聽到這話,一股無名火油然而生,許衛秋冷冷地回了她一句:「她裹了小腳,姨娘你總該沒裹了吧?怎麼就不能下來走走?把位置騰給二娘。」

車廂內的容氏聞言臉色一黑,聲調立馬就變了:「老爺,不是我不想下去,實在是腳扭傷了疼得緊。」

「是真傷還是假傷還不一定呢。」許衛秋說這話的聲音不大,但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許小珂按捺不住橫眉掃了她一眼,面帶嫌棄地說道:「你們身上那麼髒,上來把車給弄髒了。」

「這樣的路你下來走走,看你髒不髒?」

見兩個女兒鬥起嘴來,一旁的許廉顯得有幾分不耐煩:「好啦,好啦,別吵了,你倆忍忍吧,再走一兩里地就找個地方歇腳。」

馬車繼續前行,只是放緩了速度,容氏掀開帘子的一角望著相互攙扶著走在後頭的兩人,面容帶著幾分疑惑。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最近那丫頭沒有往日那般好拿捏了,要知道,以前自己說一她是絕對不敢說二的。

「珂兒,你有沒有覺得衛秋最近不太正常?」

經容氏這麼一問,許小珂心中更為惱火了:「是不太正常,怕是那天摔下來把腦袋磕壞了吧。還學人頂嘴了,到底是誰給了她這膽子。哥,你說一會我們該怎麼收拾她?」她一扭頭,卻見許瑋成早已趴在前頭睡死了。

說是一兩里路,但實質上又走了將近好幾里才看到一個村莊。

許廉向在地里幹活的農夫討水喝,農夫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眼,並告訴他村尾就有一口井,讓他們去那裡取水即可,說完這話又順口問了句:「老兄這是要去哪?」

「我們走親戚。」

聽到這答案,農夫也只是一笑置之,他是沒學識卻不是笨,哪有人走親戚如此拖家帶口的,連鍋碗瓢盆都帶上了。

入了村,一行人厚著臉皮向村民借宿;有一戶人家好客,把他們一家幾口安頓在一間草屋內;對於六個人來說,這草屋著實有點小,但也算是有頂遮頭了。

入了夜,許衛秋覺得屋裡頭煩悶,走出門透氣,站在小院子裡,仰頭是滿天的星辰,星星點點,那景象在21世紀是很難看到的。

她並不是許衛秋,或者說這身軀是許衛秋,但她的靈魂卻是來自於異世。

在那裡,她是沈青,一名外科醫生,28歲生日剛過,她參加的醫療隊在下鄉途中遭遇泥石流,車輛被衝下了山。

車輛受到劇烈的撞擊之時,她心裡頭想的是:完了,真的很冤,自己拼了命地讀書,好不容易考上了醫科大學,隨之而來的是沒日沒夜的學習、實習,各種技能考核、臨床考核、好不容易過三關斬五將當上了可以獨當一面的主治醫生,到頭來卻要英年早逝。

車廂內,一雙手臂向她伸了過來,劇烈的衝擊下許衛秋驚恐地緊緊抱住對方,在失去意識前,許衛秋是滿腔的不甘心。

本以為是必死無疑的,誰料後來竟然醒過來了,只是她發現自己不再是沈青,而是許衛秋,承朝一個12歲的小姑娘。

這承朝,不屬於歷史洪流中任何一個朝代,但它卻又是確確切切地存在著。

這軀體帶有原主的部分記憶,沈青知道,這許衛秋跟自己一樣,沒有什麼父母緣,生母生她時難產身亡。沒有母親的庇護,她受盡了欺負,性格很是懦弱。

小她一歲的妹妹許小珂更是不把她當人看,張嘴閉嘴就開罵,動不動就對著她拳腳相向,許衛秋是怕這個妹妹怕得要死,別說見著人,就是遠遠聽見她的聲音都得躲得起來。

許家祖上曾出過舉人,也曾風光過並留下不少產業。只是後輩無能,到了其父許廉這一輩已是家道中落,頭些年還能強撐著,到了後來,只能東湊西借地過日子。

債主上門的次數越來越頻,為了躲債,許家家主許廉帶著一家幾口連夜出了榆城。他們的目的是回秣洲,秣洲雖然不及榆城繁榮,但至少那裡還有一間老宅。

途中,許小珂冤枉許衛秋偷了她的東西,許衛秋為證清白,從山崖上一躍而下,在這樣的契機之下沈青成為了許衛秋。

剛醒過來那會,她身體十分虛弱,是二娘章氏一湯一匙地把她給喂活了過來。

沈青打小父母離異,6歲不到父母已各自重組了家庭,倆人對她是不管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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