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章氏膽子小得很,日怕人夜怕鬼,得鼓起多大的勇氣才敢在這大黑夜裡追趕過來。

「二娘,你怎麼跟上來了?」她矮下腰,順著石壁滑了下去。

見她靠近,章氏伸手一把攥住她的衣角,苦苦哀求:「秋兒,你跟我回去吧,在這個吃人的世上,你一個女孩子要怎麼活?你別怕,二娘雖然沒用,但我絕不叫那姓容的把你給賣了的。」

月色之下,婦人那祈求的眼神令許衛秋為之動容。

章氏見她沒有回應急得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許衛秋心下一軟,不由得點頭應承道:「行,二娘,我不走了。」

她伸手去扶章氏:「我們回去吧!」豈料稍一用力,章氏就皺眉痛呼:「秋兒,我……我起不來了,這腿好像扭傷了。」

「我看看……」許衛秋扶著她坐好,伸手在某處輕輕一按,章氏直喊痛,見狀,許衛秋臉色隨之一變……

天蒙蒙亮,章氏被兩名農夫抬進了小屋,容氏見她那副樣,直呼作孽。

章氏受傷的腿已經被夾板固定住,明顯是經專人處理過的,見許廉滿臉的疑惑,許衛秋解釋道:「途中剛好有一位好心的郎中經過,是他給二娘包紮的。」

章氏聽了她這話,臉色有幾分怪異,自己這腿明明是她親自給包紮的,為什麼她要慌稱是郎中給弄的呢。還有,方才她給自己包紮時那嫻熟的手法,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這繼女還有這等本事。

許衛秋避開了她那探究的目光,又順口加了一句:「大夫交待了,二娘得臥床休息一個月,不然的話這腿就得廢了。」

「什麼……?」聽了這話,容氏再也無法淡定,她扯著喉嚨嚷嚷道:「一個月?」

「對,一個月,一天也不能少。」

「不行,我們在途中哪怕耽擱一天那都是錢,別說一個月了,就是兩天都等不起。老爺,你說呢?」

章氏聽了這話,深怕自己被遺棄下來,頓時嚇得淚流滿面。

許廉站在那裡,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

容氏繼續說道:「我們這麼多人,一個月的吃穿月度怎麼也得五吊錢,現在手頭上哪有這麼些閒錢啊?」

許衛秋實在聽不下去,不由得說道:「放心,只要你們答應不把二娘一個人留在這,這五吊錢我去想辦法。」

只因這一句話,三天後,許衛秋換上了許瑋成的衣裳,跟著一支壯丁隊伍上了遠在二十公里開外的古凰山。

臨行前,容氏還脫了她腳下的布鞋給了她一雙做工粗陋的草鞋,要不是怕自己這一走二娘的日子會不好過,許衛秋真想上前跟她干一架。

同行的有近百人,全是男性,有年長者,也有身強力壯的中年人,更多的則是十多二十歲的年輕人,而像許衛秋這般十二三歲身量的統共也就四人。

途中,由於年齡相仿的緣故,一名叫狗蛋的少年總愛過來跟許衛秋搭話;自己是冒名頂替上的山,許衛秋怕露了餡偷偷看一眼不遠處領路的差吏,不敢怎麼搭腔;不過這狗蛋是一個話嘮,她只要回一句話,對方能嘮上十多句。

途中,許衛秋從狗蛋口中得知,那古凰山可是遠近聞名的風水寶地,風景一絕。

他們只知道被安排上古凰山,至於具體去那裡要做什麼活卻是沒人知道的,若那是一個風景秀麗的地方,倒也是不錯的。

一路上翻山越嶺、跋山涉水,當一行人風塵僕僕地到了目的地之時,眼前的景像令眾人皆是傻了眼,這哪裡來的風景如畫?

偌大的一望望不到盡頭的古凰山早已被挖得面目全非,不少地方已然壘起了高牆。

滾滾塵土之中,目之所及儘是烏泱泱的勞作者,恐怕高達數千之眾。

眼前工程之浩大,要不是知道當下是承朝,許衛秋怕是會誤以為這是在修建萬里長城。

站在她身後的狗蛋見了此情此景,哭喪著臉對她說道:「小魚,我不想呆在這了,我想回家。」然而話音未落,差吏們就趕著他們進了工場,很快這百號人被打散分配到了各區去勞作。

在這裡,日出而作日落後就在山腳下的土坯房裡歇息,日復一日。

起初許衛秋還憂心自己的女兒身會掩飾不住,然而,她很快發現是自己多慮了,這裡工作強度太大,沒有誰會有精力注意一個毛都沒長齊的黃毛小子。

烈日之下,古凰山上,人們像螻蟻般工作著:搬沙石、挖地基、運木材、石料……

如此高強度的勞作,就算是年輕力壯者也倍感吃力,許衛秋初來乍到,干起活來不懂得懈力,埋頭苦幹了幾日後她已然感覺到身體吃不消了。

到了晚上,四周鼾聲如雷,許衛秋蜷縮在草房一角輕聲呻吟著,她的手腳很多地方都被磨破了皮,由於負重的緣故,兩側肩膀骨更是疼痛難忍,稍微碰一下都會引起一陣鑽心的刺痛。

次日,天蒙蒙亮,開工的哨聲催魂般響起,她強撐著不適隨眾人進了工場,開始了一天艱辛的勞作。

放滿碎石的背簍往她肩上一壓,許衛秋忍不住發出嘶的一聲痛呼聲,一旁的大叔見她腰都直不起來,不由得問了一句:「你還行吧?」

許衛秋苦著臉搖了搖頭。

對方見她年幼個子小,不由得起了惻隱之心,於是順手從她背簍裡頭卸走兩塊大石為她減負,剛要卸第三塊,就見一名監工差事扭頭望將過來,大叔嚇得趕緊住了手。

在這工場上,人也分三六九等,除了外圍把守的官差,施工場上還有不少負責監工的差事。而做苦力的勞工也分層次,有花錢雇來的工匠,大部分是跟她一樣被強制上山的瑤役。

還有一個比較特殊的群體,那就是刑徒。

刑徒,顧名思義,就是那些犯了事的囚犯,被解押上山服勞役。他們一個個身穿囚服,腳下還銬著沉重的鎖鏈,被驅使著如行屍走肉般勞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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