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七章陳平獻策

函谷關早已不見了蹤跡,古都洛陽也被遠遠的拋在了身後。

出了函谷關,劉闞歸心似箭,越發的期盼著能早日見到家中翹首期盼自己的母親和妻兒。

也正因此,一路上他不斷的催促兵馬加快速度,以期能早日抵達家中。

不過,與去北疆的時候不一樣,回家的路,好像一下子變得長了。劉闞今非昔比,身為泗水都尉,官職仍舊比各地郡守低了半級,可權利絲毫不比任何一個地方的郡守郡尉來得差。

泗水都尉最誘人之處,就是可以調動兩郡一縣的兵馬。

也就是說,在東海、泗水兩郡,劉闞就是最大的軍事長官。在品秩上,仍歸屬泗水郡治下,可實際上呢,泗水都尉府直接歸太尉府所轄,在沒有太尉府的命令時,郡守也無法指揮。

雖然郡縣之中,也配有兵馬,但是和泗水都尉的兵馬,性質不同。

如果在後世,劉闞這泗水都尉更像是一個軍區,指揮的全都是正規軍;而郡縣中的兵馬,更類似於地方武裝力量,和泗水都尉府的兵馬完全是兩個概念。同時,泗水都尉有彈劾郡以下各縣官員的職權。也就是說,在泗水都尉府的管轄範圍內,除郡守郡尉之外,全都在劉闞的監察之下。

當然了,劉闞只有監察彈劾之權,但沒有處置之權。

如果他發現了某地官員不合格,直接奏報丞相府。丞相府會核查落實,然後呈給始皇帝;再由始皇帝批示,下發廷尉,由廷尉來具體執行處罰。

所有的一切行為,一如秦法所規定的那樣,圍繞著始皇帝而形成了一張巨大的網絡。可以說,劉闞已經徘徊在大秦權利核心的邊緣。

所以,即便劉闞的職權範圍只是局限在泗淮一帶,可各地的官員,依舊不敢懈怠。

這是一個新貴!

以二十歲的年紀,就成為一個地區最高的軍事長官,僅是這一點,就足以讓許多人趨之若鶩。

沿途,劉闞不得不面對各郡縣官員的接來送去。

特別是在途經三川郡的時候,他更見到了三川郡郡守李由。

李由,對於劉闞而言,無疑是一個很陌生的名字。可如果提起李由的父親,劉闞可是如雷貫耳。

廷尉李斯!

且不說劉闞前世時就聽說過這個在歷史上毀譽半參的人,一篇《諫逐客書》,是中學語文課本必修的課業。而今劉闞身為泗水都尉,少不得要和李斯執掌的廷尉打交道,有怎能不小心?

對李斯這個人,劉闞很難說的清楚是什麼樣的感覺。

不可否認,在大秦橫掃六國的時候,李斯的確是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許多人說李斯心眼兒小,因妒而陷害了同門師兄韓非子。可實際上呢?韓非子當初前往秦國的時候,是抱著間秦的心思,試圖通過他的影響,來破壞大秦的發展勢頭,從而為故韓國取得喘息的時間。

李斯看出了這一點,故而設計殺死了韓非子。

這兩個人,說不上誰對誰錯。韓非子是故韓王族,怎可能真心實意的為大秦效力?的確,《韓非子》一書提煉出了法家學術的精髓,但是韓非的目的並非是要幫助秦王嬴政,相反是想要毀掉秦國;作為嬴政的重臣,李斯倒也沒有做錯。大家各為其主,豈能用對錯來判斷?

但是,大秦卻是真的毀在了李斯的手中。

或許他不是主謀,但也是個幫凶。所以當劉闞見到李由的時候,心裡頗有些不以為然。不過,在滎陽停留了一天,也使得劉闞對李由產生了不一樣的看法。李由不僅僅是李斯的兒子,同樣還是始皇帝的女婿。若論才能,這個人的確是不同凡響。那可是實實在在的才學。

而且,這個人對大秦可謂是極端忠誠。

從他的言談之中,就能夠聽出他對老秦的感情。劉闞記不清楚李由是怎麼死的,印象里李斯被殺的時候,跟在他身邊的是小兒子。想必是在中原大亂的時候,被那義軍所殺死的吧。

在分別的時候,李由拉著劉闞的手,顯得情深意切。

「劉都尉,將來若是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可不要忘記了我。由雖無甚才學,但還算是有些門路。只要能幫上的,一定不會推辭。大家都是為陛下效力,也談不上什麼地域的遠近。」

劉闞拱手感謝,和李由道別。

在路上,陳平突然笑道:「都尉,以平之拙見,李由絕不會無端端的這樣子向你示好啊。」

劉闞愕然問道:「道子的意思是……」

「李由的性子極其高傲,絕不會無緣無故的向人示好;都尉的這個官職,雖說權利很大,可終究是一個臨時設立的官位,不具備任何的說服力。聽人說,此前就算是和李由平級的人往來三川郡,李由也懶得理睬。這一次他這麼熱情,我覺著在他身後,似乎有廷尉的影子。」

「你是說,李斯廷尉?」

陳平點點頭,「都尉如今也算是新貴……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大公子對你非常欣賞,也非常看重。李斯的心眼兒向來活泛,他也能看得出,大公子將來必然會接掌大秦。可是他和大公子之間有沒有什麼交集,與上將軍和平侯這些大公子一系的人員也不甚親密……而且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去折節交往。但是讓他兒子出面就不一樣了,這個人很善於鑽營啊。」

李斯善於鑽營在歷史上是出了名的!

不過最後他死也就是死在這『鑽營』二字上面。

劉闞並不認為陳平是空穴來風,但是有些話也不好說出口,只能淡淡一笑,「也許是這樣吧!」

以陳平的聰明,當然可以聽出劉闞是贊同他的話語。

當下會心一笑,不再就這個問題談論下去……

就這樣,一路上走走停停。離開了三川郡之後,直接從碭郡穿行,直奔相縣而去。

劉闞必須要回相縣述職。雖然說他已經不需要這麼做,可是於情於理,他都必須去拜見嬴壯。

畢竟在劉闞出征的時候,嬴壯給了他三百藍田甲士,外加一個司馬。

可是現在,邵平在富平戰死,三百藍田甲士也死傷殆盡。劉闞必須要回去給嬴壯一個交代。

「灌嬰,前面就是睢陽了,你要不要回家去看看?」

在途經橫陽(今河南商丘境內)時,劉闞做短暫的修整。在私下裡,他把灌嬰拉到了一旁,「算算你也有兩年多沒有回過家了吧。這次你在北疆立下戰功,如今享四等民爵,這次路過睢陽,正可衣錦還鄉。我可以給你一段時間的假期,等過了新年,再趕去樓倉向我報到。」

灌嬰心動了……

是啊,兩年多沒有回過家了。期間父親灌雀雖然去樓倉和他見過兩次,但每次都是匆匆的來,又匆匆的走。現在離家只不過兩三個時辰的路,回去看看,和家人團聚一下,倒也不錯。

「可是我要是走了,那騎軍……」

劉闞擺手笑道,「莫非少了你灌屠夫,我還就吃不上帶毛的豬了?騎軍我自會帶領,你無需操心。再說了,等回到樓倉之後,這五百樓煩騎兵,我是不會給你的,你要再訓練出一支騎軍。」

灌嬰一聽就急了,「為什麼?」

「嘿嘿,這支騎軍我有用……你別問那麼多。反正你回頭再給我組建出一支三百人的騎軍出來。馬匹什麼的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拜託李成在北疆收購,大約開春後就能送過來了。」

原來不是要除了我的兵權!

灌嬰長出了一口氣。心裡的確是不太情願,這樓煩騎兵驍勇善戰,使用起來頗為順手;不過再一想,樓煩騎兵雖然精悍,可終究不是自己訓練出來的騎軍,自然也顯示不出自己的手段。

只要有馬,還愁練不出一支精銳騎軍嗎?

當下,灌嬰也不囉嗦。

把虎符交還給了劉闞之後,帶著劉闞配給他的十名親隨,連夜動身,趕往睢陽。

這邊剛送走了灌嬰,劉闞正準備休息,呂釋之走進了屋內,輕聲道:「闞哥,樊噲和任敖在外面求見。」

劉闞一怔,疑惑的問道:「這麼晚了,他們有事兒嗎?」

「好像是有事兒,而且挺著急的……」

「那讓他們進來吧。」

劉闞不明白,這個時候樊噲和任敖會有什麼急事。不一會兒,就見樊噲任敖兩人龍行虎步的走進了屋中,插手向劉闞行禮。

「自家兄弟,不必多禮。」

劉闞擺手笑道:「屠子,任大哥,這麼晚了,你們有什麼事情找我?不能明天再說嗎?」

樊噲和任敖相視一眼,顯得有些為難。

片刻後,還是任敖咳嗽了一聲,輕聲道:「闞兄弟,其實我們來找你,是想要向你辭行的。」

「辭行?」

劉闞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詫異的看著任敖兩人。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辭行呢?任大哥,你和屠子現在都是有軍功爵在身的人。我這次回樓倉,也需要人幫忙。你們為什麼要辭行呢?莫非是我劉闞有怠慢你們的地方?還請明言。」

從富平血戰開始,大家並肩作戰,生死與共。

劉闞一度認為,樊噲和任敖會死心塌地的為他效力。你看,跟著我雖然很危險,但是也很刺激。

樊噲如今是四等民爵不更;任敖也是三等民爵簪裊。

跟著我,可以享盡榮華富貴。只要你們有本事,就能出人頭地……劉闞實在不明白,他二人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向他辭行。

任敖苦笑一聲,「闞兄弟,跟著你的確是很快活,這段時間來,雖然整日出生入死,可我真的很高興。但是你也知道,我家中尚有花甲老母,我必須要回去照顧她。其實,當初老曹去樓倉的時候,我就有過這樣的念頭。當時我就想,了不起我和母親一起過去,住在樓倉。

可是……

老人家年紀大了,不想離開故土,只想能葬在沛縣。

母親倒是同意我去闖蕩,可是我卻不能置她老人家於不顧。這次去北疆,一開始我並不想去。但蕭大哥勸過我,母親也勸我。我後來想想,出去闖一闖,跟闞兄弟拿個功名也不錯。

闞兄弟,廢話我不多說。待老母百年之後,如果闞兄弟你還需要我任敖的話,我義不容辭。」

這話,說的是合情合理。

劉闞怎可能不知道這老人家的故土情節?他輕輕點頭,算是接受了任敖的解釋,旋即向樊噲看去。

「屠子,你是怕人罵你見異思遷,不講義氣吧。」

樊噲頭一低,沒有說話。

劉闞不禁苦笑著撓了撓頭,果然是這樣……似樊噲這種人,把義字看得比命還要重,怎可能因為榮華富貴就投靠自己呢?強留下他?劉闞倒不覺得有多麼困難。武力也好,權力也罷,劉闞如果想留下樊噲,還真的是易如反掌。可留下又有什麼用處?身在曹營心在漢吧!

「屠子!」

劉闞站起身來,走到了樊噲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明白,我都明白……說實話,我是真想把你留下來。可我也知道,我留得住你的人,留不住你的心。

你心在沛縣,我也無話可說。

只能說,咱們相識的晚了……好吧,你要回去,我也不留你。北疆一年,你我並肩戰鬥,出生入死,可稱得上是生死與共。別的話我就不說了,只希望你莫忘記《秦風無衣》:修我矛戈,與子偕行。

好了,祝你們好運。我會派人隨你們一同迴轉沛縣,把你們的情況告之李放。多多保重吧。」

劉闞說完,上前一步,用力擁抱了一下樊噲。

樊噲低聲道:「闞兄弟,你也保重!」

他和任敖退後一步,插手又向劉闞行了一禮,大踏步離去。

這二人走後不久,陳平從屋外走了進來。

「道子,你不會也是來向我告辭的吧。」劉闞不由得苦笑詢問。

陳平一怔,旋即笑道:「好端端的我為何要告辭?我只是奇怪,都尉你明明想要留下他們,為何又不挽留呢?」

「留的住人,留不住心啊!」

陳平一笑,「都尉若想留下他二人,其實也不難。任敖不用說,他遲早會來為都尉效力;不過那屠子嘛,卻是要耍一些小手段。如果都尉願意,平倒是有一計,可以讓樊噲歸順都尉?」

「哦?」

陳平說:「樊噲之所以不肯為都尉效力,無非是因為他和某個人的情誼。只要殺了那個人……」

劉闞的眼睛一亮,但旋即又一蹙眉頭,「那傢伙姦猾似鬼,想要殺他,怕也不易啊。」

陳平冷笑道:「任他姦猾似鬼,但終歸是個小人物。都尉想要那個人的性命,甚至不需要出面。只需如此這般……到時候他想不死都難。只要那個人一死,樊噲還不是乖乖的為都尉效力?」

陳平附在劉闞耳邊輕聲的說了幾句話,說的劉闞連連點頭。

「此計甚妙,真不愧是道子啊……不過此事不宜操之過急,樊噲不是傻子,若是立刻動手,他怕是會看出端倪。緩一緩,等屠子放鬆警惕的時候,咱們在動手。到時候自然水到渠成。」

陳平嘴角一翹,「都尉所言極是!」

不過他話鋒突然一變,「都尉,你就這麼相信陳平嗎?難道就不害怕有朝一日,我揭穿你嗎?」

聽了這句話,劉闞卻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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