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謊話連篇里,李阿牛父母皆是死於自己之手,薛凌笑意尷尬,忽又明白過來江玉楓這話,莫不是在陰惻惻的把江府摘開,暗示是她一人算計李阿牛。

這便恢復如常道:「如此真是不巧,也罷,等他回來再去瞧過」,手才拿了茶碗,薛凌抬頭瞧江玉楓道:「不是你們有意將他支開吧。」

「此話何解?」

薛凌道:「我倒不是說你們讓他躲著我,只是你能用辦喪事的名義讓江府避開霍家事,如今李阿牛好了,讓他暫避風頭也是對的。」

江玉楓既不否認也不確認,只道:「避也避不了一世去,他當真思鄉,陛下給的恩典,豈是江府攔的住。」

薛凌翻了個白眼,此事便過了,門外雨聲淅瀝又起,一路回去雖有行廊遮水,卻是秋風斜打,總歸不便,便又坐了些時候。

陽謀陰謀的擱下,人命王權的不提,光陰其實還算舒適,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閒話,薛凌覺得江玉楓還算可喜,江玉楓亦覺薛凌其實也不算可憎。

話到投機處,弓匕撿了副黑白子來。薛凌不善棋,江玉楓再是相讓,她依然輸多平少,從未贏過。縱橫幾局之後,抓耳撓腮好幾回想掀了盤子,卻又勝負心作祟,連走都不肯走。

眼看晌午將近,雨還未停,江玉楓揮了揮手示意弓匕去備些小菜,門帘被人掀起,有小廝未經通傳就直接闖了進來。

看見薛凌在,面色稍有為難,江玉楓道:「不妨事。」

那小廝便低頭道:「陳王妃過來了。」

江玉楓與薛凌俱是一驚,薛凌皺眉,江玉楓卻是反應快些,先對她道:「我先去瞧瞧。」

薛凌揮了揮手讓他先去,自個也整理了衣襟打算起身走人。自回了京中,她當是沒與齊清猗打過交道,即便知道此人無事絕不會來江府,卻也不欲多參合。

然江玉楓剛走出兩步,她從一桌凌亂珍瓏里回神,猛記起畫像的事,叫住江玉楓道:「她莫不是來尋我,我一道兒去瞧瞧?」

江玉楓輕鬆道:「怕不是為著齊三小姐的事來,還是容我過去看看吧」。他亦是知道齊清猗冒著雨來江府,必定有要事。但這位陳王妃深居王府,應該還不知道薛凌歸京,所以多半還是為了找江府。

他不忘與薛凌說笑:「落子無悔,薛少爺不要做背後小人。」

眾所周知,齊三小姐已死。薛凌拍了拍手,道:「算了,我先回去吧,一人在此處不便」。說著起了身,跟著要走。

弓匕先道:「薛小姐這是不拿在下當人啊」。

薛凌沒答,江玉楓未阻攔她,二人一道出了門。江玉楓往廳前去,她便回自己院。含焉與一眾小姑娘不知去向,後宅里的少女多的是花樣,薛凌也懶的尋。

既是齊清猗來了,她更是止不住的進屋便翻了盒子。防著有人在暗處,倒是沒打開來仔細瞧,只按著上頭花紋,就免不了猜測:這麼重要的東西,魏熠究竟有沒有告知過齊清猗?

思前想後,覺得應該是沒有告知的可能更多一些,畢竟如果齊清猗知道,應該早就拿這個秘密與自己交換。縱她是個蠢的,也必然知道兵符對於自己的重要性,何況魏熠肯定會說的明白。

如此一來,魏熠的為人,似乎又周正了一些,那蠢狗死了,也不希望有兵禍聯結。

為掩人耳目,她打開箱子,在裡頭拿了個小玩意出來在手上把玩了一陣,是昨晚摸黑一道兒放進去的。

孰料這廂剛將東西收好放回去,那邊弓匕跑的氣喘吁吁過來問薛凌,齊清猗一口咬定她在府上,見還是不見。

薛凌眉頭皺的越發擰巴,倒不是愁,只是想著她這麼個隱姓埋名的人,也就那區區數人知道身在何地。貌似誰也不會特意跟齊清猗透露消息,如何突然她就這麼肯定自己在江府。

她道:「都這麼說了,我還能不見?」

弓匕為難道:「少爺讓我過來問問,小姐回京,可有不相關的人知道。若真是不想見,府上自然是以小姐為先。」

合著弓匕名為請人,實際不過就是來探探口風,問問她的行蹤有沒有泄露出去。江玉楓確然謹慎,知道齊清猗就是個空殼子,如果這樣的人都能知道薛凌來去何地,那對他江府的風險未免太高了點。

薛凌思考片刻道:「算了,我去瞧瞧吧。」

「哎,我先與少爺回過話」。弓匕根本不等薛凌應答,一溜煙跑了個沒影。明顯江玉楓確實是根本沒打算真心實意請她過去,不然一到兒走了便是,何須多此一舉。

薛凌輕哼一聲回屋裡坐了些時候,閒著無聊臨兩篇百家姓,弓匕又才來將她帶去了一方茶室,估摸著是飯點到了,桌上點心擺的滿滿當當,還有兩三碟冷食肉脯。

齊清猗愁眉坐著,手肘支在桌沿處,以手背託了粉腮,指尖像是要把一方帕子搓個洞出來似的。聽見門外腳步,就立即起了身往外走,與薛凌迎了個對面。

弓匕識趣,輕道:「小姐您敘話。」

人還未走遠,薛凌拔腳越過人往裡走了兩步,打算扯個椅子坐著說。齊清猗急急轉身追她,扯了她左邊衣袖道:「我就知道你回來了,我就知道你在京中,江府死人的時候你去哪了。」

薛凌尚不知那倒霉鬼死時江府特意去請齊清猗過來走了一趟,主要是為了在魏塱面前將戲作足些。不過這些事知與不知並無大礙,僅讓她明白過來,合著江府辦喪事,還去請了齊清猗吃席面?

這就荒唐了些吧。

江玉楓所憂,她亦好奇,大力將袖子從齊清猗手裡扯了回來,道:「是麼,你是如何知道我回來了,又是為的何事找我」。話說完,她接著走了兩步,拉過椅子坐下,拈了塊肉脯塞進嘴裡,好整以暇看著齊清猗。

齊清猗被她先前動作扯得往前一傾,現有覺得二人甚是疏離,心酸中又覺理所當然。她與薛凌,本也沒什麼親密可言。

只是事態緊急,略為難後,她急道:「清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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