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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喬。你是不是得了癔症!」

盧氏低喝出聲,房喬知他若是搭腔,怕連句囫圇話都說不全,只能盯著她,自顧解釋道:「我沒有癔症,嵐娘,韓厲並沒有失蹤,也沒有死,他一直都活的好好的,我有書信為證,他的筆跡你應該還認得。」

「你說、說律哥他」盧氏一改剛才的冷然,有些遲疑是否要相信房喬的話。

「對,他還在,」房喬目中閃過一絲憤意,「當年就是因為他,我才會、才會做出那麼多錯事,害的你們淪落他鄉,受盡磨難。」

自語籌謀在握的他,鮮少能被人算計去,可當年一行無間,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那人設計。

房喬話音剛落,盧氏便被氣地嗤笑出聲,「你是說,律哥害了我們?房喬,當年你就最會騙人,現下又要來騙我,告訴你,這世上最不可能害我的人,就是律哥。」

房喬知道她壓根就不信自己所說有關韓厲的事情,神色黯然下,強扯出一抹苦笑,道:「律哥?這麼些年過去了,他在你心裡還是如此重要,可你就從未這般信任過我,你可知道就是你那律哥,害的我們一家妻離子散。」

他語氣沒做掩飾,盧氏就算再笨,也聽出他話里的歧義,不但汙衊她同韓厲的關係,還好意思暗指她的不信任!

盧氏忍住腦中的脹痛感,頓時咬牙切齒道:「你自己齷齪,就將人想的都那般不堪,我同律哥從小一起長大,你才見過他幾面?他是什麼樣的人,不用你在我面前編排!將智兒穴道解開,然後滾出我家!」

盧氏大病初癒,自打房喬進屋後。又連番動怒,情緒波動之下,講完這幾句話,兩眼便是一花,朝後倒去。

「娘!」遺玉眼明手快,趕緊伸出雙手扯了她一把,就在這時,兩人身後幾步遠的屏風後面,猛地躥出一道人影,同遺玉一起,將軟倒的盧氏架住。

「嵐娘,」房喬因盧氏的暈倒,和突然冒出來的劉香香,一愣之後,才連忙上前想要幫忙,指尖還未觸到盧氏衣角,便被遺玉用力推開!

「別動我娘!」一句失聲厲喝,房喬被推開的手懸在半空。

遺玉同劉香香一起,先將盧氏抬到了有些凌亂的床上,遺玉才開始輕聲喚她,喊了五六下未見她醒來。才伸手去掐她人中,唇上位置都已經按紅,卻不見她半點反應,漸漸有些焦急起來。

這種情形,讓遺玉的記憶一下子如潮水般襲來,三年前,在靠山村的小院中,看熱鬧的村民散盡,空蕩蕩的院中,盧氏哭暈在她懷裡,不及她胸口高的遺玉,幾乎是拖著將她搬到屋裡,面對任憑她如何呼喚都不醒來的盧氏,那種懼怕,是她一輩子都不想再嘗試的。

劉香香見到蹲在床邊的遺玉,臉上慌亂的神情,一邊去給盧氏蓋被子,一邊她安慰道:「無妨,乾娘應是脫虛暈了過去,睡一覺就好。」

遺玉沒有應聲,伸手墊起盧氏的腦袋,將她快要散亂的髮髻鬆開,又掏出帕子一點點擦拭她臉上的淚痕。

劉香香嘆了口氣,直起腰,轉身面向正一臉擔憂地望著這邊的房喬,張口道:「剛才稀里糊塗地聽你們說了那麼多,雖然我這會兒算是個外人,但有幾句話,我不得不說。」

房喬聽見劉香香喚盧氏乾娘。雖不清楚眼前這**的身份,卻知道她與盧氏一家的關係非同一般。

「我是不知道乾娘一家曾經與你有什麼糾葛,但見你自己瞧瞧,這一家人眼下被你幾句話攪合成什麼樣子,乾娘大病初癒,身子本就差,卻被你激地暈倒,我這是第一次見到智兒和小玉哭成這個樣子,這一屋子人,傷心地,落淚的,暈倒的——你上門來,就是為了做這些?」

「我」房喬被劉香香一席話堵地啞口無言,目光從盧氏身上轉到遺玉身上,再扭頭去看門口已經面色發青的盧智,臉色一白。

劉香香繼續道:「你口口聲聲有話要說,可卻半點不顧這一家子想不想見到你這個人,願不願意聽你半句,你憑什麼這麼強迫他們,虧你還好意思說你錯了,說你會補償,你就是這麼補償他們的?將智兒制住,將小玉嚇哭。將乾娘氣暈?」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房喬從見到盧氏那一眼起,便一心想著將多年前的隱情告訴她,嘴上說著不是解釋,心中何嘗不是想通過這些話,得到盧氏他們諒解?這會兒被劉香香提起,他才發現,自己眼下的行為,竟然一如當年那般,沒有給他們半點選擇的機會。

房喬聽著劉香香的話。看著盧智滿是怒意和冰冷的雙眼,將視線移開,高聲喊道:

「阿虎!」

守在門外的阿虎聽見他喊聲,便推門走了進來,到臥房門口時,就聽房喬道:

「解穴。」

阿虎遲疑了一下,才伸出兩指在盧智身上按了兩下,盧智只覺身體一麻之後,便又恢復了控制,他一語不發地走進臥室,看也不看房喬一眼,走到床邊同遺玉一齊跪下,查看盧氏的情況。

「香姐,你去請大夫來。」

劉香香看著他冷靜下來的臉色,放下了心,點頭應過,快步離開了臥房。

在她走後,屋中沉寂一陣,盧智伸手在沉默不語的遺玉肩上輕輕按了一下,回頭對著房喬道:

「我只問你三件事。」

房喬盯著他認真的面孔,輕聲道:「你說,只要是我知道的,就絕不會騙你。」

盧智起身同他平視,「當年在荷花池落水的那個小妾,究竟是誰害死的。」

他從沒想過,會有當面詢問他的一天。兒時見到的那具冰冷的屍體,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中。

房喬當然知道這孩子同自己間隙的根由是什麼,只是那小妾的死,是他當時都未曾想像到的。

「是她自己跳下水的,我是後來才查清楚。」沒有誰害死她,是那個懷著身孕的女人,自己跳下去的。

盧智目光一滯,這個答案太出乎他的意料,當下他便否認道:「不可能,她沒有理由尋死。」

房喬臉色一苦,他當時知道真相後。也如同盧智這般不信,只是那芸娘,的確是自己跳下去的,連累的盧智,害的他不得不順勢借著這個機會,讓母子三人離開。

「阿虎,你去看好大門,不要讓人進來。」

阿虎知道房喬接下來要說的話,是不能讓外人聽見的,於是便聽命將臥室門帘放下,再次走到門外去守候。

「你知道為什麼芸娘被撈上來,確定斷氣且胎死腹中後,我要、我要拔劍作勢刺你?」房喬有些艱難地開口道。

盧智眯眼,「因為當時你以為我害死了你的骨肉。」

「不,芸娘她、她腹中的孩子,不是我的!」房喬陰著臉,艱難地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盧智、還有正背對他們聽著兩人對話的遺玉,一時被這句話震住。

房喬陰著臉,也顧不上遺玉這小姑娘還在,繼續道:

「當年還是太子妃的皇后,將芸娘和麗娘賜與我後,被我安置在別院,我並未碰她們,你外公離京之後,安王曾經秘密歸京一次,獨自住在我長安城的別院,一次醉酒後,便強要了芸娘,後來芸娘被診出有孕,我才知道這事情。」

「幾乎是在芸娘懷孕一事被我知道的同時,便有人將這消息傳到安王耳中,姬妾眾多,卻未有子嗣的安王,連夜寄了密信,命我好生照顧芸娘腹中胎兒,後來她進到府中,一直都沒有異動,誰知竟是挑了安王回京,打算秘密接她離開的當頭,投了湖,還賴在你的身上。」

盧智目中露出一絲迷茫,「可是當時那麼多人都看見,是我伸手將她推了下去。」

「不!」房喬否定,語氣中帶著些許的怒意,「不是你推她,是她抓住你的手,然後才鬆開的!」

盧智半在回憶他如何也想不起的片段,半是順勢問道:「你怎麼知道?」

房喬深吸了一口,呼出,道:「是韓厲親口告訴我的,當時我府上有他的眼線,恰好將芸娘同你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他說,那時你一人站在池邊玩耍,芸娘趁眾人不注意時,走到你身邊」

盧智腦中一痛,眼前情景模糊,似又回到十三年前的那個夜晚,笑語聲,歌舞聲,酒杯相碰聲,一道人影走到他身邊,突然彎腰抓起他的兩手,他抬頭看到那張美麗又模糊的面孔,想要抽手,那人卻對他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然後就向後倒去,在尖叫聲響起之前,他耳中只聽到了三個字——

對不起

然後便是冰冷地發白的屍體,順著裙裳蔓延的紅色血跡父親的怒斥聲,利劍破空聲,娘親的哭聲,響亮的耳光聲,賓客們的議論聲最後是靜地可怕的祠堂,林列在桌上的牌位,陰森的寒氣籠罩著他,蜷縮在牆角獨自哭泣的孩子

「啊!」盧智雙手猛地按在頭上,大叫了一聲,房喬的講述戛然而止,遺玉扭頭急聲喚道:

「大哥?」

盧智大口地喘著氣,一點點將那如夢魘般地影子擠出腦海,在遺玉走過來拉住他衣裳的時候,緩緩抬起青白的臉龐。

「她為什麼要那麼做?」

(周六的三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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