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追究……」

麻衣男子端正的坐在椅子前,邊看著各種文書,邊對眼前的幾人說話道。

眼前幾人彼此對望,一時間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其中一人鼓著勇氣說道:「大人,您的意思是……」

麻衣男子嘆了口氣,他坐得端正,抬頭看向眼前幾人時也是眼神清澈,既不俯視,也不仰視,而是用一種清澈如赤子樣的平等目光看著他們道:「第六的事情本就是我們有虧,當初我將他們發配到地底三層,想的也是讓他們將功補過,但是天道好還,錯就是錯,對就是對,如今第六毀滅,出手的任憑是誰,都不過是一報還一報,所以我不會出手。」

幾人都是為難,剛才那人滿臉遲疑的道:「但是大人,這事關聯盟的尊嚴,事關您的威名,更是三位長老的意思……」

「荒唐。」麻衣男子依然用一種平穩的聲音說話著,同時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來回走動了一下,他雖然穿著麻布衣,身上更無半點裝飾品,連這房間裡的用具都是樸素而簡單,但是當他站起來後,在場所有人都仿佛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亮了起來,那是一種仿佛身處宮殿,或者身處神殿,面對著至高無上的帝王或者神祗一樣,周圍的一切絲毫不變,但就是讓幾人產生了一種頂禮膜拜的感覺。

「我在紫海的這些年,觀天道而有感,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奉有餘,這本是古話,但也是有些道理,所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就是這個道理,因為這巨木太足,也正因為如此,我們人類聯盟才會一代一代越加坐大,也因為我們太足,但是這兩句話里的道理其實並沒有講透,我還聽聞過一句話,那就是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一數,是為異數,所以也才有了世界樹這樣即便太有餘,天也無法損之折之的異數,所以也才有了大冒險團,藍染天下這兩個異數。」

麻衣男子說到大冒險團與藍染天下這兩個武團時,他眼裡有亮光,也不知道是讚嘆還是別的,而他繼續說下去道:「難道世界樹不是處於天之自然道中?它難道不高?它難道沒秀於林?那為什麼風就摧不了它?因為這就是自然界中的異數,自然過於殘酷,到了盡頭,就會有這異數,同樣的,我們人類聯盟不強?七海七族為依仗臂助,天下英豪為羽翼鷹犬,為什麼還會有大冒險團時的前三皆滅?為什麼還會有藍染天下時的總部被毀?難道我們人類聯盟不強?難道大冒險團和藍染天下沒有處在人之社會道中?不,他們也是人之道的一部分,而我們人類聯盟也是極強,原因就是我們做得過了。」

「數一數大冒險團時期我們人類聯盟所做的惡事吧,大遷移是那個時候的惡事之一,人造人是那個時候的惡事之一,靈子引擎是那個時候的惡事之一……我僅數這三事,而藍染天下時期呢?大升騰和我們有關係,更別提青海那時的總部是什麼烏煙瘴氣的樣子了,所以我說,有些事,我們做得太絕,我們做得太過,這就產生了異數。」

「如果天之道不是那麼殘酷,留下一線給萬物升華,如果人之道不是那麼殘忍,流一條活路給被我們欺壓的人活下去,那麼世界樹就不會出現,那麼大冒險團和藍染天下就不會出現,至少出現了也不會視我們人類聯盟為死敵,畢竟是我們人類聯盟抗著四方的壓力,畢竟是我們人類聯盟從古至今鎮壓著地底三層的異族,畢竟是我們人類聯盟保護著人類不被大破滅所毀滅,想一想吧,連天道都只敢衍出大道的四十九,留下那一線給天地萬物,我們何德何能敢把事情給做絕了?」

說到這裡,麻衣男子又安穩的坐了下來,他提筆在文件上劃了一個圈道:「所以湯姆這次的事情我們不做追究,不用繼續查詢湯姆的下落,也不用加大圍剿記錄者組織的成員,一切照舊,沒有觸犯法律就不用懲罰,若是觸犯了法律就按照法律的懲罰,這有規章,不必更改。」

在場幾人都似懂非懂,但是大體意思還是明白的,因為九武王第六本就是罪大惡極,當初被派往地底三層也是眼前這位大人一力承之,是人類聯盟做錯了,所以就要有勇氣承擔,這次的事情湯姆無功無過,他不準備追究,那怕外界有人暗地裡說他怕了湯姆,他也不準備反駁,這胸襟氣度著實讓在場幾人佩服沉醉,只是他們還是有些猶豫,畢竟這件事是三大長老的吩咐,所以他們一時間都是沉默,都沒有離去。

麻衣男子明白他們的意思,只是這一次卻並沒有抬頭,僅是說道:「告訴三位,這是我世無雙的意思,若是他們有什麼覺得不好,或者有什麼反對,我歡迎他們隨時來見我,但在此之前,這事就按照我所說的去辦理,你們……去吧。」

幾人都是恭敬點頭,這時,麻衣男子似乎想起了什麼,抬頭又說道:「罷了,這樣回話畢竟不好,不教而誅,不是正道,該說的話我還是要說個清楚,免得真到了時候,折了他們的麵皮,讓人類聯盟再損一位長老就不美了……」

這話一出口,在場幾人全都眼觀眼,如同泥塑一般,仿佛什麼都沒聽到一樣。

麻衣男子用他那溫和如玉,不冰不冷,不高不低的聲音說道:「這是我的處理方式,就如同當初對待藍染天下拆了這總部的處理方式是同樣的,凡事不能做絕,絕了,也就斷了,盡了,所以我推崇古代的中庸之思,上一代的人類聯盟就是如此,我管理之前的人類聯盟也是如此,藍竟陵的隕落同樣是如此,當然,人道的進程本就如此,我並非悲春思秋之人,也沒想過用不懂世事的書生意氣行事,所以該有的犧牲,該有的權力,該有的貪婪我都可以容忍,就如我所處理的這些人類聯盟近十年里的政事一樣,裡面多少貪官污吏,裡面多少仗勢欺人,裡面多少無辜血淚,我不說你們也懂,可這是人類文明進程該有的陣痛,這是政治必須會有的污穢,我不染其中,但也不會斷絕別人要染其中的權力和必然,但是現在人類聯盟是在我的領導之下,所以我不會允許過線,我所定下的這條線,比如這份文件中關於再啟靈子爐研究的請求,你們把我的處理方式和這段話告訴三位長老,他們就會懂得我的意思。」

「所有名單上請命的人,全部處斬,明正刑典,夷三族,其幕後推手流放七海邊境以工代刑百年,這就是我的回答,還是那句話,就如同當初我回答藍竟陵的那句話一樣。」

麻衣男子用他那清澈如赤子樣的眼睛再度看向幾人,認真的道:「在我治下,該有的犧牲,該有的罪惡,該有的貪婪慾望不會斷絕,但是我會把控這個度,人不是禽獸,但是人不能沒有***否則還要如何進步?但是我會把控這個度,我會讓大部分的人活下來,而且隨著文明的進步越活越好,我們不需要那已經被掃入到歷史大潮中的曾經文明美其名的回歸,君子當自強而不息,我們是我們這一代的人類文明,我們不可能成為任何以人類為名的文明的傀儡,把我的話源源本本的告訴三位長老,然後我等他們……嗯,等他們兩個月,若是沒有異議,那兩個月後我會再次離去。」

在場幾人眼中都滿滿是敬佩,他們也知道這麻衣男子的作為,當初藍染天下拆了人類聯盟總部,人類聯盟的最高權力機構長老院死傷慘重,剩餘的三大長老也因為藍染天下而不得不退到幕後,本來這只是一個過場,但是眼前這位大人當仁不讓的接下了人類聯盟的極多權力,在他改革中,許多人類聯盟隱藏著的罪惡都被他連根拔起,而且他並非是魯莽的直接一網打盡,而是仿佛潤物細無聲那樣的滿滿行來,所以人類聯盟並沒有傷筋動骨,反倒從當初藍染天下所造成的絕對打擊中滿滿復甦,又一次成為了人類最強勢力,若無這位大人,不知道有幾千萬,乃至幾億,幾十億的平民依然會在無聲無息中消失,而做了這一切的這位大人,那些因他而活命的人卻根本不知道他的恩德,而他也從不將其掛在嘴上,甚至連藍染天下不自量力的自我毀滅後,他也嚴禁任何人類聯盟勢力侵入藍海,保持著對當初最大宿敵的尊重,這份品德當真是世上無雙。

看著這位大人,眼前幾人腦海里都浮現出了一句話來,當真是君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啊……

幾人本該後退離去,其中一人卻是忍不住的問道:「大人又要離去?是去紅海嗎?亞西大陸雖然不見了,但是人類聯盟更需要大人啊。」

麻衣男子微笑了起來,他的笑容非常好看,純潔得仿佛一個孩子,他笑著說道:「不,不是紅海,紅海的事情我已經知道究竟,已經是阻止不得,也不是藍海,畢竟還不到時候……我要再回紫海,這話也可以如實告訴三位長老,我沒什麼可隱瞞的,我要在紫海出入蒼冥,畢竟是我人類族民,潘流海莽撞了些,但是那塊大陸上存活下來的人卻是無辜,只是這塊大陸現在深入蒼冥太過遙遠,在外的深處之深,連我都無法定位,所以必須要兩個月後我才會去紫海,但時候我會去拯救他們回歸。」

「潘流海的錯,並不是他們的錯,我雖然並不追求公道二字,但是我喜歡追求公道二字的人,所以可以順手為之時,我也會儘可能的公道。」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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