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臨近,班級里的氣氛也越來越緊張了,上一周,龍烈血請了差不多一個星期的假,結果在他回去的第一天,也就是星期五的下五,班主任郭老師把他叫到了辦公室。

郭老師是教語文的,一個差不多五十歲,卻在學校里教了二十多年書的女人。雖然她的頭上已經爬滿了青絲,但沒有人會在背地裡以「老」字來稱呼她,她的學生也沒有人給他起外號,這在羅賓縣一中算得上是一件異事了。即使班上最調皮的學生,在他面前,也會恭恭敬敬的叫她一聲「郭老師」。在郭老師面前,龍烈血也就是個普通學生,當然,只是膽子大了一點,但也僅局限於每周翹兩節自習課。

「這是這周周一到周四你請假沒來的時候各科老師給班上同學做的測驗試卷。」郭老師把一疊試卷遞給了龍烈血,「試卷的標準答案我也給你要了一份,你拿下去找時間做做看,不要把功課落下了!」

龍烈血看看手中的試卷,語文、數學、英語、歷史……該有的都有了。

「我今天聽你們數學老師說起你,他認為你很有潛力,現在離高考還有一段時間,希望你能把你的潛力都發揮出來,考個好成績,我會跟其他老師打招呼的,要他們多關注你一下!」

郭老師的給龍烈血的關注最直接的後果就是龍烈血的作業在周一開始以後增加了差不多一倍,面對這樣的結果,龍烈血也哭笑不得,龍烈血沒想到的是自己有一天也會得到「好生」才有的待遇。也正是因為別的老師對龍烈血的特別「關注」,星期五的時候,龍烈血破天荒的回家晚了四十分鐘。

拋下那一堆讓人頭昏的xyz和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做了什麼,給後世帶來怎樣怎樣的影響的白痴歷史題,龍烈血回家了,現在他更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會有結果了吧!」走在路上,龍烈血想著,他也沒有發現在與他擦肩而過的某輛車裡,剛剛二十分鐘前,還有人打算在路上來「埋伏」他呢!世界就是那麼奇妙,在丁老大為了自己能夠早二十分鐘找到趙斌他們而感到慶幸時,卻不知道,正是由於郭老師的一番「好意」,龍烈血今天在學校多耽擱了四十分鐘,丁老大和郭老師,兩個完全不認識,甚至沒有什麼關係的人,一個人的簡單決定卻給了另外一個人一個巨大的機會,說是在某種程度上改變了一些人的命運也可以。

回到家裡,龍烈血才知道,劉祝貴一夥已經被逮捕了,而劉老二目前還在逃,劉祝貴被逮捕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再加上目前還有一個劉老二在逃,政府也不好太張揚,因為這樣的事,說出去也很沒面子,原本十拿九穩的事,它偏偏出了紕漏,讓一個主要人物給跑了,因此,除了縣公安局正在抓緊時間逮捕劉老二以外,其他的動作縣裡暫時還沒有!這件事也是李偉華,唐子清他們跑來告訴龍悍的。

晚飯後,父子倆有過這樣的一席對話!

龍悍:「這件事的結果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龍烈血:「是的!」

龍悍:「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計劃的?」

龍烈血:「從那天我回來知道王利直的事情以後!」

龍悍:「為什麼這麼做?」

龍烈血:「有恩必報,有仇必雪,這是你從小教我的,如果沒有王利直他們家,也許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龍悍:「就只有這一個原因嗎?」

龍烈血沉默了幾秒鐘。

「媽媽在過的地方,我不想看到那麼多的污穢!」

龍悍也沉默了,沉默過後,他接著問。

「你憑什麼認為事情一定會按照你預想的方向發展下去呢?」

龍烈血:「爸爸你還記得那天晚上曹叔叔來的時候說過什麼話嗎?」

龍悍:「記得!」

龍烈血:「曹叔叔說,現在的這個縣長是新來的,他要決定修門外這條路了!」

龍悍:「是的,你曹叔叔說過!」

龍烈血:「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修這條路也就是第一把火,為的是籠絡民心!」

龍悍笑了笑:「你怎麼不知道他是一心為民呢?」

龍烈血:「如果他一心為民的話,也不會要曹叔叔的兩成乾股了!」

龍悍:「哦!」

龍烈血:「從這些事中可以看出,他很聰明,即為老百姓做了好事,得到了名聲,又私底下給自己撈了好處而不得罪人,我想,曹叔叔一定也很樂意送給他兩成乾股的,自己的生意好了一倍,又和縣長搭上線!」

龍悍:「還有嗎?」

龍烈血:「對這種人,如果有個機會放在他的面前,讓他既可以立威,加重自己的聲望,又能一下子討得全縣百姓的稱讚,你說他會不會做呢?」

龍悍:「那你有沒有想過,劉祝貴的事情牽扯得那麼多,你就不擔心他投鼠忌器嗎?」

龍烈血:「劉祝貴的事情雖然涉及到鄉里,法院,派出所,但是大魚始終是劉祝貴,劉祝貴只不過是一個靠巴結鄉長才跳起來的小丑,小溝村所在的那個鄉又算什麼,全縣比他好的地方沒有七個也有五個,光從這一點上看,那個鄉長雖然在小溝村叫的震天響,但也沒有多硬的後台,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在這種地方一干就是六年了。所以說,劉祝貴也好,那個鄉長也罷,在縣裡來說,他們還根本上不了什麼台面,如果有需要的話,他們就是那種隨時可以被犧牲的小角色而已!」

龍悍:「那還有法院與派出所呢?」

龍烈血:「不論是鄉里的派出所平日怎麼與鄉長勾搭,還是縣裡法院的法醫鑑定中心給出什麼樣的可笑的法醫鑑定,甚或是縣裡檢察院平時又是怎麼把小溝村的檢舉信交到鄉里或劉祝貴手裡,在王利直的這件事中,他們始終處於一個配角的地位,事情可大可小,如果與王利直的事聯繫上的話,那就是大事,如果分割開來看,那又可以變成小事,只要掌握了他們的把柄,分寸完全可以由我們的縣長大人來把握,是想要藉機一竿子把他們全敲倒,還是捏著他們的把柄示之以恩,都不是什麼難事!」

龍悍:「你說的這些都要有一個前提!」

龍烈血:「是的,必須要有一個前提,這個前提就是把王利直的事變成大事!想要把一件原本平常的事變成大事的話,就只有先造勢!」

龍悍:「造勢?」

龍烈血:「是的,『造勢』,把這個勢造得讓我們的縣長大人不得不去關注,不得不做出決定,而完成這些則並不困難,只需要給王利直來一場讓人刮目的葬禮就可以,一個德高望重的智光大師,兩輛吸引人眼球的豪華轎車,只要這兩樣東西出現在一個普通農民的葬禮上就足以吸引大多數人的注意力了,更何況,吸引人的還不止這些,只要人們得到一點消息,他們就會去想像,就會去聯想,然後,他們會把他們知道的東西告訴給他們認識的人!三人尚可成虎,那麼千萬人又可以成什麼呢?」

龍悍聽完,想了想,問了一句。

「如果你設想的這些完全沒有達到效果呢?」

龍烈血沒有猶豫:「掃除垃圾並非只有一種方法!」

龍悍仔細的品味著龍烈血這句話的意思,半晌,他對龍烈血說了一句:「你長大了!」

今夜,龍悍失眠了。

睡在床上,龍悍腦子裡出現的,都是剛才他和龍烈血對話時的情景,龍烈血說話時決絕堅定的語氣,眼裡莫測的深邃,還有那種無畏的淡然,都一遍又一遍的出現在龍悍的腦子裡。聽著自己的兒子親口把事情說出來與自己心裡明白是怎麼會事,這給人的完全是兩種不同的震撼,後者,有太多的「也許」與「可能」它與真實之間隔著一層看不清的迷霧。前者,讓他毫無遮攔的就這樣**裸的審視起自己兒子的內心,沒有「也許」也沒有「可能」。一切最真實的東西,都那麼自然的放到了自己面前。

「也許,我真的有些不了解自己的兒子了!」龍悍想到,「在自己兒子淡定的外表下,究竟有怎樣的一顆心呢?」

……

小溝村的事終於有個了結了,被丁老大手下打得鼻青臉腫的劉老二,第二天,被趙賓送到了縣裡的公安局。這還是因為丁老大他們怕把他打得太慘了別人認不出來手下留情了的緣故。

兩天後,縣法院開庭審判小溝村村長縱子行兇,打死村民王利直一案,當天,縣法院內外被人擠得水泄不通,小溝村的村民起碼來了一半。作為案件的參與者,鄉長也站在了被告席上。

而那兩個開了法醫鑑定書的傢伙,則是「在沒有相應的法醫鑑定條件下,出具了不準確的法醫鑑定報告!」被行政處分了事。至於他們的法醫鑑定程序合不合法以及他們應該在王利直這件事中承擔怎樣的責任這個問題,那就……

還有那個一直未出現的神秘人物「王所長」,聽說好像吊到別的地發去了。

事件的結局就像童話故事裡的現代翻版一樣,壞人們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好人們歡天喜地的迎接新生活去了。就連把劉老二扭送到公安局的趙賓,都被縣公安局授予了一個獎狀和證書,獎狀上書寫著幾個大字「見義勇為好青年」。縣城一小報還以,「歌舞廳老闆大智若愚慧眼識破賊身勇擒歹徒,小溝村惡霸小心翼翼不慎露出馬腳膽小被抓」為題寫了一篇報道,據說這篇報道的「社會反響」很強烈。

同樣為人所讚揚的是我們的縣長大人,小溝村村民首次在沒有任何人強迫的情況下,「集體籌資」做了面錦旗送給我們的縣長大人。暗紅色的錦旗上「勤政愛民」四個大字金光閃閃,照得人眼花繚亂。在匆忙趕過來的縣城電視台記者的攝像機下,縣長大人慎重的接過了錦旗,在接過錦旗的時候,縣長大人熱淚盈眶,語帶顫音的對一眾小溝村村民說道:「都是我工作沒做好,讓大家受苦了!」在縣長秘書的示意下,攝像師連忙給此時的縣長大人一個特寫!

隨後的一天,縣長大人在縣裡的電視台做了個《關於在新時期加強農村基層幹部隊伍建設的重要意義》的報告,收視率創下了羅賓縣電視台的新高。

李偉華當上了小溝村的村長。

全部的人都很好,除了龍烈血!

龍烈血不是天才,至少在學校里他不是天才。龍烈血此時正在被一堆試卷、習題折磨著,這些都是各科老師對龍烈血的照顧,龍烈血本著「有福同享」的原則,小胖和瘦猴他們也沒能倖免。

在即將到來的高考面前,在對無數人來說即將決定命運的時刻,龍烈血,也同千千萬萬的莘莘學子一樣,埋頭於書桌之間,奮筆於試卷之列,腦子裡也是一堆數學公式,語文詩詞。在這一點上,龍烈血和大家一樣,沒有什麼不同。

七月份的全國高考即將到來。

第一卷《隱在幕後的舞者》完

敬請關注第二卷《寂靜之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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