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急於追那冥府馬車。看也不看王伯年一眼,但方才被陰兵一滯,如今已不見了那馬車的蹤影。王伯年撲至身前,一隻玉白的手已等在那裡,王伯年只覺得一股吸力傳來,還沒反應過來。

許仙緊緊扼住了他的脖子,幽黑的眸子望過去,淡淡的道:「馬車去了哪裡?」

王伯年渾身一抖,「你殺了我,我家王上不會放過你的。」平生膽氣,對著那雙眸子,消散無蹤。

許仙一皺眉頭,「鷹犬。」手一握,王伯年如遭電擊,渾身顫抖起來。這等人平日只做一副忠義的表情,不顧是非大義,只知為虎作倀,殺之無惜。

王伯年只覺得身體都要被攪碎,眼中卻滿是不可思議之色,這,這是搜魂術!這該是早已失傳的禁法才是。

申屠丈方才躲進許仙腰間的玉佩之中。此刻出來一看,只見天高星朗,不覺鬆了口氣。猛地張開了口,用力一吸。空中未被日靈之力完全蒸發的殘魂碎魄就一起湧入他的口中,他的身軀立刻漲大了數倍,目中血紅一片,喘息著,幾乎不能自持。

雖是殘渣,但陰兵不同於普通的魂魄,乃是地府兇惡的魂魄煉製而成,陰兵的念頭中只有貪婪兇殺之意,被自我的殺氣扭曲的再也沒有人類的意識,只剩下殺戮吞噬本能而已。申屠丈吞噬了這股意志,饒是他本心堅定也被影響感染,面目扭曲起來。

許仙用罷了搜魂術,已知了馬車的去向,以及許多如今地府的訊息。隨手將手中的王伯年拋入申屠丈口中,道:「走!」便向地府飛去。申屠丈將王伯年嚼碎吞入腹中,卻又不自覺的望向眼前許仙,口中覺得越發的饑渴,一雙大手生出尖銳的利爪來,幾乎要向許仙抓過去。許仙回身按在他巨大的額頭上,靈光閃現,申屠丈的身軀快速的縮小,很快變為常人的模樣,卻是滿頭大汗,心悸不已。差點被這股殺氣所吞噬。變成陰兵那樣只知殺戮吞噬的怪物。

許仙頭也不回的飛著,威嚴的聲音傳來「申屠,當初鬼雄項羽作亂,最後便是控制不住自我,將追隨他的鬼兵全部吞殺,才敗的。修行之道,若沒了自我,就一切成空。但鬼雄有一套法門,我傳給你,等一下,或許用的上。」

申屠丈俯首道:「是。」此情此景,莫名之間,讓他感到一絲親切,仿佛已經演練了無數遍。

四匹蹄上燃著火焰的駿馬拉著一亮黑色的華車劃破天際,天空之中烏雲密布,暗雷交鳴。地面之上,無數幽魂,渾渾噩噩的行在似存似虛的道路上,偶爾有那神智清明些的,仰頭望一眼那馬車,立刻被身邊的鬼差鞭打。繼續前進。

黃泉路,望鄉台,奈何橋,孽鏡台。種種種種,任憑馬車,一掠而過,行入一片山脈之中,山脈主峰上一座府邸依山而建,甚是雄偉。

山腳下,一座深而高的門衙,門上寫「閻王殿」三個漆金大字,旁邊還掛著一塊豎匾,上書「第二殿」。這便是十殿閻王中,第二殿閻王楚江王審陰之所。

堂中王者黑面白須,甚有威嚴。旁邊相貌佝僂佝僂的小鬼諂笑著奉上一疊文書,堂下一鬼縛在堂下,渾身戰慄。鬼氣陰森,卻有一股莊嚴之意。周圍另有無數奇形怪狀的冥差鬼怪。楚江王看罷文碟,怒斥道:「你自恃年高,欺占家中幼弟財物,罰入飢餓、焦渴、濃血三小地獄受罰,而後送入第三殿中受審。」

一個身高丈余的鬼差排眾而出,生的青面獠牙,火目焰舌,持著巨大的鋼叉,往堂下那鬼身上一插,帶往小地獄中。這時堂後一婢女跑出,跪下道:「不好了,陛下。世子受傷了。」

楚江王猛地起身,道:」怎麼回事?王將軍呢?」他怕兒子道行還淺,在外受了旁人欺辱,特意讓鬼將王伯年護衛,另還給了一萬陰兵,作為護持。尋常修行者都抵禦不住,怎麼會受傷呢?

楚江王顧不得案上的文書,連忙來到府中,卻見曹世子氣若遊絲的躺在地上,心中大驚,連忙渡入一股陰氣,曹世子才幽幽醒轉,道:「父王,孩兒遇山中惡鬼,掠奪生魂。想要制服於她,不料一時不查反被她傷了,讓父王憂心了。」旁邊的小倩早已醒來,只是被縛魂索綁住,動彈不得。用一對晶亮眸子看著這對父子,道:「楚江王,令郎欲行不軌,才被我所傷。」

「住口!」一個宮裝婦人怒道,「我兒一向謙恭有禮。與人為善,你這奸貨傷了他還敢抵賴,王上,快將她打入地獄之中,與泉兒報仇。」

楚江王道:「還是審問一番……」曹世子氣息奄奄的道:「父王信不過孩兒嗎?等王將軍回來,他可與我作證。」虛弱之中,帶著理直氣壯。他雖不知王伯年為何沒有陪著他回來,但王伯年一定會為他遮掩的。雖然有些捨不得小倩,但此刻為了洗清自己,也顧不得許多。大不了讓這女人受些教訓再從地獄中撈出來,還容易調教。

那婦人的命令中。旁邊的僕役提著小倩,往地獄中行去。楚江王猶豫了一下,沒有阻止。

身高兩丈的惡鬼僕役提著小倩,卻並不往地獄中去,而是來到荒僻之處,手中這魂魄所蘊含的靈力讓他心動不已,若是能吞噬了,法力登時能高出十倍,但是來日王上若尋起來,怕是不好交代。猶豫了一番,就尋到了應對之法,只說讓血污池中惡鬼分食了,如今卻是機不可失,便要將小倩填入口中。

小倩心中一苦,罷了罷了,相公,你我來生再見吧!但此番過處,就是神魂俱滅,哪還有什麼來生呢!想到此處,不禁流下兩行清淚來。

忽然,一道金光刺破這昏昏世界,刺入那惡鬼身軀,化作一團金火猛烈的燃燒起來。小倩猛地抬起頭,梨花帶雨的容顏滿是驚喜,「相公!」

高達數十丈的牌樓之上,滿是銹跡的刻寫著「鬼門關」三個大字,扭曲中布滿了血痕,顯得鬼氣森森。牌樓頂上立著無數禿鷲,身上卻無半點血肉,纖細的骨骼中燃著一團碧色的靈火。

禿鷲忽然驚散,二人落在牌樓上,四下望去,卻是一片黑色與血色的世界。許仙皺眉,這不是人間任何一處山河,佛門大法,果然神奇如斯嗎?

申屠丈一路上尋思著許仙教給他的法門,正是難得的鬼修之道。憑著此道,他已經完全消化了那陰兵的殘魂碎魄,再看許仙更加覺得深不可測。

「汝乃何人,敢擅闖地府?」一聲大喝中,許仙轉過頭去,已有許多鬼兵鬼將圍了上來,道:「我是楚江王的貴客。」拿出那枚從王伯年那裡繳獲的靈珠。那質問的惡鬼立刻露出諂媚的笑容,這「御靈珠」可不是常人拿得出來的,裡面能存陰兵過萬,也只有冥府的大人才拿得出手。能把這珠子給他當信物,可見這人的身份大不一般。

許仙憑著這顆靈珠,一路直行,往那鬼將記憶中的楚江王府飛去,一面用天眼通四下找尋。忽然眼前一亮,目中的幽黑散去,化作明亮的喜悅,呼道:「小倩。」而後就又化作冰冷的憤怒,揮出一隻金箭,殺了那鬼仆,將小倩抱在懷裡。一路行來,無時無刻不是憂心忡忡,唯有此刻抱著這輕盈的身軀,才覺得平靜下來,為她拭去臉上的清淚,溫柔的道:「你且躲一躲,等我斬殺了那世子,就帶你回去。」

小倩抓住許仙的衣袖道:「相公,這是在他人地盤上,我們還是先回去再做計議吧!」

許仙卻道:「為夫自有分寸,此子不除,來日無顏再見燕赤霞,只是要讓你陪我冒險了。」他已經感覺到來自輔人格中那股自信。小倩乖巧的點點頭道:「相公想做什麼就去做吧,小倩不願躲著,願陪相公一起。」

申屠丈大笑道:「弟妹不必擔心,有了賢弟的法子,還怕什麼楚江王,且看我們將這地府鬧個天翻地覆。」他如今卻是自信的很。

「大膽!何人如此放肆。」許仙與申屠丈飛掠而過,吸引了這一殿中的差役。許仙舉起手中的明珠,道:「我要見楚江王!」

眾鬼見他手中靈珠,不敢怠慢,將他引到楚江王府。大山之上,無有半顆草木,裸露出灰黃色的山體。唯有一條山路直通峰頂,山路的兩邊,兩個高達十丈的守山巨鬼,低頭下望。

許仙踏階而上,仰頭一望,楚江王正在其上。

楚江王一見那珠子,就認了出來,厲聲問道:「你這珠子哪裡來了?」見到這珠子,只覺王伯年怕是凶多吉少了。他常年審陰,身上自帶著一股煞氣,這般動了真怒,周圍所有的鬼類都是一哆嗦。

申屠丈也是勉強抵禦,暗道這「閻王」二字,果然不是虛名。

唯有許仙的眼眸中越發的幽深,不答反問道:「你可知你兒子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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