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考官如此說,眾多學子立刻迫不及待的打開面前的捲軸。提筆書寫起來。

考場中,悉悉索索的聲音響成一片,潘玉同雲嫣也不在顧及對方,先是略略思慮了一番,便開始筆走龍蛇。

許仙此刻卻已身在九重天外,騰雲藏於白雲之間,撥開雲層又望了一眼腳下如同火柴盒一般的長安城,開始默默調息打坐。

這九天時間他並非無事可做,他所要做的事,卻比十次科舉都要重要的多。度劫的時間已是迫在眉睫,而到臨機之時,他卻覺得自己的準備,還是差了許多。

固然有魚玄機所贈金符,讓他暫時壓制了氣息,在力量上占了優勢。但在心性上卻是遠遠不夠的,畢竟,他修行的時日太多,而需要牽掛的人卻又太多,想讓這些感情到時候不會影響自己度劫,只能讓老天保佑,自己除了是一名穿越者外。還是不死的主角。

但許仙也一直思考一個問題,其他的神仙又是怎麼度劫的呢?

他所接觸過的,無論是佛門法源、法海,還是道門太陰真人、呂洞賓,他們都不是無情無性之人,愛恨情仇,失落追求,都與凡人無異,有些情感甚至反而比普通人還要濃烈,還要持久。

許仙相信,他們所表達出來的情感都是真實的,但這些情感在度天劫的時候,又怎樣才會不成為足以致命的心魔呢?

是道家的看破紅塵嗎?還是佛門的放下執著?然後就可以心無掛礙,就可以一身清凈。

但人生於世上,總有看不破,放不下的東西。就像法海曾說過的那樣,什麼氣都吞得下的,是死人。

這豈不是矛盾了嗎?

許仙將心思沉入心海之中,一望無際的黑暗之中,並非只有他孤身一人,還那個被他用功德創造出來的輔人格,若是使用它來度劫的話,不但於心性上沒有問題,就是靈力上也將威力倍增。

自己大概能輕輕鬆鬆的度過天劫,然後繼續去過自己舒舒服服的日子,不用額外的承擔什麼,就如同讓雲嫣來代替他來會試一樣。

這個選擇很簡單。很舒服,但卻是許仙絕不會選擇的選擇。因為世上總有無法替代的東西,修道之途也絕不同於科舉之道。科舉只是一道躍龍門的關卡,過了就行了。而天劫卻是一次鍛鍊的機遇,讓修行者能夠憑藉著天劫的力量浴火重生。

許仙已經想過了,若雲嫣真的考中了,將來得了什麼官職,公務可以全都交給她來處理,自己只是掛個名就即可。但自己若靠著輔人格度劫之後,一切都只能依賴輔人格嗎?

這種依賴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只會被輔人格慢慢同化,也就失去了名為許仙的自我。

所以,只能靠自己。

但如今,必須想個辦法,在這九天時間內,想到能夠讓自己有把握去面對那萬鈞雷霆的辦法!

思緒漸漸下沉,神魂中的幾個星辰各自閃耀著光華,帶著某種奇異的韻律。

白色雲氣蒸騰著向他身邊匯聚,越聚越厚,變成灰白。變成青黑。

雪花從天空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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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大殿外的走廊上,許多舉子行走其間,紛紛議論著方才的考試。

潘玉和雲嫣站在廊下,殿外正下著冰凌般的雨水。

潘玉今日穿著一身墨色長袍,領口和衣袖都帶著絨邊,特別的遮擋住優雅的脖頸。

潘玉伸出一隻手,道:「今年的水汽還真是多啊!」她的容貌經過稍稍的休整,大眼望去,並無什麼異處。

雲嫣微笑道:「方才答的怎麼樣?有沒有錯個一兩次?」

潘玉淡淡道:「明經而已,怎麼可能錯呢!」

雲嫣道:「你今天的心情看起來很不錯嘛!」壓低聲音,道:「昨晚過的還不錯吧!」

潘玉道:「隔牆有耳,別在這裡說這個。」頓了頓道:「那個,謝謝你!」

雲嫣笑道:「好,好,不過就算你這麼說,這次也不會放過你,解元郎!」

潘玉瞥了她一眼,道:「是嗎?」

雲嫣笑道:「當然,這,可是我的會試!哎,這件事如果被尹院首知道了,不知該怎麼興奮呢!」

潘玉正欲回答,一個聲音插在她們之間,「許公子和尹郡主很熟嗎?」

雲嫣從容的轉過頭去,望著面前這個嘴角有些發青的書生,「閣下是?」

書生冷笑道:「許公子還真是貴人多忘事,昨日我們不才見過面嗎?我只想問問,我那封信箋。可曾送到郡主大人的手中?」這書生正是許仙昨日在郡主府門前遇到的那一個,雖挨了頓揍,但郡主府的護衛下手相當精準,痛而不傷,他今天才能來這裡考試。

雲嫣暗自皺眉,她不曾停許仙說過這個人,卻又不敢隨意的接腔,萬一對方扯起細節上的東西,更加不好應付,微笑道:「昨天的事兒嗎?我都不太記得了。」既然夫君沒提過,那就證明這傢伙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書生卻暴怒起來,「少他**的給我裝蒜!」

昨日的遭遇是書生一生中少有的奇恥大辱,雖然身體沒受什麼傷,但那顆幼小的心靈上卻已是傷痕累累。

今天考試時候的精神狀態可想而知,雖只是過了一場,他卻已經知道自己這次是沒什麼希望了。而這一切的根由,正是面前的這傢伙。若不是他的突然出現,怎麼會有這樣的結果。

潘玉寒聲道:「夠了!」

書生為潘玉的氣勢所懾,愣了一愣,立刻反駁道:「哪來的兔爺。」他並非是京中之人,是以並不認得潘玉。但見潘玉衣著華貴,氣度不凡,氣勢卻弱了些。

這時候周圍已經圍了些看熱鬧的人。書生此言一出,立刻有人笑出聲來,眼睛落在潘玉臉上,心中卻有些讚嘆。

唯有幾個人臉上有些變色,他們都是京城本地的舉人,對於潘玉並不陌生,當初潘玉剛進京之時,也曾有人在酒後拿她的容貌取笑,當場就被從酒樓上扔了下去,沒死已是命大,在京城中也算是轟動一時。從今而後,也再無人敢犯這個忌諱。

今天竟有人敢觸這個霉頭,在他們的眼中,已是不知死活。

這時候,潘玉的臉色反而沒那麼冷了。

忽有一人撥開人群,來到跟前道:「明玉,讓我來處理吧!」卻正是呈藏劍,他同潘玉並不在一個考場之中。

呈藏劍不等潘玉答應,就轉身貼近那書生,在他耳邊輕聲說著些什麼。

書生望望潘玉,臉色微變。

呈藏劍言罷,退到潘玉身側,望著那書生,周圍也都靜了下來。

書生臉色白了白,而後一躬到地,道:「小生有眼不識泰山,冒……冒犯了三位公子。」

呈藏劍沖潘玉粲然一笑,「明玉,給我個面子吧!」

潘玉微笑道:「走吧,該吃飯了。」拍拍那書生的肩膀,三人就一起向著飯堂走去。

書生維持著原本的姿態,周圍的笑聲令他羞憤欲死,指甲刺入掌心,卻明白那兩個年輕人不是自己能夠觸碰的。

走出去好遠,呈藏劍才嘆道:「唉,何必呢?」他也是懂武功的,剛才潘玉拍那兩下,分明動了手腳。

潘玉微笑道:「放心吧,死不了人的,我有分寸的。」

呈藏劍搖頭道:「你啊你!」卻總能感到她那恬淡的微笑背後總是有著別樣的冷峻與酷傲,這卻也是她的魅力所在。

偏殿中專門有用餐之所,三人落座之後,呈藏劍對雲嫣笑道:「許兄,好久不見!」

雲嫣只是隨口應了一聲,並不多言,許仙雖然同他提過呈藏劍,但卻不會有很多細節。是以還是少說少錯。

其實呈藏劍並未太過注意雲嫣,而是將更多的目光放在了潘玉身上,總感覺今日的她,似乎有一點不同,比之上次見到她的情形,現在的她越發顯得俊美了。

黑色的衣袍與白色肌膚對比鮮明,黑的越發顯得黑,白的越發顯得白,純粹的仿佛只有這兩種顏色。唯有那淡粉色的嘴唇,才給她添上第三種顏色。

呈藏劍心中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兒,但無論怎麼思量都找不到這種感覺的由來,最後心中苦笑,或許不對勁兒的只是自己吧!他本就是一等一的聰明人,無論情商還是智商都遠高於常人,若是沒有半點察覺,反而是怪事了。

他的心中未嘗沒有同當初許仙一樣的想法,「她若是個女子就好了!」這種念頭一旦生出,就立刻不受控制的滋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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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袱太重,就走不了遠路。慾望太多,就認不清本心。要放下,要看破。

可是,若是將所有的包袱都放下,所有的慾望都看破,那又為什麼要修煉呢?一個完全沒有其他追求,只知道的修行者,才是真正的迷失!就算是高不可攀的佛祖道祖,心中一定也有著他們的追求吧!

包袱,遠路。慾望,本心。

緊閉雙眸的許仙忽然睜開雙眼,吐出一句話來,「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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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些感冒,大概是冷氣吹的太多了,只有這一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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