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時此刻,許仙方才松下一口氣來。仰頭望著高台上的雲嫣。

日光耀眼,彩虹橫空。

美麗的容顏上洋溢著從來未有的自信與光彩,與看台上其他人驚詫莫名的神態相比,竟真的有一種鳳凰展翅般的光彩。不僅僅再是絕色的容姿,身上更平添一股傲然而又從容的姿態,美麗的使人不能直視。

只要見到她此刻的樣子,便已覺得為這一剎那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鳳鳴岐山,天下皆知。

雲嫣抱著手臂,打量了一下唐明軒,微笑道:「唐公子敢以此為題,怕是在這快詩上也頗有一番造詣吧,如今這副模樣有幾分是假裝的呢?」

唐明軒身體一顫,難掩驚詫之色。他的才子之名絕非是浪得虛名,若是沒有一番奇才,也不會被白鹿書院的眾學子推為首領,更不能得文壇泰斗的青睞。而且最為長處的地方,正是當下雲嫣所說,擁有著極為敏捷的詩才和快才。

不然的話,他出詩為難雲嫣,哪怕是勝了,接下來就是雲嫣的反擊。如果接不下來,那也不過是平手而已。這點小心思被雲嫣當眾揭穿,他也索性不再狡辯,擺出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勢,「我確實是長於快詩,雲姑娘大可來試試我的快才是否在你之下!」

場中生起一片譁然,眾人原本以為雲嫣再出十首連珠詩讓唐明軒對詩,他是必敗無疑,心下都是惻惻。直到場上局面峰迴路轉,這才明白,唐明軒竟然有把握能夠接的下。重新提起勁頭,鼓譟道:「唐公子好樣的!」

也有那聰明的悄悄喊道:「雲姑娘莫要上了他的當,他分明是在擺空城計,出詩出死他!」這還是難得的支持雲嫣的聲音,旁邊幾人免不了對他怒目而視,他連忙眨眨眼睛,能坐在這裡的都不是傻子,也隨聲鼓譟。

許仙也有些疑惑,問身旁的胡心月,「你覺得他有把握能對上嗎?」

胡心月用冰冷的眼神掃了他一眼,「這麼簡單的激將法都看不出來嗎?白痴!」

與此同時,雲嫣微笑道:「改成激將了嗎?不過也無所謂,方才我也說過『要已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還是這個題目,就讓我來見識見識唐公子的快才吧。」左顧右盼了一番,「出什麼好呢?如今是夏日,那便以「夏」為題吧!「

唐明軒心中鬆了口氣。對雲嫣有一絲感激。題目越是寬泛,就越是簡單,這樣的題目比方才他的雨要容易的多。

他已見識了雲嫣的才學,如果令尋他題,定然是極為艱難的。要他在五步之內作答,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如果變成那樣,就成了他僅僅在台上出了幾個刁難的對聯和詩題,卻被對方隨手掃下場去,那真是不知該將顏面放在哪裡!

此情此景,原本是才子佳人的對句,卻變成如今這般緊迫的局面,望著幾步之外含著淡然微笑的雲嫣,心中免不了生出「卿本佳人,奈何做賊」的感嘆,而最讓人感嘆的還是「羅敷已有夫」的遺憾吧!

雲嫣微微一笑,「《夏風》。」

唐明軒一邊繞台兒走,一邊皺眉思索,果然也是極短的時間便吟道:「夏風多暖暖,樹木有繁陰。新筍紫長短,早櫻紅淺深。」

場中湧出哄然叫好之聲,比方才雲嫣對詩卻要響亮的多!

「山林**」。將這些題目一一對下去,唐明軒竟也能一一對下去,但比起雲嫣的信口拈來,還是難免多費了些時間。

但云嫣也沒有從中刁難,說不許用什麼詞字之類,出的題目也甚是空泛易對。但即便如此,唐明軒也是漸漸變得窘澀,有時言辭頗有不通之處,雲嫣也只是微微一笑。有時很難說是否超過了五步,他跨出第四步腳,半天不肯落下去,雲嫣也任由他去想。

看台的人亦不是傻子,能夠看出其中的門道,但誰也不去說破。評判席上幾位老先生也面面相覷,欲言又止。

胡心月忽然道:「許仙,看來雲嫣是看上那小子了,故意放水。你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漫不經心的吐出惡言。

許仙眼睛盯著場上,頭也不回的道:「胡扯,這場比斗要贏不止是文章,更是氣魄,壓過所有男子的從容與大度,那種隨心自如,仿佛是大人逗孩子一樣的自信。」

胡心月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說這話不過是氣不過許仙來刺激他。但聽了他的話反而有些詫異,「你真的覺得天下女子應該如此嗎?」

許仙轉過頭來,「天下女子如何是天下人的事,她是我的妻子,我只要她好過!」

這時候,隨著一聲壓過前面所有呼聲的聲浪。唐明軒終於對完了第十首詩,身上已是大汗淋漓,神情很是有些狼狽。

但是他的才華,不會有人懷疑。只會有人認為,他終究還是遜了這位雲姑娘一籌,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唐明軒搖搖頭,接下來等的就是那幾位老儒的評判了。如果分出勝負,就不再需要第三局了。

眾目所視,幾位老儒交頭接耳了一番,最後由馬院首站起身來,「經我們判定,是……平局!等我們出一道題目再交由二位才子才女分出勝負。」說完就連忙坐下繼續喝茶。

有人歡呼,但更多的卻是啞然無語,這樣的局面說是沒有偏私,誰也不會相信。若是平常的局面,早有人大罵不公,但是此情此景,誰也不願讓唐明軒就這麼輸在一個女子手裡。

唐明軒擦擦額頭的汗水,不知該慶幸還是別的什麼。再看對面的雲嫣,依舊是帶著淡淡的微笑,仿佛絲毫不為這樣的結果感到意外或是氣憤。心中升起一絲沮喪,恍惚間覺得自己是籠中之鳥,無論怎麼掙扎都無法逃脫她的鉗制。但更生出希望了。迫切的想要贏下這最後一句。

片刻之後,馬院首重新起身,「方才二位從對聯到對詩,皆是出口成章以快制快,短短數刻時間就得了許多佳句。我們幾個老骨頭應這個景,也出了一道題目,請兩位對上一對,不限文辭對仗,聲律押韻,只要字數相同,合乎規格即可!看哪位先對上來。便算是贏了。」

眾人譁然,這算是什麼題目,只要字數一樣,那豈不是這般說「一二三四五」,那邊對「五六八九十」就算對上了,這樣的題目就是五歲小童也能對的上。

但也有人低頭沉思,這道題目的精髓怕就在「規格」二字上。

司儀從評判台上取了題目,同時交給唐明軒和雲嫣二人,二人都是微微一怔。

與此同時,一道長達丈余的白布自看台的最高處垂下,上書這樣的文字:

「玉嗽聲歌新闕

采一

蓮人在綠楊津」

眾人面面相覷,果然是規格奇特,但是這算什麼題目,又要怎麼個對法。

但見雲嫣已經提筆在紙上書寫了起來,唐明軒心中大急,將這題目看了又看,忽然靈機一動,亦在紙上書寫起來。

漸漸的,場中似也有人看出了門道,一個個皺眉思索,看出門道還不算太難,但要在一時之間想出對詩,卻是難上加難。

雲嫣揮筆寫就,將宣紙奉上。唐明軒卻也同時奉上了自己的對句。

司儀結果一看,雲嫣寫的是不緊不慢,工工整整,字體秀麗挺拔,儼然是大家風範,端的一筆好字。

唐明軒卻是七扭八歪,墨跡淋漓。顯是為了追趕時間,倉促寫就,這樣的寫法,難免形似塗鴉,瞧不出什麼法度了。但斗的是詩,與字體也無關係,看起來似乎又是平手。

人群喧嚷,紛紛猜測勝負如何。

唐明軒臉色蒼白。身上冷汗淋漓,只盼著雲嫣出了什麼謬誤,讓自己就此得勝。

過了一會兒,又有兩道白布落下,分別寫著雲嫣和唐明軒的對句。

「暮已時醒微力

賞酒

花歸去馬如飛

――雲嫣」

「別離時聞漏轉

憶靜

期歸阻久伊思

――唐明軒」

而觀者中大都還是詩書不深,不解其意的人,高聲質問,「這算什麼對詩?」

「是啊,是啊,這是什麼意思?」

司儀大聲道:「諸位或許還有不解之處,聽我一念便知!」抬手將眾人的視線引到題目上,高聲吟道:

「採蓮人在綠楊津,在綠楊津一闕新。一闕新歌聲嗽玉,歌聲嗽玉採蓮人。」

「再看這兩位所做的對詩!」

「雲姑娘的乃是『賞花歸去馬如飛,去馬如飛酒力微。酒力微醒時已暮,醒時已暮賞花歸。』」

「而唐公子的則是『靜思伊久阻歸期,久阻歸期憶別離。憶別離時聞漏轉,時聞漏轉靜思伊。』」

眾人這才恍然,這詩頭尾相交,環環相扣,竟是一首環形詩,最妙的是不但合乎韻律,意境也甚為雅致,絕非生搬硬套所能造就。而這兩個人竟能在一瞬間看出門道並作出不下去其的對詩來,這份才思委實不能不讓人驚嘆。

不過既然如此,豈非又是個平局,難道還要另外出題嗎?

評判席上又是一番交頭接耳,馬院首起身宣布結果,深深的望了一眼雲嫣,對唐明軒道:

「唐公子,你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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