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牆上的工業區地圖,王子冬道:「爸,我懂了,雲飛公司在整個工業區的東南角,是最好的位置。」

「這就對了。當時進工業區是需要動員的,位置任意挑,土地價格低廉,還有稅收優惠。很多人看中了你金叔那個位置,認為那裡風水好,包括陳春蓮和周國平,還有你爸我。但還是被你金叔捷足先登,因為他與管委會的蘇仁茂副主任有私交,他自己也乾脆利落,蘇仁茂一動員,他二話沒說就進駐了。」

「那蘇仁茂與金叔的關係怎麼這麼好呢?」

「據說當年蘇仁茂辦鞋底廠,傾家蕩產的把廠子辦起來,但沒有生意。你金叔當時在衡豐街是老大地位,蘇仁茂與你金叔素不相識,想碰碰運氣,就直接找上門去。沒想到你金叔爽快,考察以後,就把大半鞋底的業務交給蘇仁茂生產。這等於是救了蘇家鞋底廠,才有了蘇家父子的今天。所以蘇仁茂是把你金叔當恩人對待,二人雖然平時沒有多少來往,但實際上,比咱們與你金叔的關係還要密切。」

「原來如此啊。」

於克非道:「因此,你金叔與陳春蓮和周國平的矛盾,實際上是因為爭奪工業區的最佳位置。爭奪失敗,陳春蓮和周國平懷恨在心,才在成立鞋業協會時孤立了你金叔。」

「金叔難道不知道嗎?」

「知道,他明明知道,但偏偏不說,只藏在心裡,這正是你金叔最厲害的地方。」

「爸,這是城府深的表現,都說這樣的朋友不好交呢?」

於克非笑著問道:「子冬,你認為什麼樣的人不值得深交?」

王子冬道:「有人說,不抽煙不喝酒,不會打牌不出入社交場所的人,不適合做朋友,金叔就是這樣的人。」

「哈哈……子冬,你還知道什麼?」

「我還知道有這麼一句話,寧可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

「那你說說,你金叔是君子還是小人?」

「這個……爸,我還真不知道。」

「那你知道人分幾種嗎?」

「爸,我不知道,還是你告訴我吧。」

「第一種人是君子,真君子,可惜我沒見過,反正在商場上,是找不到真君子的。真君子要是來商場上混,不僅混不下去,恐怕會連他本人也被吃掉,連骨頭也不會剩下。」

「第二種是偽君子,我舉兩個例子,一個是孔雀公司的蔣宗耀,一個是陳春蓮。他們道貌岸然,但利益當先,利益面前就不是君子。當然,他們在商場上還是講規矩的,他們也有底線,只不過底線定得比較低。」

「第三種是假小人,就像周國平。為什麼叫假小人?就是不夠小人,壞的程度不夠。他有時候還要裝成君子,其實是偽君子,可惜也裝不好。通常講,那些經常幹壞事的普通人,都算是假小人,他們做事的原則就是對自己有利。」

「第四種是真小人,隔壁的混蛋李騰雲,就是典型的真小人。什麼壞事都敢幹,沒有底線,或者隨時都會拋棄低線。這種人的最大特點,就是蠅頭小利也會拚命去爭,誰的利益他都會插上一腳。」

於子冬問道:「還有第五種人嗎?」

「有啊,隔壁的小譚就是第五種人,有人叫他庸人,我不這麼認為。我叫他福人,有福之人,能在競爭激烈的製鞋業生存,決不是一個庸人。他有個有本事的媽,還有個有本事的老婆,他是有福之人。他老實本分,又與你金叔交好,年年賺錢不多但年年賺,怎麼能說他是庸人呢。」

「爸,你什麼人?」

「小子,我就知道你不會放過我。你爸我麼,我認為我是靈活人,這幾十年,我就是靠隨機應變過來的。你爸當過君子,也當過小人,為利益干過壞事,也為生存吃過虧。你爸本份,但不是小譚那種老實,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如果一定要畫個圈的話,你爸是偽君子和假小人的結合體。」

「那金叔呢?」

「你金叔麼,最複雜了,我不知道我說得對不對。他有時候很君子,但有時又是偽君子,有時候是假小人,有時候又是真小人。總而言之,是個不能得罪的人,寧可得罪一百個陳春蓮和周國平,也不可得罪一個金雲飛。子冬,這最後一句話,你要牢牢的記住。」

「爸,我知道,我不會忘記的。」

於克非道:「還有,這些日子,你別往那邊跑,也不要跟你那個同學聯絡。非常時期,不找麻煩,咱們還是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吧。」

對父親的吩咐,當兒子的王子冬不折不扣地遵守。

可「不找麻煩」,麻煩卻主動找上門來,想躲也躲不開。

不知是哪個腦子抽了,建議縣鞋業協會裡的製鞋企業,大家臨時拿錢出來,借給以周國平為首的那六家企業,用作員工的薪酬和遷散費用。

說說也就罷了,但有模有樣,給各鞋企規定了具體的數目。

於克非的九鼎公司,就給了五十萬的「指標」,還動員他三天之內到位。

於克非鬱悶萬分,做生意可以虧錢,退一萬步講,打牌輸了也心甘情願,就是這錢掏出去,像從身上剜肉一樣。

這錢是借,倒能收回,收不回也能留張欠條,但這個口子一開,以後就不得了。

於克非這天吃了早飯,心裡煩躁,出門散步,吹些冷風。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的走到了雲飛公司門前。

既來之,則進之,於克非進到雲飛公司的接待室。

接待室的隔壁是辦公室,辦公室里有聲音,像有人在打鬥。

先敲門,再推門,於克非看到,金雲飛和譚炎燈正在看錄像,一邊愜意的喝著茶。

一看就是香港武打片,金庸先生的笑傲江湖。

看到於克非,金雲飛拿起搖控器摁了暫停,一邊請於克非坐,一邊為他倒茶。

譚炎燈在,於克非順口問道:「小譚,你攤了多少?」

「什麼攤了多少?」譚炎燈反問。

「縣鞋業協會為那六家企業向其他企業臨時借款,大家都有份啊。」

譚炎燈連連擺手,「我沒有,我家不用出一分錢。」

「咦,小譚,這是怎麼回事?」於克非急忙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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