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說不上來自己現在處於什麼狀態。
當時他翻進右邊的魚缸,沉入泥漿之中便發現那魚缸竟然變得無邊無際。
當他向下沉時,過了許久仍然不能觸摸到魚缸的底部。
在他下沉的同時,阿諾還能感覺到泥漿在試圖禁錮他的動作。
阿諾將源能覆蓋全身,立刻便隔離了所有泥漿。
然而,當阿諾試圖在泥漿里睜開眼睛的時候,便發現自己竟然回到了甲板之上。
自己正一邊端著高腳杯,一邊在露天的舞會池中徜徉。
身邊有衣著暴露的舞女,正對著阿諾拋媚眼。
另一邊,這艘船的主人溫迪先生正攬著自己的小未婚妻,和別人有說有笑。
阿諾低頭,看見自己正穿著剪裁得體的黑色禮服,腳上還踩著他從來不曾穿過的皮鞋。
「幻境?」阿諾一笑,腦中意識流轉,輕鬆就掙脫了這個幻境。
他隨即就回到了泥漿中。
「雖然這裡不是很令人舒服,不過好歹要真實一些。」
阿諾繼續下沉。
他仿佛不是在魚缸中,而是在廣闊無垠,深不見底的大洋之中。
阿諾感覺有什麼東西纏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伸手去摸,似乎是章魚的爪子。
冰冰涼涼,滑滑膩膩,似乎還在有意識地收緊。
阿諾手指用力,那手腕粗的觸手就仿佛煮爛的麵條一般,短成兩截。
那章魚觸手剛斷開,阿諾眼前的景象就又變了。
整艘船都在搖晃,即使隔著船板,也能清晰地聽見外面海浪的拍擊聲。
阿諾發現自己站在船長室,手裡還握著方向舵。
一個巨浪拍過來,打濕了船長室的窗戶。
雨滴在窗戶上留下了道道水痕,還未消失就又有新的出現。
外面天空陰沉似黑夜,只在偶爾有閃電時,才能看清大海上的陰影。
那陰影有無數的觸手,有的張揚在半空,但更多的纏繞在輪船上。
那是怎樣大的一隻章魚啊!
輪船在它的觸手之間,就像一個玩具。
「這才是你的真身嗎?」阿諾緊緊抓著方向舵,雙腳牢牢地釘在地上。
即使整艘船都已經離開海面,他依舊面不改色。
章魚已經將整艘船豎立,一張滿是海水肉瘤的大嘴對著阿諾張開。
阿諾看見,甲板上的紛紛站立不穩,順著船落到下面的章魚嘴裡。
「嘩啦啦——」
船長室的窗戶被觸手擊碎。
章魚似乎是認定了阿諾。
「如你所願。」阿諾直接鬆開方向舵,腳下用力,整個人從窗戶跳下去。
在飛躍的同時,阿諾雙手握住吞鐵,高高舉起,迎著章魚巨大的觸手,一刀砍下。
不起眼的灰色長刀如同來自九天的霹靂,直接將觸手一分為二。
劈開觸手後,阿諾直接跳到了章魚的身上。
章魚似乎是對阿諾的實力變化感到吃驚,整條僵硬了片刻,但很快,它的其他觸手就開始動起來。
只是與原先的戰鬥意圖相反,它在試圖攻擊阿諾的同時,還在努力將他推向遠方。
阿諾甚至能感受到一股推力,似乎是想要將他排斥出這個世界。
但一個念頭就能從幻境中掙脫的阿諾,這次卻怎麼也不肯離開這裡。
最終,阿諾擊退了糾纏他的觸手,並追上試圖逃離的章魚腦袋。
他一刀切開章魚那滑膩又柔軟的外皮,像上
次一樣,整個人鑽了進去。
「你在做什麼?」
男孩的聲音在阿諾鑽進去後響起。
「傑尼?」阿諾笑了。
兜帽之下,他露出的是自己本來的樣貌,「不是你讓我來找你的嗎?」
「不是你說,等我再次進入幽靈船,就通過魚缸幫你拿回情人的眼淚嗎?」
傑尼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
「我讓你帶著我的項鍊過來!」
「為什麼?」阿諾一邊說,一邊繼續向聲音的來源靠近,「你給我的項鍊,是用來保護我的,可我現在自己就能保護自己。何必還要多此一舉?」
「你不帶著我的項鍊過來,我怎麼把核心交給你?」
阿諾可不會被輕易說服。
「核心不就在這裡面嗎?不用麻煩了,我自己來拿。」
說完,阿諾便繼續向章魚體內深入,順便加大了它內部的傷口。
阿諾遵循這以前的記憶,在章魚的頭顱內部,尋找傑尼。
終於,在劈開又一道筋膜後,傑尼慘白的臉龐,出現在阿諾眼前。
「好吧,你贏了。」傑尼看著很虛弱。
他張開最,舌頭像蜥蜴一樣伸出來。
在慘白的舌尖,正卷著一個淡粉色的珍珠。
阿諾第一眼看見珍珠,便被迷住了。
這珍珠的外形說不上多奇特,大小也不過龍眼,在這個世界根本算不上稀奇。
可就是這樣一顆珍珠,硬是讓阿諾注視了足足一分鐘,沒有移開眼睛。
在注視的那段時間,阿諾大腦也是一片空白。
如果有人趁這個時候攻擊他,阿諾還真不一定能反應過來。
幸好,就連僅剩一個頭顱的傑尼,雙目也緊緊盯著他舌尖上的珍珠,並沒有多餘的動作。
等阿諾好不容易回神,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剛剛他竟然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思緒。
雖然阿諾猜到,這艘幽靈船的核心,正是被溫迪所覬覦的珍寶,「情人的眼淚」。
但它的魅力依舊遠超阿諾的想像。
以至於阿諾看著傑尼舌尖上的珍珠,竟一時不能決定該如何處置。
「你醒得好快!」傑尼因為吐出舌頭,聲音有些奇怪,「即使是溫迪,看見珍珠後,也是等了鍾才醒過來。」
傑尼見阿諾並沒有第一時間伸手去拿珍珠,反而有些慫恿地說:「喏,拿著吧。這不就是你來此的目的嗎?」
對方這麼主動,阿諾反而有些警惕。
他又瞄了傑尼一眼,對方沒什麼表情,似乎是在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
阿諾的預感並沒有讓他覺得危險,身上的命運神徽和死亡神徽也都安安靜靜。
阿諾在傑尼的注視下,伸出手,指尖觸碰到珍珠。
接著,他收到了遊戲的提示。
【情人的眼淚:曾經是人魚一族的寶物。在人魚族滅亡後,失去了大部分神異。後在海難中變異,與幽靈船結合為一體。得到它後,便可以控制幽靈船。但容易在操控中迷失,需謹慎使用。】
傑尼遞給阿諾的還真是幽靈船的核心。
最起碼一直以來都很靠譜的遊戲說明並沒有看出裡面有什麼貓膩。
阿諾也想清楚了,傑尼之所以直接交出情人的眼淚,恐怕主要目的是想等阿諾在操控它迷失後,再出手對付阿諾。
畢竟傑尼現在的狀態,恐怕也是幽靈船的一份子。
並不像阿諾之前以為的那樣,是幽靈船的主人。
他之所以存續在章魚怪物的內部
,恐怕也與情人的眼淚變異有關。
「你若是不敢拿,我也可以給你其他的報酬……」傑尼頓了一下,他的眼神翻白,又迅速恢復。
「你最好快些決定,我能感受到外面有很多人進來,這不正常,應該是有人要對幽靈船出手。」
阿諾知道傑尼在對自己用激將法。
但阿諾對自己的精神抗性很有自信。
既然對方送上門來,那不要白不要!
阿諾一把抓住了情人的眼淚。
隨後,他便感覺淡粉色的珍珠仿佛從他的手心鑽了進去。
然後……
阿諾感覺自己變成了幽靈船。
而且在這艘船上,他就是神!
阿諾可以感受到這艘船上發生的一切。
他看見仙妮等人逐一出現在船上,看見冒險者和士兵逐漸塞滿了整艘船。
他能感受到幽靈船不堪重負,即將回到現實世界。
幽靈船在向阿諾求救。
似乎作為幽靈船的主人,阿諾也有義務保護它。
它在主動向阿諾索取龐大的力量。
如果是其他人處於阿諾現在的狀態,恐怕很快精神就會被這一艘巨大的三桅輪船抽干,變成一個無知無覺的傻子。
然而阿諾還來不及掙脫幽靈船的索求,便突然感到身上的死亡神徽在發熱。
雖然現在死亡神徽並不是實體,但阿諾依舊能感受到胸口的灼熱感。
然後,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陰冷力量從阿諾的胸口傳到他的手心。
那種被索取的感覺頓時消失了!
手心裡來自幽靈船的意識,原本像一個長著大嘴等待投喂的巨鯊,當死亡神徽開始起反應後,幽靈船的意識便瞬間變成一隻乖巧的小海豚。
它不但閉上了嘴,還會游過來蹭蹭你。
阿諾隨意瞟了一眼還在旁邊等候的傑尼,後者臉上已經浮現了些許困惑。
不過阿諾現在已經完全可以控制這隻章魚怪,傑尼已經完全威脅不到他。
有了死亡神徽的控制,阿諾得以全身心投入到這種控制秘境核心的感覺中。
這種感覺非常新奇。
就好像他於幽靈船之中,無所不在。
這裡發生的每一件事情,都能清楚地看到,聽到。
阿諾很快就看到了剛剛進入幽靈船的飛飛,還有沒找到飛飛最後進入了第四層的仙妮。
接下來,上演了眾人圍堵玩家的一幕。
眼看雙方就要打起來,阿諾很清楚,玩家在人數上並不占優。
如果真打起來,玩家恐怕會犧牲很多。
而阿諾只是心念一動,便能控制住幽靈船上的詭異力量。
那些恐怖的,能禁封人的泥漿,不過是這種力量的應用之一。
並且阿諾還能感到,在死亡神徽的加成下,這種力量也在變強。
他很輕易地就控制泥漿將除了飛飛和仙妮之外的人,都暫時封印起來。
只是這種禁封不能持續很長時間,不然弱小的人會被悶死,強大的人則終究會破殼而出。
阿諾要趁這個機會,儘快解決這艘幽靈船的危機。
要知道,在外面,海神殿,巫師學院,還有海盜公爵杜特寧,可都在打幽靈船的注意。
阿諾必須一邊利用死亡神徽的力量,抗拒幽靈船現世,一邊需要將船上所有的不速之客都踢出去。
可是將人趕出去,遠比殺人要難。
阿諾剛剛掌握核心,還不能很好地控制這種力量。
就在阿諾一點
點摸索的時候,他感覺有兩個恐怖的傢伙,進入了幽靈船。
「嘖!」
就算是已經見過大風大浪的阿諾,此時還是忍不住感到頭疼。
想將這兩個傢伙趕出去……那可不太容易。
他現在還無法做到,一邊抗拒出現在現實世界的本能,一邊和兩個大師級以上的對手抗衡。
幽靈船畢竟只是一艘船。
雖然在某些規則上,它很強大,但真論攻擊力,它也許還比不上那個一直揉腦袋的雪萊!
這時,行走於幽靈船仿佛行走於自家後院的杜特寧,已經通過泥人的動作趨勢,找到令他們恐懼的所在。
他抬起手肘,一肘將阿諾用泥漿隱藏的暗門擊破。
木門裹挾著泥漿紛紛碎裂脫落,露出後面的螺旋樓梯,與樓梯上同樣密密麻麻的泥人雕塑。
「這裡還有很多人。」杜特寧笑了,他回頭叫上雪萊,「你好了嗎?再不好,我就自己下去看了。」
雪萊原本正聚精會神地對著一個泥人施展法術,被杜特寧一喊,手突然不受控制地一抖。
瞬間,他手下的泥人就變成了粉末。
連帶著裡面的活人,都碎了一地。
他怔怔地看了一會兒,隨後深呼吸,似乎是在壓制自己的怒氣。
過了片刻,等杜特寧又忍不住催促的時候,雪萊終於邁步走向走廊的暗道。
「找到解開泥塑的方法了?」杜特寧還好意思大大咧咧地問。
「解開並不難,只是要保證恰好解開外面的泥漿而不傷到裡面的活人,需要點兒時間摸索計量。」
雪萊已經恢復了平靜,「最起碼我已經知道如何應對泥漿的攻擊。」
「這有什麼難得?一劍砍過去,將所有力量規則都打破,不就好了?」
杜特寧對雪萊的法術研究並不感興趣。
他也的確有這個實力說以力破巧的話。
若是阿諾對著杜特寧使用泥漿攻擊,恐怕真的會在對方的劍氣下,化為粉末。
杜特寧對著眼前的通道並沒有多少耐心,他抬腳一踹,便將擋路的泥人踹得人仰馬翻。
幸運的只是倒在地上,不幸的就斷胳膊斷腿了。
阿諾只是利用幽靈船的視角,在一旁觀看。
他並沒有解開泥漿對人的禁錮。
這些人如果還能動,恐怕會被杜特寧和雪萊,直接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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