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青年的眉毛比旁人略粗,嘴唇略厚,雙耳的耳垂也比別人大了些,看著一臉的憨厚之相,笑起來就更冒著些傻氣。

「胡圖,我們哥幾個去辦點事,這些新送來的煉材你好好處理一下,收拾乾淨點,別讓他們挑毛病,不然……」為首的一個紋身大漢,囑咐道。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不等他說完,粗眉青年立馬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證道。

「除了新來的這些,其他的也都補上一層防腐油,黑火門的人說不定今天就來,手腳可麻利點。」紋身大漢猶不放心,又叮囑道。

「巴魯哥,我你還不放心嗎?一定不馬虎。」粗眉青年胸脯拍得震天響。

紋身大漢滿意點頭,帶著其他人幫忙把屍體擺放整齊,隨後就離開了,只剩下那粗眉青年一個人留在地堡里。

看著那些人離開,名叫胡圖的粗眉青年臉上的笑容消失,咒罵起來:「要不是去鐵虎鎮做買賣,被中原商人騙了,怎麼會淪落到這裡和你們這些人渣一起。」

罵完,他有些犯愁,做買賣是不可能了,想翻身只能投軍一搏。逃債到此處,做了二年工,可是還沒攢夠買鐵甲和兵器的錢。不自帶裝備就去投軍,那只能被發配去當火頭軍,或者乾脆就只能去喂養戰獸。

一想到這些,胡圖的眉毛就都擠在了一起,「哎,幹活吧」

地堡左邊的木架床上,一層層地安放著一具具屍體,身上塗著一層防腐的蠟油,阻止他們進一步腐壞,同時也封鎖住了腐臭的氣味。

另一邊的石台上,則擺放著剛剛送來的屍體,一股腐臭和血腥的氣味瀰漫四周,好在裡面溫度夠低,才壓得住這裡的味兒。

胡圖用水桶從旁邊儲水的大缸里,舀出來了一桶水,開始依次沖刷那些屍體上的污穢和血跡。

「死後一了百了,莫記生前諸事,皮囊一丟如泥土,魂歸天外長生天。糊塗糊塗,莫怪莫怪。」胡圖一邊碎碎念叨著自己編的安魂咒,一邊潑水沖刷屍體。

地面上的水混雜著污穢,流到了一邊的溝槽里。

胡圖揚起水桶,冰涼的清水「嘩啦」一聲,沖在了那個相對纖瘦,膚色慘白的少年身上,濺起一陣水花。

就在他轉身打算繼續舀水的時候,「咳」一聲輕微的咳嗽聲突然從身後響了起來。

胡圖渾身猛然一緊,脊背上汗毛根根倒豎,一股涼意從腳後跟直衝上腦。

他脖子僵硬,艱難地扭過頭看去,就看到方才被他澆了一桶水的白膚少年,一隻手竟然微微抬了起來,舉在半空中。

「哎呦,屍變!」

胡圖大喊一聲,扔了水桶,連忙往外面跑了出去。

一直到外面的太陽曬在身上,又看了一眼遠處羽蛇神雕像,他才恍然回神了幾分,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糊塗了,糊塗了,肯定是幻覺……」

他安慰了自己一句,嘴裡念叨著「羽阿公保佑,羽阿公保佑」,強打精神,小心挪步朝著地堡門口走去。

胡圖扒在門邊,朝裡面望了望,見那人靜靜躺在地上,胸口還有微微起伏,這才意識到他並沒有死。

見狀,胡圖頓時精神一振,只要是活的,不是詐屍,那他就不怕了。

他很快走了進去,手腳麻利地將少年翻了過來。

經過沖洗之後,原本沾滿泥沙的臉,此刻已經變得分外白凈俊朗的模樣,細長的鳳目,稜角分明的輪廓,臉頰上還有一道細細的傷口,一看便知不是南疆之人。

「真是造了孽了,這老煙袋也太沒人性,為了那麼點錢,活人都往這裡送?真不怕羽阿公怪罪?」胡圖不禁咒罵一聲。

他們同為青木族人,互相倒也認識。

胡圖仔細端詳了一下這人的面容,眉毛不由自主上挑了起來,他們南疆可沒有這麼白凈的男人,即便是以白為美的卡司族人,都沒有這少年一般白凈的。

「怕不是個中原人吧?」胡圖眼裡頓時想到了什麼。

他忙不迭從腰間取下一隻鼓囊囊的乾淨水囊,倒了點水給少年喝。

「咳……」可才灌了一點,那人立馬猛地一嗆,全都嘔了出來。

「糊塗了,糊塗了,得給他喝點獸血補下氣血才行。」胡圖一拍腦門,恍然叫道。

說著,他很快跑了出去,過了片刻重新返回,從懷裡摸出來一隻黑色的小石瓶,小心翼翼地送到少年嘴邊,倒了一點鮮血進去。

這一次,少年沒有再嘔吐,而是嘴唇微微一抿,將那點血液都抿了進去。

過了好一會兒,少年慘白的臉上,終於泛起一點血色,兩個眼皮顫抖著,緩緩睜了開來。

映入少年眼帘的,是一個頭上裹著青色布襟,滿眼期待神色的粗黑青年。

不錯,胡圖的膚色在青木族裡已經算是很白了,但在少年眼中依舊屬於粗黑。

「你是中原人吧?」胡圖試探著問道。

少年不答,有點茫然的樣子。

胡圖見少年一臉茫然,伸手過去「啪啪」,在他臉上輕拍了兩下,少年雙眼才慢慢聚焦在了他這裡。

「你是誰?」胡圖又問道。

「袁銘。」少年這次聽清了,下意識地回了一句。

不錯的開局,胡圖「嘿嘿」一笑。

胡圖打量著眼前這個自稱「袁銘」的俊朗少年,繼續問道:「你是北邊中原人吧?」

「什麼中原人?」這一次,少年卻又目露迷茫,一副不知所云的樣子。

「你是從哪裡來的?」胡圖皺眉,問道。

「我從哪裡來的?」少年做出一副努力回憶的樣子,半晌後搖了搖頭。

這一下,輪到胡圖懵了,「哎,這是重傷後失憶了嗎?」

「你是什麼人?這是在哪兒?」袁銘掙扎著想起身,可虛弱乏力之下,一時間竟是根本支撐不起身子來。

胡圖忙扶住他,說道:「這裡是南疆青木族的地界,你……清醒了嗎?」

「南疆,青木族……」袁銘沉吟道。

「你知道?」胡圖詫異道。

「不知道。」袁銘認真思索片刻,搖頭道。

「你看來不止是受傷,還失憶了。」胡圖嘆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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