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濤閣在品茶,紫霄殿也在品茶。

凌雲高自認不是個嚴肅的宗主,所以他議事的時候,通常是以茶會的形式。

長長的茶桌,擺著精緻的茶點,大家慢慢品著香茗,許多話說起來就容易了。

凌步非進來,看到的就是一群宗門大佬悠閒品茶的情景,一派其樂融融。

他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上前行禮:「見過叔父,見過諸位長老。」

凌少宗主不傻,鬧脾氣也得師出有名,在此之前,他自己必須禮數周全。

眾人齊齊向他看來。

凌家人樣貌相似,凌雲高和兄長尤其如此,與凌步非站在一起,多半會被認成父子。

他此時的語氣也像父親詢問兒子:「回來了?這趟出門玩得開心嗎?」

凌步非答道:「棲鳳谷一般般,不過路上挺好玩的。」

凌雲高就笑了:「你倒是好玩了,可把長老們嚇得夠嗆。」

他一邊說著,一邊指著末座。

凌步非大喇喇坐了,向左右點了點頭:「讓長老們擔心了,我自罰一杯。」

然後以茶代酒,豪邁地灌了一杯。

長老們年紀大了,對上鮮活的少年人,難免帶著幾分喜歡,於是茶桌上笑了開來。

「步非也長大了,下回該換成酒了。」

「是呢,瞧他這身板,都比我們高了。」

「聽說那胡二娘對你施了秘術,吃苦了吧?」

凌步非一一回應,最後答那長老的問話:「還行,就是比魔氣發作的時候再疼一點吧。」

這話引來幾位女長老的憐惜,又是安撫又是贈禮,凌少宗主平白又收了好多東西。

眼看離題萬里,凌雲高清咳一聲,拉回來:「聽說你路上收了個姑娘,是怎麼回事啊?」

此言一出,紫霄殿立時安靜下來,長老們紛紛將目光投過來,等著他的回答。

凌步非神情自若:「哦,胡二娘抓人的時候,湊巧她也在,就一併落了難。當時我被施了秘術,疼痛欲死,還好有她照顧,為了回報這份恩情,我便許了婚事。」

「聽游煙說,她是淬玉之體?」

「是啊!不但是淬玉之體,還意外結了一顆魔心,她幫我梳理的時候,體內的魔氣很快就平順下來了。胡二娘說,我們很適合雙修。」

凌雲高點點頭,輕描淡寫地道:「你也大了,多個房中人無妨。既然人已經帶回,那就留下吧。」

凌步非眉毛挑起:「房中人?」

凌雲高向他看過去:「怎麼,有問題?」

「叔父沒聽清楚嗎?」凌步非不客氣地說,「我,為了報恩,許了婚事。哪有報恩讓人家當妾的道理?再說了,修士之間應當結緣雙修,納妾是凡間的陋習,豈能帶進來壞了仙家門風。」

這番話說得義正辭嚴,幾位女長老頻頻點頭,又添一分好感。

這小子胡鬧歸胡鬧,還是很有原則的。

凌雲高勸道:「叔父不是這個意思,你的情況特殊,才有此例。你要覺得納妾不好,那就不納了,叔父收她為徒,權當報恩,如此可好?」

「不好!」凌步非斷然道,「我身為少宗主,當言而有信。既允了她婚事,就要娶她為妻。當時她救人,我言之鑿鑿,過後帶回宗門,許諾的全不算數,這算什麼?欺負人嗎?」

「你這孩子……」凌雲高面露無奈,只得把話說透,「你如此身份,將來須得有一位上得台面的妻子,這不僅僅是你一人的前程,更是宗門的前程,不能任性。」

陽向天也接過話:「是啊,我聽說那姑娘柔弱不堪,委實小家子氣。你要真娶了她,讓別人笑話我們無極宗的少宗主夫人上不得台面嗎?」

另一位長老也同意:「青雲白氏,我之前都沒聽說過,叫人打聽了才知道。他們族裡修為最高的也才金丹,還有入魔的醜事。我們少宗主夫人是這種出身,說出去能聽嗎?」

他這麼一說,其他長老也遲疑了。

「什麼入魔?悲風,你打聽到什麼了,快說來聽聽。」

於是那位悲風長老將白家的事說了一遍:「……那姑娘的魔心就是這麼來的,看在她救了人的份上,長陵沒計較這事。不然,就憑她這顆魔心,已經不容於世了。」

「居然有這樣的事,那確實不合適。我們少宗主夫人是個魔修,這如何使得?」

「但她是淬玉之體,有魔心也無妨吧?不能簡單地與入魔等同啊!」

「即便如此,終究有損宗門形象。」

長老們意見不一,爭論起來。

凌步非聽了一會兒,終於忍耐不住,喝道:「夠了!」

他抬起頭,看著這些長老:「你們的問題,我一個一個回答。」

他先看悲風:「師伯說的沒錯,她族中長輩確實入了魔,但你們也聽到了,她為什麼會有魔心?因為她捨己救人!當時她才鍊氣修為,強行反吸魔氣,乃是抱著赴死的決心。為此,她救了白家剩下的人,救了青雲城一城的百姓。這算不算大功德?」

這……好像有點道理。

凌步非接著道:「為什麼長陵真人要帶她回丹霞宮?因為他講道理,他認同這份俠義之心。諸位長輩,難道我們無極宗不如丹霞宮嗎?」

別的還好,不如丹霞宮這個話,諸位長老萬萬聽不得的。當即有人表態:「少宗主說的對,長陵能明白的道理,我們能不明白?」

凌步非繼續講下去:「說她柔弱不堪,更是毫無來由。當時我們二人被化神修士劫了去,她要是個當不起事的人,能出手救我嗎?陽師叔,看人不能看表面,您比我多活了那麼多年,這道理不用我說吧?」

「……」陽向天擰了擰眉頭,終究沒反駁。

最後,他道:「還有,她出身一點也不低微。北溟顧氏大家都聽過吧?她母親是顧氏遺孤,所以她是北溟顧氏唯一的傳人。叔父,北溟顧氏,配得上我們凌家嗎?」

「北溟顧氏?」一位長老驚呼,「是當年鎮守溟河的北溟顧氏嗎?他家竟還有傳人?」

凌步非點點頭:「顧氏鎮族之寶陰陽傘就在她的手中,諸位長老不信的話,可以請她進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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