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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終於死了!」

坐在吧檯後面,周睿臉上有些茫然。這個突然出現在腦海中的女人聲音是那麼清晰,又快速的模糊黯淡,好似只是幻覺。

看著空蕩蕩的店鋪,他總覺得,剛才好像發生了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就像有些事情發生了,但自己卻忘了。

這時候,身前的吧檯傳出「砰砰」的聲響,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來:「周睿,你怎麼越來越沒家教了,跟你說話當我是空氣嗎!」

周睿抬起頭,看著坐在對面的中年婦女,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說:「不好意思,媽,我剛才好像有點幻聽……」

「什麼幻聽,你就是拿我的話當耳旁風。別以為芸兒嫁給你,你就高枕無憂了,要不是當年那個高人給兩家指腹為婚,憑你,有什麼資格娶我女兒!現在倒好,整天看著這麼一個破書店,一個月連一千塊錢都賺不到,拿什麼養活芸兒?她一個口紅你都買不起!」那婦女不依不饒的拍著有些破舊的吧檯,全然不顧吧檯已經快被她拍散架。

周睿臉上露出苦澀神情,只低著頭聽,不敢辯解什麼。

坐在對面的是他岳母宋鳳學,在青州市開了一家小診所,雖然不大,但每年進帳百八十萬還是有的。

岳父紀澤明,則是青州大學的歷史系教授。和這樣的人物比,自己的初中學歷和文盲沒什麼兩樣。

至於自己的妻子紀清芸不但有著堪比大明星的容貌和身材,並且從小就是學霸,大學畢業後進入一家大型企業,年紀輕輕便做了中層管理,年薪五十多萬。

而周睿自己,小學二年級的時候父母因為車禍過世了,靠著紀家的接濟才熬到初中。

父母的事情對他打擊過大,同時那麼小就寄人籬下,性格逐漸變得懦弱又內向,到了初中便不再去上學。

在別人看來,他是因為學習成績不好主動退學,但實際上,周睿是不想被人說他總花紀家的錢。

這家書店,是父母留給他的唯一遺產,然而如今這個社會,誰還會買書呢?書店的生意越來越差,一個月的純利潤連一千塊都不到。

讓所有人無法理解的是,紀清芸為什麼要嫁給這樣一個窩囊廢。不知多少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周睿是個吃軟飯的。

周睿稍微知道點原因,但他一直覺得,那個所謂高人說的都是屁話。什麼紀家有災禍,沒有他,便會家破人亡。

可能嗎?

現在紀家蒸蒸日上,怎麼看怎麼好,哪裡像有災禍的樣子?

「我不管老紀怎麼說,反正我是不會看著女兒總呆在火坑裡。還有三個月過年,我也不為難你,年後你們倆就離婚,到時候我給你五十萬,從此誰也不欠誰的!」

聽著岳母宋鳳學的話語,周睿仍然垂著腦袋,悶悶的點頭。

看他這幅模樣,宋鳳學更是氣都不打一處來。這樣的窩囊男人,怎麼能配得上自己的女兒,也不知道當初哪根筋糊塗了,竟然會真的相信二十多年前的鬼話!

「廢物,看你一眼就煩!」宋鳳學說罷,一巴掌將吧檯上的幾本舊書打落在地上,抬腿就走。

周睿這才抬起頭來,臉上的苦澀和憋屈顯而易見。但岳母說的都是實話,他確實沒資格和紀清芸在一起。

儘管被如此斥罵,周睿還是站起來送岳母離開。

出了店門,宋鳳學直接開車走了。

「又被罵啦?」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站在牛肉湯店門口問。

周睿苦笑一聲,點點頭,正要轉身進屋的時候,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從店裡跑到他身前,眨著一雙大眼睛,問:「周睿哥哥,等作業寫完了我能來看書嗎?」

那男人走過來抱起小女孩,道:「跟你說多少次了,要喊叔叔。」

「沒關係的王哥,我其實挺希望有小菱這樣一個妹妹的。」周睿說,父母雙亡後,親戚也不和他來往了,因此比誰都希望能有份親情聯繫。正要跟小女孩說話時,周睿忽然看到,小女孩的額頭有一片血紅色的光,十分顯眼。

「小菱,你額頭……」

「額頭怎麼了?」小女孩摸摸自己的腦門問。

周睿看看她,又看看開牛肉湯店的王哥,疑惑的問:「你們看不到?」

「看不到什麼?」王哥也是滿臉不解。

周睿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又怕自己是壓力太大產生了幻覺,只好搖頭說:「沒什麼,等小菱寫完作業讓她來看書吧。」

「今天就算了,得早點回去買牛肉。」王哥說。

周睿也沒有多勸,點頭後回了自己的店裡。

從地上把岳母宋鳳學打落的幾本書撿起來後,周睿在吧檯後呆坐了很久,才逐漸回神。

這時候,他忽然注意到吧檯上似乎多了什麼。

那裡有幾顆剛切開的文玩核桃,不過品相都不怎麼樣。岳父紀澤明對這種文玩類的東西很喜愛,過段時間是他的生日,周睿本想碰碰運氣看看能否切出一對品相好點的當禮物。

除了文玩核桃外,還有一本白色的古書放在旁邊,封面上有幾個晦澀難懂的符號,或者說文字。

周睿很確定自己從未見過這樣的文字,可腦子裡卻清楚知曉它的含義:「道德天書,心想事成。」

周睿眼裡升起一絲疑惑,他不記得自己有這樣一本書。

更讓他奇怪的是,當看向這本書時,眼裡竟然看到封面上掛著六團米粒大小的金色光芒。準確的說,是左眼看到的。

如果閉上左眼,便會發現吧檯上空無一物。等睜開後,古書和金光依然在,這讓周睿愕然不已。

他隱約有種感覺,突然出現異樣的左眼,以及吧檯上的古書,都和自己剛才遺忘的事情有關。但無論他怎麼想,都想不起自己到底忘了什麼,好像有一段時間的記憶消失了。

猶豫了片刻,周睿緩緩伸出手,朝著只有左眼才能看到的古書摸去。

令人驚奇的是,明明只有一隻眼睛能看到,可真摸上去,卻如同實質。

封面像是某種皮質,觸手溫熱而柔軟。可一本書,竟然給人溫熱如皮膚的觸感,本身就很古怪。

好奇心戰勝了其它,周睿緩緩翻開封面,卻發現內頁是空白的。

他苦笑一聲,這算什麼?

低頭看著手邊的幾顆文玩核桃,周睿嘆出一口氣。就這樣的品相,送給岳父,估計會被當場扔進垃圾桶吧?

可是,這種東西有什麼好玩的?

一手拿起文玩核桃在掌心學著別人摩擦,周睿另一隻手拿起了那本怪書,想再研究研究。

書頁里仍然一片空白,而且看起來有很多頁,實際上只有一頁能翻動,其它的都好像黏在了一起。

周睿再次嘆出一口氣,感受著掌心青澀的摩擦感,下意識想起了文玩核桃的介紹。

最好的核桃是什麼樣,怎麼辨別,在他腦海中一一閃過。

這時候,周睿忽然感覺手邊好像多了點什麼,低頭看去,不禁愣住。

只見一桌子的文玩核桃,個個都大的驚人。

他直接就傻眼了,怎麼突然有這麼多的核桃?就在這時,他眼角瞥見那本無字天書的內頁,一對核桃正緩緩從書頁中浮現。

這個畫面,把周睿看的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從書里冒出來的?

再仔細看,書頁上還有著一行行話,看起來那麼的熟悉。仔細想下,不就是他剛才在腦海里回憶的有關於最完美的文玩核桃介紹嗎?

所以,自己腦子裡想的東西,在這本怪書里實現了?

盯著桌子上的一大堆極品文玩核桃還有那本怪書,周睿愣了半天,然後才注意到,書上只有五團金光了,明明剛才有六團啊!

看著封皮上的古怪文字,周睿隱約猜到了某種可能,眼裡逐漸有了興奮之色。

難道說,這金光可以讓自己所思所想在書中實現,這個猜測很符合封皮上的另外四個字,心想事成!

周睿二十多歲了仍然一事無成,除了沒有自信,也沒有學歷外,最重要的還是身體原因。

當年的車禍他雖然活了下來,卻因為受傷導致身體虧損,一直到現在還顯得病懨懨的,背五十斤的大米都困難。若非如此,也不需要這樣死守著破書店。

所以,他現在最需要的是讓身體健康起來。

思索一番後,周睿盯著那本怪書,滿腦子想的都是健康兩個字。

果然如他所料,書上的第二團金光緩緩消散,而第二頁卻自動翻開。健康兩個字,在這一頁顯現。

一股奇異的能量逐漸進入他的體內。身體開始變得溫熱,隨之而來的是充足力量感。

過了大概十分鐘,金光徹底散去,而周睿卻好似吃了大補藥物一樣,面色紅潤,精神抖擻。

他站起來,伸出雙手在吧檯下方略微嘗試了一下。

實木製作而成的吧檯少說也有一百多斤重,以前周睿用盡吃奶的勁也別想動它一下。可現在只輕輕用力,就差點把吧檯托起來。

真的恢復了!而且比想像中健康的多!

周睿大喜過望,只是看向那本怪書時,他又不由皺起眉頭。

和猜測中的一樣,心想事成和書上存在的金光有直接關係。可是,他現在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讓金光恢復。如果不能恢復的話,自己就只有四次機會了。

靠時間自動生成還是有別的條件?

盯著封皮上的幾個古怪文字,道德天書?周睿隱約覺得,自己好似要把握住什麼關鍵。

這時候,剎車聲在店門口響起。隨後,一名年輕貌美的女子,滿臉冷漠的出現在門口,道:「周睿,你是不打算回家了嗎。」

看到這女子的時候,周睿嘴角苦澀,因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妻子紀清芸。

門口離吧檯還是有一段距離的,加上吧檯前的木板,紀清芸並沒有看到桌子上的一堆極品文玩核桃。

當然了,就算看到,紀清芸也不會在意。因為在她眼裡,無論周睿做什麼,都和「坐吃等死」四個字掛鉤。

沒有學歷,沒有專業,連身體都是手無縛雞之力。

指望周睿有出息,還不如自己在公司里努力升職來的容易。

「馬上就來,馬上就來!」周睿連忙拿個手提袋,挑揀了一些放進袋子裡。想了想,他又把那本怪書也收進去,這才提著袋子朝門口走去。

一邊走,他還興沖沖的想著和妻子說說這個好消息:「清芸,你知道我今天遇到什麼了嗎?這袋子裡……」

「上車吧,爸媽等著我們吃晚飯呢。」紀清芸根本沒有多看他,直接轉身先上了車。

周睿愣了下,然後才想起自己在人家心中,根本一無是處。

「周睿哥哥!」小菱的聲音傳過來,周睿轉頭看去,正見小丫頭坐在電動車后座上跟他打招呼,而王哥好像還在屋裡整理東西。

「還不上來?」紀清芸從車窗道。

周睿沖小女孩揮揮手,然後面帶苦澀的上了這輛五十多萬的豪華牌轎車,原本身體恢復的好心情,瞬間變得無比失落。

坐在駕駛位,紀清芸瞥了眼周睿,見他緊緊抱著一個破舊的手提袋,便問:「我媽今天來了?」

周睿的手緊了緊,微微嗯了聲。

紀清芸又問:「說什麼了?」

周睿習慣性的低著頭:「沒說什麼。」

「是嗎?」紀清芸的聲音更加清冷,過了幾秒鐘,說:「你知道為什麼所有人都對你失望嗎?不是因為你沒錢,也不是因為你沒有學歷,而是因為你太懦弱。雖然我從來不認為自己和你是真正的夫妻,我們也從未發生過實質性的關係,但是,連被我媽逼著和我離婚你都不敢吭聲,你還是個男人嗎?周睿,我真的不希望自己和你這樣的男人共度一生,好聚好散,別讓我們彼此為難。」

周睿臉上露出苦笑,這才明白,紀清芸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或許岳母宋鳳學來之前,就已經和她商量過。

確實,連被逼著離婚都不敢吭聲,算什麼男人……

可是……隱晦的瞥了眼紀清芸,周睿眼裡充滿了痛苦。他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女人,從小到大,一直都很喜歡。

哪怕小時候被她欺負,哪怕長大後受盡冷落,被人戳著脊梁骨指指點點,哪怕每天在臥室里其實都是一個睡床一個睡地上,他也從未想過離婚。

只因為,他喜歡這個女人。哪怕只是和她共處一室,能多看她幾眼,已經足夠了,其它的,從未奢望過。

「我知道我媽許諾給你五十萬,但我會額外再給你一百萬。你的身體不是很好,這些錢省點花。」紀清芸又道。

她其實人不壞,如果周睿能稍微表現好那麼一點點,都不會下定決心要離婚。可惜的是,周睿實在太不爭氣了。

「我不要你的錢……」周睿輕聲說。他願意讓紀清芸去追求屬於她的幸福,卻不希望離了婚還是要讓人說自己是個吃軟飯的。

「不要錢?你是想要房子嗎?」紀清芸顯然誤會了他的意思。

周睿又搖搖頭,他抱緊了胸口的手提袋,低聲說:「我只是希望,哪怕到了最後,也能夠在你心目中留下一個好印象。而且……其實我……」

就在周睿想和紀清芸說明自己有了奇遇,有能力改變現在生活的時候,突然聽到「砰」的一聲。

轉頭看去,周睿心裡猛地一緊,只見一輛轎車衝到了牛肉湯店的門口,電動車和小菱都被壓在了車輪下。王哥剛從店裡匆匆跑出來,看到這一幕後差點都瘋了。

周睿二話不說,立刻就下了車,紀清芸也跟著下來了。

跑到店門口,只見小菱似乎傷的很重,已經幾乎沒了呼吸。轎車司機臉色慘白,在旁邊站著發抖:「我,我方向盤失靈了……」

紀清芸掏出手機報警叫救護車,此時,已經有不少圍觀群眾。

一個中年大漢扯著嗓子喊道:「都過來,把車先抬起來!」

紀清芸雖是個女人,卻還是過去挽起袖子。周睿跟在她旁邊,也準備盡點力的時候,忽然看到小菱坐了起來。

準確的說,是另一個她坐了起來。

身體仍然被壓在車輪下,另一個她顯得很模糊,仿佛風一吹就會散掉。滿臉茫然的坐起來後,小菱打量了一眼四周,然後站起來朝著某個方向走去。

她的身體,穿越了眾人,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周睿看的呆住了。

一個漢子見他傻站著不幫忙,不由心急,一把將他扯到後面,怒叱道:「不幫忙就滾蛋,在這發什麼愣!」

被擠出人堆外的周睿盯著那模糊的小女孩身影,隱約有種感覺,必須把她攔住,否則小菱就沒命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也不知道怎麼攔,卻還是遵從直覺跑了過去。

紀清芸瞥見這一幕,微微嘆息,不說救人了,連看都不敢看嗎,果然無可救藥。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過完年就不是一路人了,何必想那麼多。

她沒有再去多看,隨著一人的發號施令,一起用力抬動轎車。

此時的周睿,已經跑到小女孩面前將她的去路擋住:「小菱,你幹什麼去?」

小菱茫然的抬頭看他,然後呢喃的道:「大哥哥,我要回家。」

「回家?」周睿看向車禍的方向,然後道:「你走錯路了,跟我回去。」

小菱好像什麼都不懂,微微點頭,抬起手來像是要他牽著。周睿有些猶豫,因為他很清楚,眼前這個模糊的小女孩根本不是人。她的身體是虛幻的,剛才穿越人群,就足以證明這一點。

但看著小菱那茫然的樣子,他於心不忍,只好嘗試性的伸出一根手指。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小菱能夠穿越他人,卻可以抓住他的手。手指微微發涼,好似被冰塊裹住,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左眼微微亮了一下。

小菱像是感受到了什麼,呢喃的道:「周睿哥哥,你的手好暖和啊。」

周睿愣了幾秒,然後咽了口唾沫,說:「那什麼,走吧,我帶你回家。」

說罷,他領著小菱往車禍現場走。

此時,肇事轎車已經被抬開,等周睿走到附近的時候,救護車也到了。

醫生和護士抬著擔架快步跑來,交警則把聚集的人群驅散開來。一名醫生跑到小菱身體旁,翻看了一下她的眼睛,又試探了脈搏什麼的,接著嘆出一口氣,微微搖頭。

看到他這動作,旁邊的王哥意識到了什麼,當即哭倒在地:「我的女兒啊!」

兩手泥污的紀清芸眼中也隱隱含淚,她最見不得這樣的情景,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離開人世,她還那麼的小,明明還有更長久的未來。

就在這時候,她突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等一等!她還沒死!」

接著,紀清芸便看到周睿急匆匆的跑過來。在距離小女孩身體還有一米左右的時候,便被醫生攔下來:「你是誰,要幹什麼!」

周睿沒有功夫搭理他,轉頭沖手邊的小女孩焦急的喊道:「快回去啊!你不是要回家嗎?回去就能回家了!快啊!」

除了他,沒有人能夠看到另一個小小的身影。

小菱抬頭看看他,然後看看地上已經沒了呼吸的身體,這才點點頭,朝著身體走去。

與此同時,旁邊幾個先前來幫忙的人都冷笑道:「剛才不幫忙,現在來裝神弄鬼?」

「就是,我剛才還看他在那發獃呢,現在都完事了才跑來貓哭耗子假慈悲!什麼東西!」

「別他媽的臭不要臉了,就煩見你這樣的人,趕緊滾!」

群情激奮,周睿的舉動,顯然讓他們覺得受到了某種侮辱。

周睿沒有辯解,他只緊張的盯著小菱孩的身體。此刻,那模糊的身影,正在和身體緩緩重合。而醫生和護士,則把小菱的身體抬上擔架,朝救護車走去。

周睿不知道自己所做的努力有沒有用,但他希望有用。

這時,耳邊傳來紀清芸的呵斥聲:「周睿,你太讓我失望了!」

轉過頭去,只見紀清芸滿臉憤怒和失望的瞪著他,然後轉身朝著車子而去。

看了一眼已經啟動的救護車,周睿無法得知後續的情況,默默為小女孩祈禱一番,這才朝著紀清芸那邊追去。

身後,一群人衝著他的背影指指點點,滿臉唾棄和不屑。

等周睿上車後,紀清芸冷冷的看他一眼,問:「你還有臉跟來?滾下去!我不想和你這樣的人一起回家!」

「我剛才其實是在……」

「是什麼?別人都在幫忙,你在幹什麼?跑去別的地方轉悠一圈,然後回來裝模作樣的表示關心?」紀清芸眼眶裡淚水在打轉:「當年父母執意要我嫁給你,都以為我們是信了那些老封建的話。可實際上是因為什麼,你自己不清楚嗎?可你實在太讓我失望了,幾年了,我已經給過你很多次機會,可你呢?周睿,我真的不想再這樣等下去,也不想再見到你,你現在立刻滾下車!」

周睿聽的心中黯然,他當然知道,紀清芸嫁給自己,她父母可能真的是因為二十多年前的那番鬼話。而她,卻只是看自己可憐。

紀清芸從小就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小時候偶爾會捉弄他一下,實際上對他卻是極好的。遇到外人欺負,也總會保護著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更像周睿的姐姐。

正因為同情,紀清芸才勉強同意嫁給周睿。

然而同情是有期限的,忍耐也是有期限的。這幾年周睿的表現,讓紀清芸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愈發後悔自己當年的衝動。

看清了紀清芸眼裡的堅定,周睿嘆口氣,不再去解釋,道:「對不起……」

「我已經聽夠這三個字了!」紀清芸轉過頭去,不去看他。

幾秒鐘後,車門打開,然後關閉。等她轉回頭後,看到周睿抱著那個破舊的手提袋,在夜幕中緩緩的朝著前面走。

他的背影,是那麼的孤獨,又顯得那麼的無助。

有一瞬間,紀清芸心軟了,可是看著幾個剛才幫忙的路人沖周睿吐唾沫,滿臉不屑的叫罵著什麼,她的心又再次堅定起來。

這個男人不是她想要的,也沒人能同情他一輩子。

既然決定了要分開,那就分開吧。

轎車啟動,從周睿身旁駛過,沒有一點停留的意思。

聞著尾氣的刺鼻味道,周睿臉上的苦笑更濃。

別人不理解他,他無所謂,可紀清芸,卻讓他十分的痛苦。

雖然知道這是自己自作自受,但他還是忍不住會傷心,會難過。

明明一切就要好起來,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

想到紀清芸對自己的好,想到哪怕要分開,她依然會為自己著想,周睿深深嘆出一口氣。

幾年了,他幾乎沒有見紀清芸在自己面前笑過。如果分開能讓她快樂,那就這樣吧。

此時的救護車上,王哥已經哭的快要昏過去。他趴在女兒的身體上,大聲喊著她的名字。

醫生和護士都在勸說著,人死不能復生,希望她能夠節哀順變。

「我女兒不會死的,她肯定還有救的,求求你們,救救她,求求你們了,我給你們磕頭!」王哥說著,就在車上沖醫生護士磕起頭來。

醫生護士哪敢受她這麼重的禮,連忙去扶,可王哥依然自顧自的磕著。

沒辦法,醫生只好沖護士使了個眼色,護士心領神會,扶著王哥,道:「您別磕了,陳醫生正在嘗試搶救,您再這樣,會打擾他的,不如先坐下來休息一下。」

陳醫生也很配合的拿出聽診器,裝模作樣的放在小女孩胸口,想要以此安慰王哥,免得他哭的太厲害出什麼差錯。

然而,當聽診器放在小女孩胸口時,砰砰的聲音,讓陳醫生聽的一愣。

他滿臉見了鬼的表情,連忙把聽診器拿下來,砰砰聲嘎然而止。

護士已經扶著婦女起身,抬頭看到他這表情,頓時覺得佩服。陳醫生這表情,真到位。

隨後,她便看到陳醫生伸手按住小女孩的脖子,然後又掐起脈搏,接著再次拿起聽診器放在胸口。

幾秒鐘後,滿臉不敢置信的陳醫生猛地沖護士大喊:「快!快!腎上腺素!她還活著!」

護士更加佩服了,雖然是安慰,可這演技,太逼真了。陳醫生不去演戲,實在有點糟蹋這演技啊。

見護士沒動,陳醫生氣的大吼:「你發什麼呆!腎上腺素!聽不懂嗎?她還活著!!」

護士愣了下,忽然覺得,這好像不是在演戲?

沒敢再多想,她連忙把針和藥都拿來,看著醫生護士忙成一團,王哥愣了幾秒後,忽然跪倒在車上,雙手合十,誠心誠意的祈禱著:「感謝老天爺!我女兒真的還活著,感謝老天爺救了我女兒!」

救護車一路疾駛,載著生命的奇蹟朝著醫院狂奔而去。

許久後,周睿回到了家中。

他先是看了眼紀清芸停在門口的轎車,然後看了眼漆黑的臥室,這才上前敲門。

作為家庭的一份子,周睿從來沒有擁有過這個家的鑰匙。

敲了大概七八下,房門才打開,岳父紀澤明站在門口看他,皺眉問:「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有點事,耽誤了。」周睿解釋說。

「你能有什麼事?」紀澤明皺著眉頭,語氣充滿了質疑,卻還是讓開一個空讓他進來,道:「廚房裡還有剩菜剩飯,沒吃的話自己熱一熱。」

「老紀,開個門哪來那麼多廢話,趕緊上來睡覺!」岳母宋鳳學的聲音從房間裡傳出來。

紀澤明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話語,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應了一聲後,關上門朝著臥室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周睿本想把手提袋裡的東西拿給他,但紀澤明走的實在太快,不等他回過神來就關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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