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收到展元送來的大禮,加上楚秦門殺了王清,等於納上一份鐵鑄的投名狀,對楚秦門好感瞬間大增,竟讓一位築基修士帶著劉易,上黑河峰迴訪了一次,算是正式將齊休參加兵站坊之戰,和劉家為敵之仇,揭了過去。

楚秦門得了王家百多年積攢下來的財產,堪稱一夜暴富,門中上下十餘口,就是躺著什麼事都不幹,靠這份積蓄過十幾、二十年舒服日子,一點問題也沒有。

齊休還給每人發一個小儲物袋,一樣法器,少許符篆靈丹,余德諾挑中一件二階法器【命魂釘】,和他熟悉的棗核釘發射手法相差不大,正好合用。何玉也挑了一件二階法器【昆良渚璞玉】,準備試試能不能作為同參,張世石挑中一件一階上品盾牌法器【莽山沉】,就連魏敏娘,齊休也讓她和白慕菡把一對二階的護身法器【磁光點翠步搖】分了。

門中人人有份,皆大歡喜,就和那凡俗里一夜暴富的土財主差不多,全身行頭都恨不得換個遍。

張世石等人帶著王家藏書,和齊休多年積攢下來的書籍,回仙林坳,正式開工建立藏經閣,而且正好順便把那邊的山門,重新整修一番。何玉、秦唯喻以及魏家母女,還是留在黑河峰,展元夫婦帶著得自王家的大量靈草,回黑河坊,將王家的老店接收過來,準備重新開家專營靈草的鋪子,以後仙林坳的出產,也可放到這裡來發賣。

齊休也一同到了黑河坊,上次令余德諾去招攬白曉生,對方並不露半點口風,似乎不太情願。

這次楚奪已發了話,白曉生服滿十年即可恢復自由身,掐指一算,他只用再在黑河坊呆三年。正好和他見一面,再次試著招攬一番,而且門裡的種種問題,也要向他請教。

白曉生蒼老了不少,整整七年,被鎖在人來人往的大馬路上,像猴子一樣,被些練氣級別的看客嘲笑、羞辱,心理受的創傷可想而知。不過楚佑光自從那次齊休仗義執言之後,也不再來騷擾、折磨他,展元夫婦又就近照顧,人的精神頭還可以,穿戴得很整齊,白慕菡甚至找人做了個小柜子,裝著他的喜好之物,放在身邊,平時還能用裡面的東西打發打發時間。

「齊掌門,好久不見……」

白曉生老遠看見齊休過來,笑著打個招呼。他手裡捏著把精雕牙刀,正仔細雕琢一名女子的雕像,女子眉眼間和白慕菡有些相似,應該是他逝去多年的妻子。

「好久不見……」

齊休和他寒暄了幾句,坊市裡人來人往,時間緊迫,抽個人少的空子,直接切入正題,將楚奪十年之約和他說了,又再次表示楚秦門以客卿之位,虛席待他。

「哦……」

乍聽到自己不必在此終苦一生,白曉生即使有築基的養氣功夫,也再不能淡定,一點晶瑩剔透的淚滴,輕輕滑落。牙刀早脫了手,掉到地上,猶自不知。

「齊掌門,謝謝了……」

緩了好久,他才回過神來,哽咽著道了聲謝。

「你兩度幫我,又悉心照顧慕菡,我不能不有所回報。但是……」

白曉生看向手中亡妻的雕像,緩緩說道:「但是人活一張皮,我雖被鎖在這裡七年,可外面的事也知道一些,在白山,我已成了所有人的笑柄,肯定是無顏呆下去了……」

「我一直在想,有朝一日,若能重歸自由,我一定走得遠遠的,尋一處沒人認得我的地方,隱姓埋名生活下去。」

聽到他這麼說,齊休心中一嘆,看樣子招攬他的想法,終於還是無法實現。

不過白曉生卻沒讓他失望太久,接著說道:「我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如果你同意,我做客卿的事,不要宣揚出去,我只在你門中有難的情況下出手,一概人情事務,都不要我出面,那這個客卿,我便做了。不過你我必須約定,我在你這做十年,十年之後,我就遠走高飛,從此再無瓜葛,你看如何?」

齊休哪還有不願意的,十年時間,一個築基在門中鎮守,楚秦門的實力可是大大提升,而且十多年之後,按何玉修煉的速度,只怕早已築基,倒時候即使白曉生再走,也不是什麼大事了。

「好哇!那我楚秦門只待三年之後,迎白前輩入門!」

齊休和白曉生說定這事,心中大快,又將自己門裡,展元和張世石相爭的故事,偷換了時間地點人物,向他請教。

白曉生聽完後定定看著齊休,笑著道:「齊掌門是不是記性不太好,你說的那家門派,名字明明不是那個,是叫楚秦門吧?」

「呃……這個……」

齊休沒料到他一口揭破自家心事,而且還被揶揄一把,不禁大窘,心中暗罵這白曉生,當真嘴不饒人,被人鎖在這裡,真叫一個活該。

「哈哈哈。」白曉生看齊休窘迫的樣子,開心得大笑。

自由生活近在眼前,他的心情變得大好,楚歌狂士的做派,不由得故態重萌,真是有點記吃不記打。「小女經常來陪我解悶,說了很多你們門裡的事,說實話,我聽了都十分羨慕你門中的和睦融融,至於那些小心思,哪門哪派,有這種機會的修士,都會有些念想。張世石和展元這樣,算是好的了,齊掌門還如此不滿,真的是貪心不足啊……」

「呃……但是,我怕我百年之後……」

齊休見話都說開了,自家也沒啥好遮掩的,索性大方承認,繼續討論下去。

「哎,你那時候都完蛋了,萬事皆空,還管那麼多幹嘛!」

白曉生久不和外人長談,別看他被鎖著,天天低頭耷腦的可憐相,但本性一露,以前那牙尖嘴利,尖酸刻薄勁全回來了:「實話和你說吧,我覺得你門中的問題,在於沒有規矩,現在你活著,全都聽你的,有一天你真掛了,聽誰的?既然你對門派的熱愛,超出了自己的生命,四十歲就想著百年之後了,那你怎麼不好好,規劃一下宗門的長久之計呢?」

「長久之計……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啊……」

齊休沒覺得這樣不好,現在這樣不好嗎?人人都願意為了門派,出份死力,連才加入幾年的余德諾,幾次表現,也無可指謫。

「你現在才多少人,十來個而已,以後人多了呢?如何明內外,別親疏?不立下規矩,自然人人對掌門之位有份心思,我那女婿,豈能例外!?」

白曉生說得興起,手舞足蹈,穿在他琵琶骨上的鐵鏈,被扯得嘩嘩作響。

「說老實話,你為什麼覺得為難?你已定下規矩,張世石接位,那直接跟我那女婿明說,他沒有機會,不就完了嗎?你為何不說呢?你心裡真正的想法,對張世石也有些不放心罷?對不對?」

齊休一下愣住,【明己心】暗暗流轉,的確,張世石過於愚直,自己對他,還是有些不放心的,正是這種想法,使自己左右搖擺,一直不忍心直接絕了展元的希望,才會有現在的煩惱。白曉生果然有份才幹,僅憑白慕菡的轉述,就將自己的心理猜得一絲不差。

他終於動容,對白曉生一禮,誠懇地說道:「還請先生有以教我。」

「哼哼。」白曉生見他這樣,更加自得:「說老實話,我那女婿,見利而忘身,做點小買賣還可以,但論到執掌一方,他那點小聰明完全不夠看,比你要差遠了。張世石更加不堪,不光認不清自己的位置,而且古板迂腐,不知變通,做個教書先生還行,做小買賣都賠死他,更別提當一派掌門了。」

自己兩大愛將被白曉生說得如此不堪,齊休有些不悅,沒聲好氣地回道:「照你所說,我楚秦門該選誰呢?」

「其實我那個女兒不錯,雖不如你,但家學淵源,性格又不像我這般輕浮,是個好材料,不過,你肯定是不願意的。若是一味守成,余德諾也可以,不過他比你老,不出意外,肯定是死在你頭裡的。」

白曉生在那說了一通,等於沒說,的確如他所言,齊休肯定是不會將掌門之位交給非家生子的,要是張世石,展元這撥人不成,他寧願等李探這撥人長大再觀察觀察,這也是齊雲道家一脈的潛規則。

「其實,我雖然被鎖在此地,修為無法動用,但還剩一點望氣相面的本事。」

白曉生話題一轉,扯到了別處,齊休正發愁呢,有點跟不上他天馬行空般的想法。

「我看你這面相,隱隱有大福緣加身,日後不可限量,三花齊聚,龍游四海,你其實不必以區區百年,論自家事的……」

齊休覺得這白曉生實在不怎麼靠譜,以前只看到他可憐,竟然沒發現這點。

說起來,要不是他,闞林就不會被盛怒之下的楚紅裳誤傷,闞林不被誤傷,就不會欠王涫一份人情,他不欠王涫這份人情,就不會落得亡命天涯的下場,自己把這個惹禍精招到自家內里,十年內還指不定惹出些什麼事來。

突然間竟有些後悔了,「晚輩受教了,那就此告辭。」站起來想走。

「等等!」

白曉生把他叫住,「附耳過來,我告訴你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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