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川……死了?」

東去春來時,燕歸門使者告知了齊休這個消息。

九星坊御獸門折了一化神加無數修士靈獸,還被齊雲派趁亂挖走一隻化神玉兔,事後無論齊雲白山,沒有人不怕他們發瘋,絕不敢摻和醒獅谷開闢的事,但御獸門大軍難免需要在當地進行一些後勤補充,前線附近的燕歸門等八家、以及稍遠的靈木盟、青丹門都與御獸門有些生意往來,是以少量門中修士仍能進出被樂川強買去的九星坊。

「是的,最近數艘齊雲、御獸門飛梭突至九星坊,我家子弟認識新任南疆御獸門門主,他親自陪同一些大人物在坊中組織祭拜白山御獸門門主樂川,不會錯。」

燕歸門使者答道:「典儀極隆重。」

「噢?」

柴藝掛了,現在又輪到樂川,真叫一個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哈!齊休暗自心喜,無論楚奪與玉鶴決鬥、自己與霍白決鬥,還有趙惡廉的那檔子潑天大事,自己都和樂川結過梁子。即便那些事已了,樂川和御獸門沒找後帳的意思,但總歸又少一個強勢人物惦記著了,大好事。

「齊雲的人也去了?兩派都去了哪些大人物?」一旁的顧嘆追問……

「我家子弟見識淺薄,又只有遠遠看兩眼的機會……他們只認得南疆御獸門門主一個。」燕歸門使者答道。

樂川南下改任白山御獸門門主後,本該管理鐵風群島的趙惡廉接他南疆御獸門門主之位,但趙惡廉先拖著遲遲不到任,外海魔災爆發後乾脆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御獸門只好另派了一位金丹後期修士來管理南疆御獸門。

御獸門那些飛地的金丹後期門主素來會被高一檔或半檔對待,由他親自陪同,那至少是齊雲和御獸門的金丹後期甚至元嬰修士了。

燕歸門使者自謙自家子弟見識淺薄,但算不算大人物,還不至於鬧烏龍認錯……

「嗯,回去替我向沐雲賢弟道謝。」

齊休打發走燕歸門使者便閉目思索了起來,上次御獸門那隻鎮守靈獸突臨鐵風群島,其他種種後續影響不論,一方面此舉等於間接從等在那的執法峰主事荊山守手中救下了楚紅裳,也就等於救下了自己,另一方面,似乎也斷了蔡淵染指齊雲掌門、齊雲染指醒獅谷開闢的希望。

現在連樂川都死在了醒獅谷內,恐怕是御獸門醒獅谷開闢又遇到了困難,齊雲派還派『大人物』過去祭拜,難道還要反過來協助御獸門?

如果真那樣,我這個曾經數度帶隊出入醒獅谷的人,不會又被強行抓丁徵調吧?

那眼下這攤子事怎麼辦?

涉及的秘密事太多太大,由不得齊休東想西想,越想越遠。

「或許拜託楚家打聽一下?」很多隱秘顧嘆並不清楚,他看齊休思慮得辛苦,於是提議。

「好罷!我親自去和青玉說。」

至少和楚家關係不錯的蔡淵應是知情人,齊休飛出靜室,去軍陣中找楚青玉把這件事說了。

「我給佐笙去一封信便是。」

楚青玉跟指揮大陣的姬信良打了個招呼,便招來楚家的傳訊靈禽,專心辦理此事。

『轟!轟!』

粗壯的荒古混沌之力砸向博木城北門,轟得那邊淡綠色的防禦護罩嗡鳴不休,雖離破陣還早,但北門城樓上的石閣終被此擊震塌,灰煙散去,金碧輝煌的石料已順著城樓外側半年堆積成個陡峭的斜坡,隱約能看到一些人影在其間奔走。

整個冬天,三楚和楚家在北,青丹門在南,兩軍持續不斷的轟擊博木城護山大陣,目前那邊城防仍守得很穩。

兩軍也只出了七分力,三楚和楚秦這邊陣中修士按時點卯輪班,甚至允許修士攢夠功績點返家休息,銷完假再來,渾然已無惡戰的氣氛,單為達到不令博木城內修士突圍逃走之目的即可。

沒辦法,本方與青丹門關於如何瓜分戰後利益還未談妥,楚家三元嬰始終未現身,青丹門老祖韓天青自然而然對此疑神疑鬼,不肯出死力,加之他家內部的英、韓兩系勢力間自己個可能也沒吵出定論。

「齊掌門,聽說楚問老祖已無礙?」

姬信良從不管與青丹門談判的事,但朝夕相處下來,以老頭的精明自也看得出本方和青丹門如此默契的癥結在哪,趁長期同步摸魚的楚秦掌門現身,傳音問道。

「無礙倒沒那麼快,但確實不日即將南下。」

離山都大戰已半年多了,終於拖到三楚元嬰里有人可以南下幫忙,只是齊休本以為會是楚神通先『醒』,沒想到還是最後一個重傷的楚問,其肉身之強橫,恢復速度之快,實在令人驚駭。

「哎,總之此戰過後,希望大家都能好好休養生息吧。」

姬信良知道楚問這是寧願冒著大道斷絕的風險,也要徹底幫南楚、齊雲楚家和楚秦換個至少百年清平了,哀嘆一聲,又說:「我到時也要告辭歸家,頤養天年了。」

齊休也知道,老頭雖嘴上不說,但心裡對山都之戰勝利後三楚和楚秦的一些斬盡殺絕的報復手段看不太慣,在顧嘆回歸後便早有去意。

好說歹說相勸苦留,老頭只是搖頭,齊休也只得隨他。

「哼!你家掌門實乃楚秦最貪生怕死之輩!小人中的小人!」

嗯?正準備回靜室繼續抓緊時間修行,忽然感應後山有人爭吵,聽到這句話瞬間留上了心,將全知天眼、見人性等天賦招數全數籠罩過去。

原來不是在罵自己。

百來名剛得假,等待搭乘駝鰩返家的修士正聚在後山閒聊打屁,一名南楚築基口出惡言,面露不屑地辱罵幾位白沙幫服色修士:「是不是正等著我們幫你家拿下這博木城,他才動身回來啊?」

秦光耀早叛了不用提,在三楚修士眼中,顧嘆和古鐵生被誘捕固然很蠢,但兩人事後俱都寧死不降,保住了風骨,最後古鐵生選擇回歸離火盟,那也是因為他是古熔親堂弟,血脈門派兩難間,也不能說有大惡,而且古鐵生的回歸也換來了離火盟釋放顧嘆。

顧嘆沒有參加帕吉澗之戰和山都之戰,但在外海就長期指揮楚秦軍陣,如今在博木城外重操舊業也十分勤勉,三楚修士算能服氣,自不會說太過分的怪話。

唯獨戰前人間蒸發的沙諾,直到現在仍然不見蹤影,那肯定是聽到楚秦之地有戰事故意躲在外面了,簡直是楚秦諸金丹里最貪生怕死的一個,三楚和楚秦聯軍之恥。

「嘿嘿,問我們我們也不知道啊……」

白沙幫那幾個正好都是白山散修跟腳,被人當面辱及掌門也不怎麼生氣,齊休有點印象的那個築基修士郭澤嬉皮笑臉回道:「我等也在尋他呢,怎麼?你知道他人在哪?」

「我怎麼可能知道!」

「那你又說他躲在外面……」

「這不明擺著嘛!」

「別打攪別打攪,空口白牙臆測言語,還害我等白高興一場。」

「你……」

「害!凈添亂!我原以為你知道點我們不知道的呢!」

「你!」

楚家修士哪有這些人臉皮厚,幾句話對下來反被氣到了。

齊休又察覺到郭澤這些人心裡對金丹門主沙諾不在十分高興,他們終於可以悄悄將掃蕩戰利昧到自己荷包里,不用再被沙諾篩一手了,特別是郭澤,短短時日已存下了不菲積蓄,正巴望著沙諾乾脆死在外面才好。

倒也有趣。

左右自己和沙諾有靈魂契約牽引,心頭之鎖不去則對方必然無事,齊休更懶得管下面人的口舌之爭,自回去修行。

只是……沙諾確實早該回來了啊。

外海。

「勿走脫了這廝!」

碧波萬頃的海面上,兩名金丹修士正奮力追逐前方的一人,那人正是沙諾。

被齊妝藏在到底極深的聚魂棺已被他施法湮滅,但當他辦完事準備離開時,正好迎面撞到裴家一名金丹領著數位築基飛臨。

為了瞞天過海,齊妝藏棺時沒有使用任何帶有靈力波動的幻陣或者秘法,純用飛劍經年累月挖掘出一個極深的窄洞,然後純以土加以深埋,是以躲過了開闢大軍的注意。

沙諾來辦事時為圖謹慎,在洞口補了一個精巧的小型幻陣,再用自身的斂息之法,本以為萬事周全,沒想到畫蛇添足了,反被裴家修士識破。

他和裴雙在外海賞功時起過口舌衝突,裴家人自然認得他,在外海這地界偶然撞見,舊恨新仇,哪肯給他活,於是死命追捕。

兩邊一追一逃,竟同樣已半年有餘。

奪舍後因為齊休故意引導,沙諾沒體悟到什麼強力鬥法天賦,能堅持到現在,無非是因為在外海以及外海賞功中得的上好飛劍、法器、符篆等外物過於豐厚罷了。

裴雙親自帶人在前面堵,嚴防他投奔海門島、白塔城、漆山島等交好勢力方向,另兩名裴家金丹則在後面緊追不捨。

裴家是齊雲元嬰大族,斗寶怎會輸給他,若非沙諾兩世為人足夠狡詐機變,裴家一開始又打算抓活的,恐怕早死不知道多少次了。

「呼!呼!」

為了逃命,他只得兜兜轉轉,否則按金丹遁速,半年多時間早到齊雲地界,加之身披數創,儲物袋也漸漸空了,沙諾氣喘如牛,每一次呼吸都像拉風箱一樣,手捂著左肩胸口部位還有一個飛劍造成的貫通傷,「兩位裴家兄弟!我等往日無仇,近日無冤……」

他停下,做出乞命姿態,對飛快靠近的兩名裴家金丹喊道。

「好說!」鬥了不知道多少場,那兩人哪不知道他有多狡猾,嘴上答應著,卻各祭出法寶打來。

「啐!」

沙諾向他們吐了口口水,飛劍一個撩斬,略遲緩對方靠近的速度後擰身一頭扎進海中。

上天入地,兩位裴家金丹不得手絕不罷休,雙雙打了張護身符篆,也跟了下去……

「這是……」

沒想到這遭卻有些不一樣,此處海底除了一些早已朽爛的木質沉船,還有一個打著大周書院、海東城、海門島、楚秦門等門派聯合印記封印的海魔井,沙諾蹤跡已渺。

「那廝開闢時定來過此處,熟知地理,我們仔細搜!」

裴家金丹檢查了下沒被動過的封印和早已堵死的海魔井,便仔細在周圍搜查起來。

「齊掌門。」

白山那邊,楚青玉則從傳訊飛禽那得了個不太好的消息,「佐笙師兄說,他和楚問老祖正準備動身過來,正好陸雲子掌門陸崆、姜煥來叫,楚問老祖便隨那兩位老祖去辦事了。」

「辦什麼事!?」

陸家、姜家……不至於吧?齊休立刻開始往不好的方面想。

「陸、姜二人不肯說……」

死亡沼澤,之前青蓮劍宗化神聶瘋子引全知神宮沉沒消失的所在,已由沼澤底部長出了一座山,約丈許高的尖尖峰頭將將露出沼澤水面,卻引來了身著齊雲和青蓮劍宗服色的數十位元嬰,涇渭分明的懸空立於山峰兩側。

「楚問,你那天距離最近,看得應最真切,就將當時的所見所聞複述一遍罷。」陸雲子見他被帶到,立刻出言命道。

這陣仗,饒是楚問呆在齊雲派多年也極少……不,從沒見過,而且兩撥人之間似乎有點不妥,青蓮劍宗修士俱都一臉怒色,其中不乏修為相類本方陸雲子、萬天罡、荊山守的元嬰後期修士。

而且全是極擅爭鬥的劍修,個個氣質如出鞘之劍,隨著陸雲子說完,鋒利的氣機立刻席捲過來。

「哪天?」

楚問一個剛醒不久,重傷未愈的元嬰初期修士乍受到如此重壓,差一點就當場心神被奪,總算是他天性跳脫,瞬間換成副無賴形色,病懨懨站定,懶懶開口反問了陸雲子一句。

青蓮劍宗眾元嬰自是為天地峰和聶瘋子相鬥那件事來的,在這離齊雲地界不遠的地方,齊雲派一眾齊雲元嬰怕過誰來,都有意無意,好像被楚問這句反問給逗樂了,有人嗤笑出聲,連素來不苟言笑的荊山守嘴角都輕輕揚起。

都是元嬰老怪,情緒波動哪會如此不堪,青蓮劍宗元嬰看在眼中又不好揭破,一個個怒火更熾。

「大事當前,別搗亂!看到聽到什麼,一一告知諸位青蓮劍宗師兄便是!」

陸雲子板起臉,作態瞪了楚問一眼,目光中亦有絲讚許鼓勵之意,又轉而向青蓮劍宗諸元嬰介紹,「楚問師弟原是我齊雲派子弟,如今已分封在外海獨過,北邊的南楚門,正是他楚家親屬修士的封地。」

青蓮劍宗諸元嬰黑著臉遙遙拱拱手,就當見禮,「楚紅裳是你族親?」打頭的元嬰後期修士問。

「是的。」楚問抬手還禮。

「說罷,別磨蹭了。」陸雲子催促。

「得令嘞!那天,我正在死亡沼澤北岸整軍……」

身邊全是齊雲自家師兄,楚問愈發揮灑自如,甩了甩那條獨臂的空空袍袖,然後一五一十,將那天所見所聞,囉里吧嗦陳述了一遍。

「到底怎麼回事?」

嚴格來說,他這分封第一代海楚掌門畢竟已不算齊雲派弟子,來時路上,陸崆和姜煥都守口如瓶,他說完,陸雲子也沒讓他繼續參與,又打發姜煥送他回南楚城。

楚問滿腦子問號,對氣色容貌愈加衰老的姜煥問道:「現在總可以告訴我了吧?」

「半個月前,聶瘋子的飛劍劍靈現身在極西之海,似乎已脫了禁制,為禍周邊,附近宗門也不認得,報予大周書院求助,大周書院的人後來找上青蓮劍宗,配合著花了好大力氣,才重新制服那化神劍靈。」

全知神宮是從碧湖宮底飛走的,姜煥這碧湖宮主倒霉擔了天大幹系,近一年來奔波四方,眉宇間憂色難掩,苦著臉傳音回道:「後來,他們又在極西之海海底找到了聶瘋子的飛劍劍身……」

「極西之海!?」

楚問終於色變。

極西之海乃本屆開闢的『熟地』最西頭,正好和外海一西一東,距離兩位化神接戰處無數萬里!

「飛劍劍靈脫身,那豈不是代表著聶瘋子他……他!?」

當時楚問親眼看到天地峰一掌擊開聶瘋子飛劍,然後手探入聶瘋子沉沒處撈了一把,竟沒想到……

聶瘋子可是此界成名極久的化神,按家中楚震老祖生前留下的千修行述說法,鬥法手段被公推只在大周書院界主、天地峰座主和御獸門鎮守靈獸之下,幾乎是第二檔化神中最強的那一個!

座主之強,當時楚問還看不出什麼,現在結合一想,竟恐怖若斯!

「當時聶瘋子和南林寺枯榮以二敵一,那枯榮呢?」楚問又問。

「青蓮劍宗那些人是先去找的枯榮,據他們所說,枯榮已閉死關,不再視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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